我睜開了眼睛，床頭斜斜地靠著一個人，我蹙了眉看向他，他睡的很別扭，人坐在輪椅中，高出一截的扶手擋住了他想靠在我床沿的欲望，頭也因此在肩膀上僵硬的貼著。
    我想發出聲音，幹澀的喉嚨幾乎發不出什麼，他未醒。
    轉頭看向窗外，天色早已昏黃，屋內僅僅點了根細小的蠟燭，發著微弱的光。
    靜謐了沒多久的時間，屋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合起雙眸，假裝繼續沉睡未醒，蕭茲碧哼了聲，鼻息一轉，似乎醒了過來。
    腳步到了門口刻意輕緩了些，傳來猶豫的叩門聲，蕭鳴低沉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公子，老王爺和韓妃娘娘已經啟程回了上京，您看。。。。。。”
    蕭茲碧默了默，估計看了看我，說道：“夫人未醒，讓蕭科護送老王爺一起回京，有事再報，你們今夜都不用職守了。”
    “是。”蕭鳴應道，“公子，飯菜都擺放門口，需要小的召喚便可。公子當心身體。”
    他的兩個仆從很是忠誠，從體型和外貌來看，是炟井王朝他母親那邊的侍從吧，從我進門，不，從我與他相遇開始，就沒怎麼給我好臉色看，當然表麵上動作還算恭敬。
    蕭鳴還好些，蕭科認為我是那種弱不經風的女子，我見過他的妻子，健碩的身材能打死一頭豬，那樣的女子才能站在他們炟井男人的身邊，曆經風雨而不倒吧。
    我低低呻吟了聲，眨了眨眼，正式醒了過來，不意外的，蕭茲碧正俯視看著我，背著燭光，往日略帶蒼白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道：“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嘶啞道：“還好，就是口渴了。”
    他手邊是個茶幾，順手遞了杯茶給我，我一路灌到底，最後還發出滿足的歎息聲，他見我醒了，身體狀況還不錯，臉色也好看很多。
    我臉色突然一變，眼眶泛紅起來，對他哭道：“夫君，我妹妹遭此大難，好好的胎兒也莫名的掉了，不知道如何傷心呢！您，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他沉沉地不說話，蠟燭爆了下燭花，他才道：“蕭遣是我四弟，雖說一年到頭見不到幾麵，我被父王接來時，他還未出生，韓妃懷著他時母憑子貴百般刁難於我，可她畢竟是父王正妃的娘家送來的第二個緩和氣氛的女子，正妃已經因為我而被父王不待見，但韓氏一族如今也不可小覷，所以父王也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真正傷害於我，他也就算了。”
    我不再哭泣，半靠在床柱上，靜靜等待下文。
    他轉過頭，撥弄著腰上的物件道：“蕭遣不過10歲，平日裏有些小心計，但沒人刺激他，借10個膽子，他也不會胡來。你可明白？皇室並非如你所見，視一切萬物為塵土，肆意妄為，身邊自然有教導之人，也自然有專人私下評斷其是否有承接大位的能力。我這身體和身份，斷不會是繼承人。而他，是父王麼子，母親身份不低，連錢庸在他8歲那年開口稱呼他為小王爺了。”
    我抬起臉，幽幽道：“我不管那些，我隻想探望一下我的妹妹。”
    他陡然放下手中被揉搓得溫熱的玉墜，朝我略帶嘲諷的笑道：“怎麼，等不及了？”
    “你什麼意思？”我回了一句，坐直了身軀，他到底看出了什麼。
    “什麼意思？”他哈哈一笑，笑意僅帶動了一絲唇角，“我也不管你如何，但先把話說在前頭，在你妹妹沒有真正產下他蕭統的嫡子時，你休想見她。”
    “你想不讓我見，難道我就見不到了。莫不說你父親此刻正趕去與我那妹夫相想見，3日後我們就都回上京城了，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他蕭統不是苯人，不會為了一團未見天光的血肉而在這個時候與父親起了隔閡的。”他昂首道，“而你妹妹，她依舊會得寵的。既然能懷個男胎，那麼下一個未必不是。而你去看望她，你說她是見你的好，還是不見你的好？”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他看我不語，語氣也緩和了一下：“既然都醒了，吃點東西吧。你睡了一個下午了。”
    我躺了下去：“我還想休息會。”翻轉了身體，背部朝他。
    那日過後，我與蕭茲碧陷入了冷戰。令我氣憤地是，婚前訂好的協議，他一概都不遵守了，我實在有點鬧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按理，他的兩個大哥都是身份低微人所出，絕無繼承王位的可能，蕭淨正妃所出隻有2個女兒，如今都已嫁作他人婦了。
    唯一一個弟弟，原本是有可能繼承爵位的，可惜來了這麼一出，本該令他竊喜才是，他婚前就沒對我隱瞞過他對權力的執著，隻是礙於身體的殘缺，可他頭腦並不殘缺。
    我手裏沒有證據表明，是否是由他派人刺激了他那才10歲頭腦還未完全發育好的弟弟，可整件事非常巧合，老王爺和王妃才出府一日，就出了事情，還挑大頭出。弄僵了蕭淨與蕭統這叔侄的關係，到底誰能得益？
    蕭統真想登位，勢必得讓蕭淨支持，皇帝對他的胞弟情感非一般人可比，有了他的扶持，最有可能榮登大位。但是自己子嗣的夭折讓他不可能不痛心，畢竟4位皇子中僅僅他沒有繼承人，這對皇位的競爭也是不利的。
    而且弄僵的不僅僅是他們倆，皇帝難道不愛自己的孫子？何況蕭統還有個最得寵的珍妃親娘，難道不會哭訴？皇帝再與他弟弟交好，也會產生猜忌。
    老皇帝身體日漸衰落，蕭淨還正當年，位高權重，難道還如當年一般無猜忌？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我並不想了解，唯一的心願無非是讓仇者痛，白馥兒在我的設計下嫁入了端王府，那又如何，她在端王府位置坐的越牢，權力握得再深，等到跌下來的那天，她就會越痛苦。
    蕭統對她的感情來自於我刻意的賞梅下，他若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是他心念的那位，又會如何？爺爺擔心的正是這點，皇家怎麼好受如此愚弄？新娘換包，到時泄漏會累及滿門。
    可是我傻爺爺僅僅因為我的一行眼淚，一句不嫁，便舍出命來維護我，他真疼我到了骨子裏。
    所以我選擇還是嫁入了蕭家，不過是另一個蕭家人而已。
    蕭茲碧冷笑著對我說，你休想見她，說得是她亦或是他？
    設計好的事情開始出現了漣漪，我覺得有了混亂，似乎不能再好好的掌控下去，於是與他冷戰，讓我的頭腦冷靜冷靜。
    2天後，就是我嫁作新婦的回門日了，想起我阿娘，我的心頓時柔軟了下去，下床走至放陪嫁的大樟木箱子前，打開箱子，翻出了阿娘親手繡與我的帕子，一滴水珠滴落在上麵，瞬間淹漬，順著絲綢紋路暈開。
    “小姐！小姐！”品素門都沒敲，拉開屋門便跑了進來。
    我合上箱子，嚴肅道：“放肆！還當在自己家裏呢，如此毛躁。”
    品素訕訕地縮著腳尖，她看我臉色不豫，討好地對我一笑：“小姐，有好消息哦。您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什麼？”我走到圓桌前坐下。
    “大少爺來家信了呢。夫人據說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天都等不及，還叫品泗送了大少爺的書信給您呢，您要不瞧瞧？”品素絲毫沒有受到白馥兒落胎的陰影，對她來說，那不過是個陌生人。
    我沒有接信，對她說道：“品泗還在府外？”
    “不呢，門房大哥好心，見是小姐您娘家的書童，便放了進來，如今在屋外候著。”
    “帶他進來，我有事交待。”
    “啊，哦。”
    消息應該不會傳得太快，我得先讓爺爺他們知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