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胭脂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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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恰逢休假的兩人在家中打發時間。
子非坐在正對著院子的棋室裏下棋,對手當然隻有他自己。(哀家突然想念美美的佐為大人了……)
下一步到底走哪裏好呢?子非有點頭疼,抬頭看了看窗外。
正對著棋室的院子裏有個水池,上麵架著一座木橋,平日子蒼子非常站在那裏喂錦鯉。現在,一個穿著碧色衣衫的人正坐在橋欄上,腳尖又以下沒一下地踢著水,樣子很無聊很寂寞。
子非看了他一會,低頭接著下棋。對於這類精魅他向來不予理會。過一會兒就會自己離開的,如果沒有人搭理的話。
可惜,現在家中還有一隻不長記性的閑人。
“哎,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啊?小心掉下去。”子蒼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提醒道。
又來了……子非在心裏長歎一聲,他怎麼就這麼愛管閑事呢?他自己管管也就算了,十有八九還要他還善後。
碧衣少年揚起臉,對他微笑:“沒關係,我不會掉下去的。”少年的聲音很溫潤,像是昆侖山巔與天地同歲的玉石,讓人覺得無比舒暢。
“我姓劉,單名鬱,字子蒼,你呢?”子蒼立刻報上大名。
子非扶著額頭,在心裏歎氣。拜托,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隨便告訴別人名字,尤其是術師和精魅。名字代表一個契約,有了名字才有牽絆。把名字告訴它們就等於主動與它們牽絆起來了,以後不論是詛咒還是施展術法都很方便。
術師很少用真名,連徐雲鑒這個名字都不是子非真正的名字,他的名字被他自己藏了起來,徐雲鑒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
“我知道子蒼大人,我叫碧色。”少年溫柔微笑,微微的憂鬱彌漫開來,讓人心疼的美麗與溫柔。
“嗯?你認識我?”子蒼受寵若驚地問。
你好管閑事的大名隻怕全長安城的鬼怪精魅都知道了吧。何況這隻就住在這兒。子非無奈地搖頭,長歎一聲。
“是啊,我在這裏住了一百多年了,怎麼會不認識你呢?這裏來來去去換了那麼多人,直到你和子非大人搬進來才讓我覺得高興了些。”
“一百多年……”子蒼怨念了一下這個數字,“那個……我不住在這裏。”
“嗬嗬,我都活了幾千幾萬年了,一百多年實在是眨眼間的事情吧。”少年揚起茫然而憂鬱的微笑,好似早已不在人間,“原來你不住在這裏啊,每天看見你,我還以為你也住在這裏呢。”
“……”子蒼,“我也知道我在這裏住的時候比在自己家還多。”
“真好。”少年羨慕地看著他,輕柔而憂鬱地說,“能這麼堅定地在一起,真好。”
你誤會了的說……子蒼剛想辯解,碧色就打斷了他。
“如果我的上兩個主人有你們一半的堅定,就一定不會有這樣的遺憾了。”少年長歎,幽幽地說。
他要講故事了?子蒼興奮地想。他最喜歡聽人家講故事了。
“若是子蒼大人不嫌棄,我就說說這個故事吧。一直沒有人可以聽我說,總有些悶呢。”碧色淺笑,詢問子蒼。
子蒼用力點頭,表示想聽。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的上兩位主人,是一對情人。和你與子非大人一樣,兩個人同為男子,卻避無可避地相愛了。那時候還是民風保守的蕭朝,不似大業王朝這般自由開放。然而這兩人,卻是真的真的很相愛,雖然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少了一份相互諒解,和一份天長地久的信心……他們都是驕傲的人,不懂得妥協與退讓,於是隻有相互傷害,就像兩隻豎著刺的刺蝟,越是靠近就越是受傷。他們明明知道這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愛,卻還是像沒有明天一般去愛,像是舔著刀鋒上的蜜糖,拭去了蜜的甜,就隻有鮮血淋漓。”
“他們中的一人在一次偶然之中,在廟會上遇見了當朝公主,公主對他一見鍾情,甘願下嫁。這對於本身就是在懸崖邊行走的兩人,算是一切危機爆發的一個引子吧。兩個人開始爭吵,開始不信任,開始用最傷人的語言去刺傷曾經那麼深愛的人。一道聖旨,皇上為公主賜婚。抗旨,這是自取滅亡,可是若是迎娶公主,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將成為南柯一夢。”
“兩人想過離開這裏,去大漠,去西域,去哪裏都好。可是兩人走得了,受株連的就是自己的族人。”
“最後,他們放棄了。一個娶了公主成了駙馬,另一個離開了長安。”
“臨走前一夜,他將那人送的定情信物——胭脂璧,沉在了這個小水池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看見另一個人站在陰影之中,卻沒有出聲。隻是這樣,默默地目送他離去。”
“對於彼此,這可能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就這樣把一場年少輕狂埋葬在了長安,然後從一場綺麗殘酷的夢境中醒來。”
碧色用玉一般的嗓音緩緩陳述,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我看著他們相愛,相處,最後相離,卻什麼也做不了。隻恨這兩個笨蛋,為什麼不敢麵對。即使我知道,麵對的也不過是一個淒涼的結局,但也總好過這麼蒼白倉皇的結束。”
碧色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在他翠色的衣襟上化開,像是深綠色的花朵。
“後來呢?”子蒼心裏也堵得很難受,問。
“後來,都死了吧。”碧色微微悵惘地說。
“死了?怎麼死的?”子蒼睜大眼睛,莫非是殉情?
“一百多年,哪個人能不死?”
“……”
“他成了駙馬就搬出了這裏。後來聽說在官場上頗為得意,可惜英年早逝,才三十幾吧。另一個人不知所蹤,直到駙馬去世後才回到長安。我記得他在這裏站了很久,眼神寂寞得像是在哭,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碧色淡淡地說,抬頭仰天,眼中有潮濕的水汽:“後來,他每年都會在這天來到這裏,靜靜地站一會兒,再後來,某一年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子蒼靜默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像看一場煙火,綻放時那樣美麗盛大,結束時卻隻有一地冰涼的灰燼,於是覺得淒涼。
“你也覺得難過,是吧。所以請一定要和子非大人堅定地走下去。我不想再對下一個人說一個悲傷的故事了。”碧色微揚笑容,握住子蒼的手。
“嗯,”子蒼也微笑,堅定地回答。
喂,你是不是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子非望著窗外的兩隻,鬱悶地想。子蒼,我們的情況和那兩人不一樣吧……
“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能不能告訴我?”子蒼摸了摸後腦勺,嗬嗬傻笑,問。
“我?我就是那塊沉在了這個水池裏的胭脂璧啊。子蒼要是有心,就把我撈上來吧。”
“啊,你是那塊胭脂璧啊。”子蒼恍然道。
“嗯。”碧色點點頭。
“你整天待在水裏,很寂寞吧。”
“還好,裏麵的錦鯉很可愛,會陪我解解悶。”碧色說。
“我這就把你撈上來。”子蒼保證道。
“那就謝謝了,我先回去了。”碧色道謝,跳入水中。水花絲毫沒有被濺起,他就這樣好似融化在了水中。
呃,怎麼撈呢?子蒼想了想,開始脫外衣。
秋天的水很涼,還好是午後,還有些暖意。子蒼在水底找來找去,換了好幾口氣,才在水藻叢生的地方看見了那塊胭脂璧。
浮出水麵,子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睜開眼,卻看見麵無表情地子非站在水池邊,眼神不悅。
完了,又被抓住了。
“子非,這個送給你。”子蒼立刻討好地笑,將手中還沒捂熱的寶貝遞了上去。
陽光下,巴掌大的胭脂璧通體碧色,瑩潤無瑕,像是碧水一般。仔細看,好似在流動。
子非沒接,一把把他拉上岸,將衣服丟給他。
“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跳河跳湖跳池子?”子非忍不住還是訓斥了某人。
“可是碧色好可憐,一隻待在冷冰冰的水裏。”子蒼委屈地撅著嘴。
“你不會叫我來麼?”
“不是你總嫌我生事麼?”子蒼更加委屈。
“……”子非沒話說了,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比起怕麻煩,他更怕子蒼遇見什麼危險。
子蒼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把胭脂璧塞到了子非的手中,說:“呐,送你了,不許丟掉哦。”
子非握緊手中的玉石,認真地點點頭。
“子非。”子蒼抬頭,鄭重地叫他,欲言又止。
“嗯?”子非突然心頭一跳,有些擔心又不然生出幾分自己也說不出的期待來。覺得矛盾又不知道矛盾在哪裏。
“以後不許去廟會,還有不許理會和你搭訕的公主哦。”子蒼偏著腦袋嚴肅地說。
“……”子非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擔憂和期待真是愚不可及。
“不然你一不小心當了駙馬我哪裏蹭飯去。”某人還閑閑地添上一句。
“……”
——胭脂碧色END
薄暮冰輪:好吧,哀家知道這個故事狗血……為什麼會狗血呢,因為它被用了太多次,為什麼會被用了太多次呢?因為它經典啊……所以:狗血=經典……
(表扔磚頭啊……)
其實這裏的一些配角的故事是悲多於喜,當然這更承托出主角的幸福啦。(哀家真邪惡……)
SO:祝福主角們繼續幸福下去……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