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寧靜。
    毛筆一顫，我皺了皺眉仔細地俯身觀看。
    “小姐，換一幅吧。”裳兒輕聲地說。
    我抬頭望著她仍然有些蒼白的臉色：“你好些了嗎，裳兒？”
    “好多了，謝謝小姐。”裳兒點點頭。
    裳兒當初慘遭滅門，從此在一個學武的人家牆頭日日觀看，苦練武功想要報仇，直到被我救下。
    歎息一聲。
    “小姐……太子很久沒來了吧。”裳兒輕聲問道。
    “誒？”有些驚訝地望著她，“不是前幾天才來過嗎？”
    裳兒的臉一紅：“可是……以他對小姐的情誼，幾天也算是很長的時間了吧。”
    微微地笑了。的確，這個月幾乎天天都到宰相府來逛一圈的太子殿下幾天沒來，也應該是屬於反常吧。
    於是抬頭問恰巧走來遞點心的哥哥。
    “哥，太子這幾天怎麼沒來？”
    “你想他啦。”哥哥笑著，伸手摸摸我的頭，“我勸你還是好好珍惜和哥哥在一起的時間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和太子膩味。”
    “我就是覺得奇怪而已，誰想他了。”撈起一塊點心笑著，“不過我看你看了十幾年還真是審美疲勞了。”
    “再幾天就沒得看了，臭丫頭。婚期提前之後隻有……”
    哥哥一怔。抬頭看我。
    “婚期提前之後？哥，你說清楚。”
    哥哥歎一口氣，別過目光。
    “婚期提前了，皇帝親自下旨的。”
    “為什麼？難道太子沒有……”
    “是太子要求的。”
    哥哥皺了皺眉，放下點心的盤子，似乎有些不忍地望著呆住的我。
    “晗兒……反正遲早要……你不要……”
    “我知道了，哥。”
    疲憊地放下筆，拉著哥哥坐到椅子上，在他懷裏蹭了蹭尋找一個舒適的位置。是小時候經常會做的舉動。
    宰相府的最後一盞燈還沒有熄滅。
    我看了看還在處理公文的父親和已經歇息的哥哥的房間，確定沒有異常後迅速地翻牆出去。
    做的是慣常的男裝打扮，看上去像一個俊秀儒雅的書生。一路引來夜市上女子的頻頻回頭觀望。
    少年幫助皇帝處理公文這才回來，穿著太子華貴的衣衫，和幾個隨從一起穿過夜色，更加引人注目。
    徑自走到他跟前將他攔住。
    “你最好解釋一下。”
    少年驚愕地望著我，幾個隨從則做好了防衛的準備。
    “子……公子，你要我解釋什麼？”
    “婚期為什麼提前了？”
    吸了一口起冷靜下來，皺了皺眉問道。
    太子張了張口，然後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
    “呃……我與宰相小姐的婚期提前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感到有些不悅，雖然明白他的意圖，“你不要翻臉不認人！”
    隨從們微微怔住，然後立刻擋到他身前。
    “住手，你們不許動他。”太子伸手一攔，然後捉住我的手腕，神色有些焦急，“跟我走。”
    一邊拉著我轉身，回頭對驚在原地的侍從說：“你們先回去。”
    走了幾步少年才停下，轉頭望著我。
    “子晗，你不要這樣。婚期早一天遲一天有什麼區別嗎？“
    “既然沒有區別，你為什麼要提前？”我甩開他的手不悅地問，“你明明知道我……”
    微微地頓住。少年卻是立刻接了口。
    “你什麼？不願意對嗎，你還是不願意和我……”
    怕從少年口中說出什麼傷人的話，於是打斷他。
    “我沒說不願意。你至少讓我適應一下嘛……”
    “這麼長時間你都沒有適應，再這麼幾個月你就能適應了嗎。”
    少年不以為然地皺了皺眉。
    “好，那你告訴我理由是什麼？”
    我向他走近一步，清晰地問。
    少年凝視我片刻，俊秀的臉上灑了寧靜的月光。
    “對不起子晗，我總是覺得擔憂。子晗，一天不和你成親，我就一天安不下心。”
    “你不信任我！”我皺起眉，咬了咬嘴唇
    “對，我不信任你。”少年竟然點頭承認，伸手將我推到雪白沒有疤痕的牆壁上，“因為你太不給我安全感！子晗，我即使把你抱在懷裏，也絕沒有半分親昵的感覺。你明白嗎？我害怕失去你。”
    “宇文昕，你還是想把我束縛在你的身邊。”我抬頭望著他。
    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了眼，聲音柔和帶一點無力。
    “子晗，以後你願意微服出府，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我絕不阻攔。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我不是說這個。宇文昕，我不想你成為我生命裏的全部。”
    “子晗，我要成為你生命裏的全部。”
    少年一字一頓地說，連唇齒的開合都如此清晰。
    “我從不知道你如此貪心。”
    “因為我愛你，子晗，為什麼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我的確是貪心，可是我不能失去你。你的心高傲不羈容不下一點雜質，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很不安。”
    少年伸手將我拉進懷裏，我輕微地掙紮了一下，卻因為他衣服上熟悉的淺香而失去了力氣。
    “昕，婚期提前之後，還有幾天？”
    “十天。”
    “十天？”我伸手推開他，驚愕地瞪著他，“你瘋了嗎？”
    “是的。”少年點頭，“這十天於我而言就如同十年。”
    “所以……這幾天你不能見我，是因為婚期將近，對嗎？”我突然想起這幾天他的冷淡，輕聲問他。
    “對。”少年微微一笑，“我知道這不能相信，可是我還是怕萬一……”
    “我知道有一對夫婦，完全遵守這個規定，卻還是沒能相守終生。我還知道有一對夫婦成親前天天親昵，卻白頭偕老。”我搖頭笑著，“完全不可信的，你明白嗎？成親之後你會慢慢知道，其實我們如今的相處才是最美好的，所以要好好珍惜。”
    少年笑一笑，然後低頭。
    “昕，這是大街上，你不能……”
    剩下的話卻被少年悉數吞咽，少年的吻溫柔一如既往，卻帶著一點點的占有欲，以至於讓人窒息。
    我聽到周圍的人驚訝地吸氣，私語聲傳到耳邊。
    少年放開我，微微地喘息。然後才意識到情況不妙。
    看到他眼裏略帶慌亂的成分，不由消除了不快微微地笑了。
    他說的對，如果遲早要成親，幾天的差別又有什麼。
    是因為你心裏的不安，才會責怪這個少年。
    終究是要接受的呢。
    盡管如此，盡管如此。
    伸手纏繞住他的脖頸，伏在他耳邊輕聲地呢喃。
    “昕……你這麼做很不明智，你明白嗎？你會受到懲罰的，所以……你會後悔的，相信我。”
    然後輕輕吻他的唇。
    少年神色一動，伸手欲將我推開。卻沒有能堅持到底，竟然低下了頭回應我，伸手攬住我的腰際。
    “假如這就是你說的懲罰……那麼我很樂意接受。”
    少年的笑容溫雅如春水，在月光的襯托下，玉一般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