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從睡夢中醒來，這次睜開眼後相對的可不是冰冷的豎瞳了，而是自家夫君略帶焦急的眸子，注意到我恢複了意識，眼底多了絲輕鬆。
    “蛇呢？”我意識恢複了，才想到問題關鍵，稍微動了動沉重的腦袋，感覺一陣暈眩。
    “悅兒，你仔細著，莫要再動了。”他原本就坐在床榻前，見我想要起來，趕忙雙手用力壓下我道，“你是否感覺腦中眩暈？”
    “恩，非常眩暈。”我不舒服的嘟噥著，手沒閑著，探究到了我睡在靠近喜房的浴室內。
    “夫君，為何把我擺放至此啊？太熱了。”我掙紮的想起來，浴室裏目前蒸汽嫋嫋，熏得我胸口發悶，而且我身上還蓋著被子。
    “悅兒，咳。”他再次把我壓下了，開口準備對我說些什麼，但要吐未吐的，右手成拳放在嘴邊咳了聲。
    我盯著他看，往日從容的姿態下掩飾著幾分自責的神態。
    “悅兒，我說出來你別生氣。”他眼角瞥了我一眼，接著道，“這次都怪我沒事先說明，害得你受驚了。”
    “夫君何意？”我還莫名，一臉茫然。
    難道那蛇？
    想到這，我雙臂一使勁，坐了起來。
    他趕忙攙扶著我，讓我靠在他肩窩處道：“那曆兒，厄，那條大蛇，是阿父給予我的10歲禮物，它與我生活共10年了，以往非常聽話，暗中保護於我，今日我們大喜，它探到我身上氣味，估計是擔心我有啥的，故——”
    我撲嗤一笑，他還在那裏嘮叨的解釋一番，聽到我埋在他肩窩裏抽搐著，嚇得不輕，連忙翻轉我肩膀，結果發現我在悶笑，不由莞爾。
    我伸手撫摸上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淡淡道：“你我夫妻一體，夫君無須如此自責。”
    他一把摟緊我的肩膀，在我頭頂親了口道：“我怕此蛇嚇壞我家娘子，故正猶豫著是否說出，沒成想它倒自己露出來了。哎。”
    我大奇道：“夫君難道不怕它？聽老方說，歲齡可不小了，不知道公爹如何俘獲又如何馴服的呢？”好像記得老方說是有200歲了。
    他微微一笑：“我再鎮定，當日不過一總角小兒，如何不怕。日後你見到它，我會再說與你聽的。”
    聽他話裏口氣，今日難道還要賣個關子，我有點不高興了，抿了抿嘴角。
    他低頭看了看我翹起的唇角，拿手指點了點：“非我不告知你，悅兒，你身體還未恢複呢，休息可好？”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立馬覺得眼角酸澀，身體也酸澀的可以。
    都是他不好，我在他懷裏揍了拳，他不痛不癢的笑聲下，我漸漸又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發現自己仍舊在那張喜床上，被褥與墊子都是原來的模樣，仿佛昨日之境都是杜撰的。
    天色早已大亮，我一驚，天啊，我再放肆，也知道做新婦該有的禮儀，連忙起身喚人。
    門外立馬有人應承，似乎不是品素。
    推門進來兩名中年婦人，一名高瘦，一名豐腴。
    高瘦的婦人朝我一福道：“夫人醒矣，請洗漱吧。”說完，扶我站起，另外一人動作麻利的開始拆床單。
    厄，我有點臉紅，算了，大概做別人媳婦都得過這羞人一關。我示意扶我一人幫我準備衣服，我想換過衣服就走了，時候實在不早了。
    不料那婦人朝我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夫人，公子交待現讓您洗漱一番再走不遲。”
    “可是，”我有點遲疑，這樣不太好吧，“我還得拜見——”
    “夫人莫慌，此府邸是王爺贈與公子的，可王爺並非住於此。”她朝我隱晦的一笑，“家中惟有公子一人在花廳呢。夫人委實不用著急。”
    我頷首，多說無益，一切尚待摸索。
    步入花廳，並沒有看到茲碧的身影，我不由一愣。四周也沒有任何人，我昨日雖遮蓋喜帕，但跨過多少個高檻，入過多少的大廳，早已不記得了。諾大的庭院內竟無人值守？
    不，並不是。
    當日貼身保護蕭茲碧的兩名仆從以及那個青衣小童都站到了花廳的另一邊，在打開的幾扇側門前垂立著。
    我悄然無息的走至門口，向內望去。
    那尾大蛇此刻如根極品的麵條般柔順的熨貼在我家夫君的褲腿邊，巨大如牛頭的腦袋還來回蹭著，猩紅的舌頭時不時地舔著他的腳麵。
    厄，我有點覺得胃酸。
    左右環視人群，那些人嘴角都有點抽筋，但大多習以為常，看來我還得多多習慣。
    蕭茲碧正手裏拿著一碗不知名的液體，低頭喚它道：“喝了它吧。你可才有力氣哦。”
    那蛇仿若二八少女，把那舌頭往前一湊，大概味道極其不喜歡，扭了個頭便匍匐在他腳下，尾巴還使勁繞圈，看得我一陣眼花。
    “厲兒乖，莫學小丘似的，生病了也不吃藥，吃虧的是自己哦。”他再接再厲的與動物溝通著。
    那蛇還是扭頭不理，連舌信也懶得吐了，花廳外就是一個諾大的草坪外加假山。人與蛇身在此景中，我不禁看得眩暈了，手一抖，敲在了蕭科身上（兩仆人之一）。
    “夫人。”蕭科早知道我站在他身後，回過身來，恭敬的回了一禮。
    他不叫喚還好，一喚之後，我頭頂頓時感覺一陣清涼，那尾大蛇找到了發泄源頭，霎那間蛇頭猛得一抬，慘青色的身軀拔高數米，噗哧噗哧朝我猛打蛇信。
    隻見那雙牛眼中又開始折射出淺白的光芒來，我不由雙眼一眯。
    “曆兒？！”蕭茲碧喚了聲，語調中不若剛才那麼緩和。
    那曆兒大蛇一聽到他的呼喚，愣了愣，大頭猛摔，把個花廳的頂簷個戳了一角，然後轟地一下落下自己的龐大的身軀，帶起一陣泥土腥味，接著在蕭茲碧腳下繞圈，最後竄入一個走廊下圍的黑洞中，不出來了。黑洞口，它的尾巴最後一尺沒有縮進去，幽怨地還在使勁打圈圈。
    我覺得我的一滴汗從額頭滴落，頸脖處一陣清涼。
    “嗬嗬，悅兒你來啦。”夫君把碗端給了侍立在一旁的小丘，朝我笑道。
    我朝他一福道：“夫君萬安。”
    “你我之間不用如此。”他輕輕道，雙手一揮，那三人依次行禮退下。
    見眾人都暫時離開了這，我才朝他展顏一笑，緩緩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他的頭頂上不小心沾上了剛才大蛇擊落屋簷落下的幾絲灰塵，我隨手撫了去。他凝視著我的動作，沒有吭聲過，就靜靜地看著我，好比那幅畫中畫得般凝視著我。
    我斜了他一眼，他才掩飾般的垂了垂眼簾，蒼白的臉上略略有了抹健康神采。
    “夫君——”我想喚他，他拿手點了點我的嘴唇。
    他蹙了眉道：“悅兒，自家人無須如此，喚吾子頌便可。”
    那是他的字，這個我一早便知道，但是聽到他如此說來，我還是很高興，心口間轉了縷清甜感，低眉喚他：“子頌~”
    他亦低低嗯了聲，一時之間靜默。
    “那蛇？”我起了個頭，望著那打圈的蛇尾。
    他示意我坐在他椅子旁邊，笑道：“就知道你會好奇。你可知我十歲前幾乎無一好夢？”
    我詫異：“為何？”
    他歎了口氣道：“不知道為何，隻要一閉上眼睛，滿眼蒼茫一片，偶爾翻起紅芒，無處躲尋，心緒不寧。”
    我下意識的摟緊了他的胳膊，他拍拍我道：“10歲後，阿父拚盡全力把我從炟井接回蕭斕，可是在路途上我卻差點因為夢噩而死去，據說一踏入邊界內，便昏睡不已，日夜胡話。”
    “那又如何治愈的？”
    “說來怪異，進入邊境，突遇我高燒不退，又恰逢荒野，眾伺皆驚慌不已，隨行醫師也無法。阿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有人發現我的帳棚突然被一條青色大蛇包圍著，蛇頭正高高翹起正欲進入。”
    我聽得眼也不眨，似乎很驚險又刺激。
    “鐵定被射殺了吧，要不然子頌還能好好的與我說話？”我猜想並肯定著。
    “不。”他搖頭，“阿父見蛇就飛起一箭，不料根本射不透此蛇的皮鱗。”
    “那麼，那麼狠？”我吐了吐舌頭。
    他笑了下接著說：“是啊。那蛇眼裏還射出白光，聽阿父說在場的每個人幾乎都暈了過去，不昏的人也四肢綿軟。”
    那豈不是和我昨日一樣，我皺了眉頭，發覺頭還是有點暈。
    “等眾人清醒後，皆麵色蒼白，認為我早就沒命了。”他道，“誰知，那蛇早不知去向，而我卻高燒退下，正迷糊的喊口渴呢。”
    “阿父大喜，命眾人跪拜，曰此蛇乃天地聚靈者也，救我兒性命，回去必用大禮而拜。”
    “夫君為何不說這尾大蛇？”我聽了半天還沒聽到關鍵所在。
    “悅兒莫急嗬，說來也怪，我醒後發覺右手環抱著一枚巨大的蛇卵，碧青可愛，一時便懇求阿父讓我養著。”
    “結果便有了孵出的它？”
    “恩。”
    “可~”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10年，這蛇也不會長成如此地步呀，更何況老方說其竟然有200“高齡”，是我當時聽錯了還是老方計算有誤？再說，誰會在家中養那麼大條蛇？而且他自己說是父親贈送與他的，怎麼又成了孵出的了？
    “公子！”我正想問下去，小丘如個小皮球般滾了進來，圓圓的臉上閃現幾抹興奮。
    “何事？”
    “王爺前哨隊伍已至3公裏外。”
    得，醜媳婦得見公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