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紅塵 第二十一章·豪擲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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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顏華很早就起來了,雖然這種季節裏人一般會比較依賴溫暖的被衾,但是她所處的環境卻讓她無法安心,幹脆披上風氅出了房,欣賞欣賞別苑的景色。
推門出來,一陣微微的寒意席卷而來,雖有些突兀,倒也提神醒腦。
林間依舊幽寂。慵倦的清風拂過,瞬間抖落滿樹棲居的橘色陽光。霧潤幽蘭,暗香浮動。一條青苔班駁的石板路蔓延在樹林深處。
尋著鶯語鵑啼,她饒有興致地隨著小路走了下去,邊想,玖王府確實是處佳境,雖然這身在西域之地,但其華美不輸王都,秀麗堪比江南,就連王府別苑的隨意一處角落也如此精致。
花謝分飛,霧濕樓台。
此時已是冬季,但這裏卻依然是一派春景,明媚優柔,生機盎然。
路轉芳盡處,亭台忽現。
晨霧彌漫著周圍,似是蒙朧的仙境若有若無的白紗環繞在腳下。
迷茫中,是誰獨坐亭中,微顯惆悵,他舉杯,盛下半盞春色,一撒——便作柔情絲絲弄碧。
她被眼前的晨景迷惑,一時竟然不知要如何麵對。
良久,她隻是靜靜地望著,什麼也沒有做,亭子裏的人也隻是自顧自地獨飲,一杯難盡時便澆於大地。
終於,好像過了很久,那亭子裏的人伸手去倒酒時,發現酒壺已經空了,再也流淌不出一滴瓊漿,便略微掃興地將酒壺置於桌上,放下酒杯,緩緩道:“顏公子,時辰還早,怎麼如此有雅興來樹林賞景?”
顏華才回過神來,答道:“王爺不也如此嗎?……顏某隻是睡不著了而已。”
赫連千妖異的眼瞳看上去比平時清澈了些:“顏公子重傷在身,應好好養病才是,為何一大早便無眠?”
顏華嘴角是一絲不明的笑意:“還是拜王爺所賜呢——身在異地,何以安心?”
赫連千轉身正麵她,清風拂起他的衣袍,也將那桀驁之氣揚起:“本王是以誠心相待公子,其意想必顏公子也能理解,多言無用,之於人才,本王勢在必得。”
顏華淡淡回應:“王爺,話不要說得過於絕對,在下雖不及王爺之尊貴,但不願為之便定不為之,還請王爺諒解。”
赫連千慵懶倚靠著亭子旁的欄杆一笑:“是麼?都說良禽擇木而棲,顏公子怎知北方佳木不如南方梧桐?”
顏華停頓了一下,半晌才說:“承蒙王爺抬舉,但在下早先一步受人之托,無力消受王爺美意。”
赫連千轉移了話題,詭異一笑:“顏公子可知,現在誰在玉陽關門下?”
顏華皺眉:“王爺不是明知故問嗎,今日在下一直在王爺府上,怎會知曉?”
赫連千笑得有些邪佞:“顏公子,不妨告訴你,你們天朝的太子已經親臨城下,先時應與赫過軍隊交戰才是,不過天色過早,不知兩軍是在整修還是已經動手了……”
顏華一驚——蘇墨!身為當朝太子,怎麼如此輕易就親征匈奴,他雖然非池中之物,但太子乃一國之本……
赫連千問:“如何?顏公子可急欲奔赴玉陽關了?不過此次交戰雙方都是劍拔弩張,蘇墨來勢不小,而赫國單於更是不會相讓……”
顏華手心是冷汗,追問道:“此仗起於何因?”
赫連千冷哼笑道:“兩國素來不合,根本就無追尋戰因的必要,隨便一根導火線便會使戰爭一觸即發。”
他有頗有興致地看著顏華,道:“顏公子果然是護國心切,叫本王著實感動……”
顏華反複念著這個詞……護國心切……護主心切,僅僅隻是如此麼?原本以為經曆了這些事以後能夠稍微看開些,可為什麼還是這麼容易被左右心境?
赫連千又突然開口:“顏公子,本王有一個提議,使你我都能達成所願,如何?”
顏華在他的注視下感覺被脅迫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說:“王爺請講。”
赫連千挑眉一看她,眯眼道:“一賭何如?”
她笑出聲:“王爺意指以一賭定局?”
赫連千也勾起一抹淺笑:“顏公子敢賭麼?”
她微微皺眉:“怎麼個賭法?”
赫連千直直說出:“就看此次玉門關的戰事,若一戰你天朝太子得勝,我便親自送你回中原,交付於你的主子,且極力勸停此戰,但是——若是赫國戰勝,那你便要留於赫國,並發誓一生效忠,不得二心,如何?”
她明眸微轉:“我已在你手中,已為俘虜,你便是不賭,我也沒有辦法的,這一賭,卻可以讓我脫身,為何?”
語罷,用雙眸盯著他的眼。
他不羈一笑:“要人不要心,何用?反倒徒徒浪費了人力來看管你。”
他的想法很特別呢,不過她細細分析之下,也覺得在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顏華抱拳,俯身應和道。
赫連千斟酒一杯,敬給顏華:“此酒聊表本王誠意,公子請。”
顏華本欲推辭,但看他親自舉杯送至跟前,恭之難卻,隻好謝過,痛快接過,一飲而盡,卻因從未飲過這西域之酒差點嗆著。
她弓著身子拍自己的胸膛,咳嗽不停,再加上原本的傷,更是喘氣連連。
一雙輕柔的手撫上了她的背,即便是冬日穿衣較多,她的背部還是略顯單薄,那雙手輕輕地順著背脊拍著,緩緩卻有力。
她抬頭看見眼前一快幹淨如白雪的帕子,遞到了跟前。
順手接過,她用帕子捂著嘴,然後大口呼吸,終於順暢了。
抬起頭來,抱歉一笑,自然地道:“多謝王爺了。”
嫣然一笑,竟然如此溫柔,滿園春色亦枉然,不及此。
他一愣,才發覺自己呆了一般,聳聳肩,挑起那邪魅的笑,打趣道:“顏公子既然如此感謝本王,那不如就直接入了本王門下吧。”
她臉一黑,道:“王爺說笑了。”
方才的笑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板起的麵孔,他竟有些許失落,握住指尖想抓住,但隻是一瞬間的衝動。
她卻站直了身,行了個禮,道:“那在下就告辭了,等王爺消息。”
他點頭,卻又說:“本王正好去書房,同公子一路。”
顏華便側身,伸出手道:“王爺請。”
赫連千點頭,與顏華同出了這林苑。“
曲陌通幽處,一棵灌木的樹枝勾住了顏華的衣袖,她拂起衣袖,卻還是勾得緊緊的,她便停了下來,準備用另一隻手拿開樹枝。
赫連千回頭,看她被樹枝勾住了,也沒有自顧自地走,而是走到她的身邊,用手掌握住她的手腕,然後用另一隻手折斷了樹枝,而他較於顏華又十分高大,像是把她攬在了懷裏,俯身幫情人折枝一般,低眉耳語。
路的盡處,卻出現了幾個身影,其中的一個丫鬟仗勢將茶落在地上,擲地鏗然。
納真兒趕緊慌亂地收拾著,卻不小心被茶杯的碎片割破了手,鮮血頓湧。
赫連千放開顏華的手,皺眉問納真兒:“怎麼了?大清早在鬧什麼?”
納真兒眼淚已經含在眼眶裏了,卻楚楚可憐地忍住了,嗲聲道:“王爺……妾身隻是……隻是想給王爺送盞茶……他們說王爺一大早就來這裏飲酒……妾身怕……王爺傷身……”
赫連千擺手:“本王恰好遇到顏公子在此議事,莫擋了路,讓顏公子回房養傷吧。”
納真兒更覺委屈,卻也不好說什麼,隻能道:“是,王爺。”然後和一行人讓出一條路。
顏華作揖道:“多謝……王妃了。”
然後向赫連千投去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翩然離去。
赫連千看著她的背影,收回神,對納真兒說:“吩咐下人清理吧,本王還有事,以後你少來此地。”
她淚眼朦朧地哽咽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