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君，在來杭州之前，你一直呆在哪裏？怎麼好像人間消失，一點音訊也沒有。”
    不願吃客棧裏精致的早點，於是拉著杜瀟湘在餛飩攤前坐下。杜瀟湘隻是略略反對了一下就坐到了身邊，以至於很多猜測他是“瀟湘公子”的人都感到懷疑。
    餛飩攤前很是熱鬧，一時間杜瀟湘坐在對麵，隱在人群的嘈雜聲中也不覺得過於顯眼，反而看上去很舒服。
    “我在練功嘛，當然是躲在深山老林裏練啦。”
    一邊隨口縐道，一邊倒了點醋在碗裏，用勺子舀起一個餛飩。
    “上一次你來江南，順的是宰相南巡的路線，最後一次出手是偷了皇宮的鏡中花，順手治好了皇帝的病。所以你該不是躲在了京城吧。”
    杜瀟湘沒有順著我的話題說笑，卻是很認真地問。
    心中有些驚訝少年的推算能力，一邊抬起頭望著他。他把玩著手中的勺子，卻沒有要吃的意思，隻是望著我。
    “是又怎樣？”
    杜瀟湘眼神一變，似乎有些擔憂。
    “宰相小姐失蹤的事情，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咳咳咳——”
    被一口餛飩湯嗆到，別過了頭咳嗽。
    少年一語不發地望著我。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抬起頭來望向少年。
    “你……你怎麼會這樣想？”
    “一年前你順著宰相南巡的路線或許並非偶然。再加上這麼多時日你都留在京城。而且……劫持蘇子晗的殺手個個自盡，試問除了有這樣傳奇色彩的雪君，還有誰能做到如此？而她失蹤以後，你就來到了江南。”
    “所以呢？你認為……”
    “雪君，據說宰相千金也十分喜愛玉石，收集了眾多奇珍異寶。她該不是你劫持的吧，然後呢，殺了，還是放了？”
    “噗——咳咳咳——”
    方才的驚慌突然轉變為驚愕，很沒形象地再次咳嗽起來。
    “雪君？該不是真的吧。”
    “杜瀟湘，就算是我劫持蘇小姐，你也應該問我是否看中她的美色。若是要她的玉，我隻需一夜便可將她的奇珍異寶全部偷到手，何須大費周章劫持她？而且，我鬼君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為了錢財不擇手段？鬼君從不亂傷無辜，你忘了嗎？”
    心想也是，蘇子晗自小在宰相府中，在旁人看來，她與鬼君真是八竿子打不著，杜瀟湘就算是聰明，也不會猜測我就是蘇子晗吧。
    杜瀟湘微微笑了，低下頭舀起一個餛飩。
    “說的也是。隻是感覺和雪君在一起的話，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呢。”
    “這句話該是我說才對。”輕聲嘀咕著喝了一口餛飩湯，歎了一口氣，“你杜大公子在身邊，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沒關係的雪君，我知道你會保護我。”
    明明是這般輕聲的腹誹，少年卻是聽到了，放下了勺子探過身來，笑得風華絕代，我幾乎能看到他暖褐色眼睛裏我白衣的倒影，滲透著清爽的笑意，琥珀般透明。
    竟是孩童一般的雙眸。
    我突然想起與他初遇時為他療傷，他在昏迷中有片刻恢複了意識，就這樣望過來。那時候他的瞳仁，不帶任何雜質與恍惚，就是這樣清透明亮的望著我，沒有恐懼或者絕望，就是這樣望著我。
    “嗯。”
    輕聲應了，低頭繼續喝湯。
    本以為我會說“誰要保護你啊”，“你為什麼不回家去”之類的調侃，或者是莊重的承諾“是的，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保護你”。
    出口卻是一聲簡單的“嗯”。
    就和他說“等下我們一起去逛杭州最有名的玉石店吧”的時候回答一樣。似乎是很自然的，不需要轉移話題或是強調。
    杜瀟湘眼中一瞬間沉靜似水。
    當時救下他的時候說“他杜瀟湘的命，我雪鬼君保了”，似乎從那時開始，這就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一年中也總是有意無意想起這個少年。若不是這場賜婚，與他之間又會是怎樣？
    或許是永不相見吧。
    ——姓名中有日字偏旁的女子是我命中的劫。
    心跳突然滯了一滯。
    命中之劫。
    ——就算雪君真的是個姓名裏帶日字旁的女子，瀟湘也不在乎。
    “雪君，小心！”
    聽到杜瀟湘的聲音回過神，側了側頭，有利器突然劃過耳邊，有一絲微微的刺疼。
    心中一驚，人影卻已掠向杜瀟湘。
    “放開他。”
    眼睜睜地望著杜瀟湘被那人抓在懷中，心中不由懊惱。
    “放開他？為什麼你說了算。”
    對方揚起邪魅的笑容，一雙丹鳳眼輕輕一眨，修長的身形迎風而立。一手攬著杜瀟湘的腰，一手輕輕觸著他的咽喉。
    “雪君，不要管我，快點走。”杜瀟湘皺了皺眉，對我說。
    “杜瀟湘，你閉嘴。”一邊看了他一眼，一邊近身與那人交起手來。很熟悉的招式，他又多帶一個杜瀟湘，於是很快就占了上風。
    捏住迅速飛來的一枚飛鏢，側身躲過沾了劇毒的“飛絮”。然後伸手一帶，將杜瀟湘奪到身邊。
    聽到穆邪很特別的笑聲。
    “你進步了，不錯。”
    “師傅，你要試我可以，沒必要抓他了。”
    內心無力地抱怨著，把一臉驚愕的杜瀟湘扔到一邊，在穆邪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