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夏
    沒過不久林就回來了，一個人坐到沙發的一角，喝酒，像喝水一樣。
    我握著話筒，唱完最後一個尾音，衝著唐季眨眨眼睛，把話筒撂在地上就往沙發走，身後的話筒很快就有人撿起，接著唱。
    我坐在林身邊，從她手裏把啤酒搶下來。
    她用含混不清的聲音罵我：我他媽用你管。
    賈憶昔把抽了一半的煙在煙灰缸裏掐滅，趴著身子探了個腦袋過來：嘿，姐們兒，怎麼說話呢？
    接著她再抬起搭在我肩膀上的腦袋，看笑話似的笑著：際夏，咱不理她。
    林倒來了精神：你丫有種咱拚酒。
    賈憶昔挪了個位子，到林的旁邊，攬著她的肩膀，拿起桌上剩下的那瓶酒，對著我們兩個舉了舉，說：喝。然後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光。
    我也抓起一瓶，悶不做聲的喝起來。
    實際上我一直以為賈憶昔是那種大家閨秀，是不會喝酒，更不會吸煙的那種乖孩子，瞧，這不就看出我俗了不是。
    唐季在我剛喝了幾口之後，過來把酒瓶從我手裏掰出來，說：不準喝了。
    賈憶昔在旁邊瞎打趣：哇，際夏，你多幸福呐，看，人家都心疼了呢。
    我抬起頭看著唐季，我說：為什麼？
    他皺著眉說，不為什麼。拉著我就往外走。
    我說，我不，我要喝酒。
    他也不說什麼，彎下腰抱起我，說，乖，聽話。
    我嘟了嘟嘴，臉卻不聽話的紅起來。
    賈憶昔在我們快要出門的時候，大聲吆喝：際夏，你放心，剩下的酒我們全包了。
    我從唐季的臂彎裏往後看，一眼就看到林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安靜的看著我們，眼睛裏滿是憂傷和惱怒。
    KTV裏的紅地毯在燈光的照射下，顯的紮眼。
    臨出門的時候唐季讓我從他背包裏掏出一把傘。因為外麵開始下雨。為了從他背後把那把傘掏出來，我不得不從他胸膛前下來。因為是怕摔倒，我就用胳膊攬著他的脖子，但是臉上又開始紅起來。
    他低著頭對著我的臉一絲不苟的看，過了很久才低低的笑出聲。你害羞了，他說。
    我違心的說：我哪有。卻明顯的底氣不足。
    隨後感到一種溫潤的感覺從臉上漾開，抬頭看看眼前的人，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因為已經很晚，街上也沒有什麼人，隻有路燈孤寂落寞的照耀著馬路，下著小雨，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混沌。時間的片段被碎片割傷，隨後暫停流動。
    唐季把我緊緊的摟在懷裏，生怕我被臨到。時常對著我的耳朵講笑話，雖然一聽就知道是從哪本百科全書上麵背下來的，但我還是咯咯的笑個不停。空氣裏開始有股涼意，估計快要到秋天了吧。這個樣子的話，唐季也快要離開了吧。而我，好像好久都沒聽唐季唱過歌了呢。
    —唐季，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好啊，但是，你得叫聲親愛的。
    —蒽，親愛的。
    於是，眼前的男生在被燈光渲染的昏黃的夜色裏，微笑著唱起歌，連眼角都以一種快樂的形態收起。
    這天晚上我沒會小沫家，而是回到自己的家。我記得，我好像一個多星期都沒回過家。
    沒有邀請唐季到家裏玩，而是像大多數小男生和小女生一樣，遵守著隱瞞家長的潛規則。我站在多少有些老舊的樓房前，對著唐季招手告別。然後一蹦一跳的順著樓道向上走。牆壁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由於我的腳步聲，樓棟裏的聲控燈全部亮起，讓我清清楚楚的看清這些廣告，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電話號碼。其實在幾年之前，這座樓還算是一座不錯的新樓，但這幾年由於風力的腐蝕變得老舊。陽台上隨處可見的耷拉著的棉被，使房子看起來更加昏暗不堪。
    我本來也做好了回不了家或者回到家被大罵一通的準備。像是很多天以前，家裏的門被人從裏麵反鎖，我的鑰匙怎麼都打不開，我就到樓下向打掃衛生的老太太借了笤帚，使勁的敲家裏的門，還氣憤的去物業那裏找了個垃圾桶，把垃圾桶裏的垃圾全部倒在我家門口，結果就被我爸指著鼻子罵了一通，被我媽用手把胳膊掐的肉都要掉下來。
    當我的鑰匙在門鎖裏轉動的時候，我真是開心，居然可以如此簡單的把門打開。我輕手輕腳的進門，再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說實話，我可不想在這樣的晚上和爸媽在幹上一架，我實在是累的不行。
    在我快溜回房間的時候，客廳裏的燈突然亮起來。我爸媽都黑著臉坐在沙發上。我媽先開口問我，我去哪了。我也往沙發上一靠，說，在我一同學家，他爸媽不在家，要我陪著。
    我爸接過話茬，麵無表情的說：下次再不回家，給家裏來個電話。
    我從沙發上騰的坐起來，用一種怪異的姿勢看著我爸媽。但是我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我爸對我媽說，既然這樣，咱也睡覺去吧。結果他們就睡覺去了。
    隻留下我呆在客廳裏，嘴角上揚，傻傻的笑，連嘴都閉不上。
    我實在是困極了，倒在床上就睡。夢裏我又夢見我媽在花田裏對著我笑，然後很多花瓣落下，漸漸變的模糊。又出現小沫的臉，她滿臉都是淚，我看到她的嘴巴動呀動的，可是我什麼都聽不到。再以後，我就醒了。看了看表，11點。
    手機的屏幕閃個不停，一定是有誰打過電話來。我拿過來一看，十幾個未接電話，小沫，唐季，還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我剛準備給小沫回電話，手機就又亮了起來，是小沫。
    按下接聽鍵，我剛說了一句：喂…
    那句，是不是想我了的調侃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小沫急促的喊了一聲：林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