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什麼打算。”總是和她們住一起，那種感覺他雖然不抗拒，可總不是那麼舒暢。但，如果，她們真的要留下來，我會不會拒絕？被自己的念頭嚇到，王逸林，你不是說你不做俠義之士，可是，你能讓她們兩人在山裏流浪嗎？你，真的做得到？“我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現在風頭應該也已經過去，或許我們需要你帶我們從山裏出去，我們要回去……”她突然不說了。“回去複命？我其實，並不是什麼隱士，原本，也是江湖人士。”說話總是藏著掩著，這大概就是他不舒暢的原因吧。有一層隔閡，時不時橫在他與她們之間，便是這層關係。“你是江湖人士？那你……”悅的急噪性子又上來了。“那你也是躲仇家所以逃到這裏來的？”這豈不是他鄉遇故知，竟然有和自己境遇一樣的人。明豔的笑容又出現在那張藏不住表情的臉上。“不是，我……總之，不是躲仇家。”涉世不深的他是沒有什麼仇家的，唯一一次下山也隻是去何府而已。“那，你是什麼門派的？”是易。她怎麼總這麼執著這些事。“門派？如果還能算的話，我是武當的，隻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不想往事再被揭起，他將目光轉到她身上。“那你呢？”沒料到他竟然會是武當的人，不過總算與她們沒什麼恩怨。“我們……蜀中，唐門。”唐門，他想起那一日她的暗器，幾日來淡漠的神情。名門世家，這個中滋味他也明白，除了人多就是煩雜的是非多。或許還有長輩拉幫結派，雖然屬於同一門下，卻各有千秋。要生存，已不容易。“這樣的日子，不煩嗎？”她的那份心性，早些年怕也是如悅那樣鹵莽的，歲月磨平了的棱角，意氣紛發的少年時，自己不曾有過嗎？為了那些飄渺的正義，獲得那些長輩們的嘉許，這些真的都值得嗎？“煩，不煩，命裏都已是定數，我們，哪還有還手之力。”他望向那個女子，平淡得如雲煙。“那，真的要回去嗎？”如果她們要走，自己又真的去攔住她們不成。他不明白自己，如果她們留下來，自己就不得安靜了，可是如果，讓她們回去，回到那個雜亂的地方，也不是他樂見的。王逸林，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扭捏。什麼時候這一切，都開始在腦海中旋雜起來，他輕歎，而回答他的，一如既往沒有感情的聲音，是。
    無論是什麼結局，我們，都終究是要離開。你，可明白嗎？稀疏的葉影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如果不回唐門，悅跟我，隻怕回去都會被師父懷疑，被兩派人馬一起視為仇敵。即使我能承受逃亡的辛苦，可是，沒必要拖累了悅，她，唐易冰藍的眼眸中透出幾抹罕見的柔光，不想她也沒有了那份什麼都敢做的勇氣。唐易不禁笑起來，悅，這個家夥還真的是很麻煩，她總是那麼讓自己沒有理由拒絕，她的話，對自己而言，就好象親人那麼溫暖。雖然那個女孩總給自己惹出很多事端，莽撞的樣子怎麼也改不了。但是，易就是沒辦法離開，那心裏唯一溫暖的感覺，太珍貴，她絕不能失去。我，要回去，為了悅，隻有我做到令師父滿意，才可以保護悅，不是嗎？唐易，你要回去，必須回去。
    “月明星稀，想不到這樣的美景之下，還有佳人做伴，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逸林看著前方易越皺越深的眉頭，終於收住了聲。自己也不過是，想驅散一些她周圍的冰涼之氣罷了。“明天一早，就要趕路了。你，還是去睡吧。”唐易的口氣不容置疑。“那你呢？這麼好的月色怎麼忍心錯過呢，既然大家都那麼有心，不如來個徹夜暢談吧。”其實，到時候說不定隻是我一個人在說而已。“徹夜暢談？我，沒有什麼可說的。”意料之中的拒絕。“明天就分別了，大家好歹也是相識一場，易真的不想說些什麼嗎？”即使她不會說什麼，自己也不會就那麼回去的。這麼想著就先發製人地席地而坐，鎮定地注視著她。“你跟你的朋友，關係似乎很好，真讓人羨慕呢。我，都不曾有那麼好的朋友。”他也不知要說些什麼，談悅的話，似乎她的話就會很多。“悅，她，不隻是我的朋友。”冰藍的銳氣向自己襲來，他不想她竟然是這種反應。“哦？那麼，她，跟你是什麼關係？難不成，是姐妹？”她們一點都不象，世間會有這麼不同的姐妹嗎？“不是，悅，她，總之，她不隻是朋友，你不懂。”銳利的目光收了回去。她又開始忽視自己了，不行，不能讓她躲回一個人的世界去。“易，你知道麼，我看到你，就象看到了幾日前的自己。”他的語調不再頑皮，突如其來的嚴肅終於讓易回過頭，再次把注意力投到他身上。“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象放下一切以前的我，心裏總是有很多事，但都不一定是為了自己，頂著名門的光環，卻在夾縫中喘息著，時刻都有人在看著，一步都輸不起，周圍的人總是很多，可是誰也不是真心真意，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還有機會活下去。爭鬥，欺騙，背叛。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必修課。真的很煩，有的時候真的很想就這麼逃走，卻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身和心都在泥潭裏，被深深地牽扯住了，口裏說的都是些大道義，可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就是一個名門子弟，沒有棱角，也沒有脾氣，血也是冰涼的，在自己的軀殼裏，尋找著寒冬裏唯一的溫暖。而你的神情，真的很象，我所能想到的這一切，也都很符合。”一片寂靜，他聽不到她的回答。有冰涼的液體滴在身上，寒冷透心。“是，你說的都沒有錯，可是，沒有悅，也就不會有活到今日的我，就算是撐，也要撐下去。如果我不在，悅她根本沒辦法保全自己。我不能倒下，這樣的感覺，你明白嗎？”悅是比親人更重要的人。他聽出她未完的話。“或許吧。”這樣的她，讓他再也說不出什麼了。為了那一份心底最後的溫暖。他們，都一樣在苦守著，隻為了拯救那一抹殘存的生的氣息。我們都還活著，至少這一刻，我們，都還活著，就算明日即是別離，我也不會忘記這個夜晚的。易的淚呢，他伸手接住那冰涼的液體，藍色的，清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