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個喜鵲剛開始鳴叫的早晨。山石的一隅旁湖水泛碧垂柳拖煙，本是蓮葉搖曳，荷花映紅的恬靜晨間。偏偏就有惱人的聲音來自回廊的盡頭那偏僻的行宮書房內。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魚潛在淵，或在於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宅蘀。它山之石，可以為錯。。。呃。。。鶴鳴於九皋，聲聞。。聲聞。。。。”聲音約來越小，頭也約來越低，到最後幹脆完全低下去沒有了聲音。盡管低下了頭，但是在那清冷到透徹的目光下還是感覺自己無所遁形。終於受不了這種壓迫的氣氛，猛地抬起頭辯解道：“昨日被三皇兄帶去見了父皇，所以。。所以。。。”盡管對方沒說話，他還是自動低下頭。縮頭烏龜就縮頭烏龜吧，尚年幼的自己可承受不起那種無聲的折磨。
    雲楚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沒有說話，從擺放著筆硯和宣紙書冊的書桌上端起茶杯，吹去嫋嫋的白汽，輕抿一口。那神情好像茶水要比那個尊貴的十四皇子重要的多。看著漠蒼黎四處遊移的不安眼神，才開口道：“你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嗎？”
    漠蒼黎眨巴眨巴眼睛扁扁嘴道：“先生，我知道了，我不應該把看望父皇當作借口。”
    雲楚放下茶杯，示意他到跟前。漠蒼黎腳在地上輕碾幾下，才不情不願的走到他的麵前。害怕的看著放在書桌上的戒尺。
    看到他的樣子，雲楚嘴角微鬆，露出個淡淡的笑容。隻一個笑容，就讓那個孩子張嘴愣住。修眉微彎，明亮清澈的雙眸似渲染了整個星空的光芒，俊逸漠然的麵龐就像冰封的的寒冰裂開了痕跡，帶動的整片冰河都開始迎春。再加上風拂起的披肩青絲，那不染纖塵的白衣，那沐浴在晨曦中顯得透明的麵容，就像一幅水墨潑灑的煙雨畫卷，惹人驚羨。
    看著雲楚似笑非笑的表情，漠蒼黎才發現自己的嘴巴還是張著的，一把捂住嘴，發現這樣更蠢。小臉‘刷’變的通紅，無語的看著笑得開心的他。“先生，你應該多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的。”說完又擰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好看好像是說女人的吧。
    聽他如此說，雲楚斂起笑容不再逗他。恢複淡然道：“蒼黎，抬起頭。”
    漠蒼黎抬起頭來看著他笑顏不再的臉，有些失望，畢竟小孩子都喜歡美好的東西。
    “你可以有借口，但那不是理由。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否則不如開始就不要應下的好，通常從一件事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質如何。你以為那是無需一提的小事，殊不知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成敗與否，在於誰能更好的把握住細節。”
    漠蒼黎似懂非懂的道：“先生，我知道了。”
    雲楚低下頭翻起桌上的詩經，羽睫垂下遮住眸中情緒。知道嗎？這麼淺顯的問題，有些人用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直到追悔莫及時還在尋找答案，而他一個尚且十歲的孩子懂些什麼。伸手摁住胸口，那陣陣鈍痛提醒著他，自己都做不到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育他。自嘲一笑，答應了就要做到。。答應了就要做到。。真的很簡單呀。簡單到。。。無須刻意，就讓人無法忘記，已是刻在骨銘於心的碑記。。。
    想到這裏，再沒心情說教。把書遞給還在懵懂著消化那些話的漠蒼黎，讓他獨自去背誦那些晦澀難懂的詩詞。
    踱步到了窗前，左手撐在窗格上，右手劃過窗栓的暗格花紋。回廊裏來回奔走著太監丫鬟，幽徑兩旁爭先恐後的開放著大片牡丹。抬頭看著天高雲長，舒雲懶散，任思緒飄的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