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桃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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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陽春三月的那一天,子非子蒼以及沉曇莫長終於解決了鋪子裏的早餐問題,準備一同去白馬寺賞桃花。
到了長安城外十裏處的白馬寺,上香募捐之後吃了一頓素齋。下午,四人便分開來行動了。
白馬寺的後山有很大一片桃花林,子非和子蒼一同散步。
“子非,你以前來過這裏麼?”子蒼折了一枝桃花漫不經心地問。
“來過一次,大概是三年前了,那會兒正是整修後山的時候,來的看客都會種一株桃花樹。”子非想了想說道。
“怪不得這裏會有這麼多桃花樹,我上次來還是荒地呢。種樹是為了積善麼?”
“差不多,白馬寺風水不好,算是陰穴。四周山高而中間凹陷,有水且彙集於一潭,雖然集聚靈氣,但也集聚陰氣,算是凶地了。我想皇家投建白馬寺也有鎮靈辟邪之意,所以才廣植桃木。桃木大概是出了桫欏樹外最辟邪的樹了。”這也算子非司職範圍內的事情了,於是一開口就說了許多。
“這樣啊,那會不會有什麼精怪惡靈之類的?像我們元宵節遇見的?”子蒼興奮地扯著子非的衣袖,殷切地問。
“那邊那位公子。”柔柔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請等一等。”
二人轉身,隻見一個穿著粉色紗衣的溫婉少女娉婷地站立在而是步之外,對他們微笑。
子蒼在外都是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的模樣,他對少女溫雅一笑,親切地問:“敢問小姐有何指教?”
子非則一臉冷淡嚴肅,略帶警惕。那個女子身上的氣息,明顯不是人類,反倒是更像山間的陰靈之氣。
少女快步向前,走向子蒼,子蒼站正,麵帶微笑。
一陣香風飄過,少女站在了子非的麵前……
“公子可還記得奴家?”少女對子非欠欠身,仰頭殷切地看著他。
“不記得。”子非冷淡地吐出三個字。
子蒼在一旁惡狠狠地等著他。你到處惹桃花債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忘得一幹二淨!子蒼酸酸地想,輕哼了一聲。
“也是,就這麼一麵之緣,公子忘了也是尋常……”少女姣好的麵容頓時哀傷了起來,怯生生地說,“是奴家唐突了……”說著,小布快走,一會兒就消失在桃花林間。
“喂,你哪來的桃花債?居然還對人家小姑娘始亂終棄?”子蒼鬱鬱地消遣他,口氣裏透著自己都能察覺的酸意,就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搶走了似的……
“你這是吃醋?”子非不悅地反問,口氣也說不上好。
“哼,我有事,你先去料理好你的小美人吧。”子蒼瞥了他一眼,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子非想叫住他,轉念一想好像又沒有道理,又隻好住了口。
*************我素吃醋的分界線************************
“子非,是你啊。”沉曇手裏拿著個類似羅盤的東西從林中走出來,驚醒了正愣愣看著桃花的子非。
“有事?”
“剛剛追蹤到妖氣,就過來看看,沒有嘛。回頭讓莫長修理一下這個指妖羅盤,大概是失敗的作品了。”沉曇撥弄了一下羅盤懶懶的說道。
莫長是法器煉製師,專長是製作各種奇特的法器靈器,沉曇常用的九霄陰陽鏡就是莫長的作品。這個指妖羅盤也是。
“不,剛才大概是有個妖,山間花精,不足為慮。”子非淡然道。
“那就是桃花精咯?這裏的桃樹還不到三年,風水再異也不至於成精了吧。大概是幻化出的虛影,那的確是不足為慮了。”沉曇環顧四周,若有所思地說,“不過花魅素來膽小,竟然敢大白天出現,真是奇怪了。”
“沉曇,你不是要去見住持麼,在這裏幹什麼?”莫長一身藍色長衫從林中步出,問道。
“沒什麼,追蹤妖氣,這種事還是交給子非處理吧,術業有專攻,況且又沒人付我報酬。”沉曇笑笑說。他是通靈師,最擅長的還是通靈的陰陽術,捉妖除鬼這種事還是交給欽天監的後起之秀,國師迦音的得意門生來處理吧。
“子蒼人呢?你們不是向來焦不離孟麼?還是子非你對我娘子始亂終棄了?”莫長的老毛病再犯,開始調侃子非。
“我倒是覺得大概是子蒼拋棄了子非另尋新歡了。”沉曇幽幽一笑,不中亦不遠矣。
子非冷哼了一聲,不理會蕩漾在自己思緒中的兩隻,往桃林深處走去。
走著走著似乎到了環山的最中心處,寒氣漸重。子非不覺皺了皺眉,三年前還也來過這裏一次,記得這裏還有一片寒潭。
遠遠地聽見了滴水聲,似乎還和著女子低聲的啜泣,讓薄暮近昏的桃林透著白日將盡的詭異。
黃昏和淩晨,才是真正意義上陰氣最沉的時刻。
走得近了才發現,是先前那個粉色衣裳的少女跪坐在寒潭邊小聲哭泣,伴著寒潭的滴濺之聲,分外淒涼。
似乎是聽見了有人走近的聲音,少女猝然轉身,怔怔地看著子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匆忙擦幹了眼淚,少女起身想要離去。
“等一等,”子非叫住她,“你為什麼要哭?”直覺這件事與自己脫不了幹係,他問。
少女回過頭來淒婉一笑,說道:“公子既然已經不記得了,奴家還能說什麼?”
“可我的確不記得見過你。我的記性並不差。”子非蹙眉,他對自己的記性向來是有信心的。
“公子可還記得三年前您來過這裏,就是這寒潭邊。公子救了奴家一命?”少女希冀地看著他,提醒道。
“三年前……”三年前白馬寺整修後院,來客們都會在後山種植一棵桃樹。他在寒潭邊發現了一株因為過於瘦弱而被遺棄的桃苗,就順手種了下去,莫非……
“你是那株桃苗?”
少女用力點點頭,哽咽著說道:“我因生的瘦小,不易成活而被拋棄在了這裏,可是公子心善,將我種好,我發誓生當銜環死當結草報答公子救命之恩。若蒙不棄,奴家願意侍奉公子,為妾為婢。”
……當真被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劉鬱說中了,是筆桃花債啊。可他並不想要那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桃花還債。
“當年隻是舉手之勞,姑娘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再說我並無娶妻納妾的打算,好意心領了。”子非想了想,盡量用委婉的話回應,“姑娘尚還年輕,這裏靈氣充沛,再多修行他日必可以得道,位列仙班也不為怪,切莫為了報恩壞了修行。”
“說到底,公子還是不能接受奴家。奴家也知道人妖殊途,不怨公子,是奴家命不好。”少女愴然一笑。
子非沉默。
“奴家身無長物,也沒什麼好報答公子的。奴家記得寒潭裏沉了一壇上好的酒,若公子不嫌棄,就請拿去吧。”桃魅微微一笑,臉上的淚痕未幹,楚楚動人。
子非想起某人酷愛飲酒的性子,不禁莞爾。
“謝謝。”子非溫和地說。
“公子喜歡就好,這寒潭水涼,在此沉酒三年味甘,五年則定是醇美之至了。公子不妨多來此藏酒。”少女也微笑,很高興自己幫上了忙。
“奴家還不知公子姓名。”少女說。
“在下姓徐,名雲鑒,字子非。”
“奴家叫陶桃。”少女低頭小聲說,“啊,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公子若再來白馬寺,請務必要來這裏看看。”少女說完,小跑著進了林子,隱沒在一棵一人多高的桃花樹中。
一陣風吹來,桃樹落下了些許花瓣,吹拂在子非的臉頰上,微癢。子非微笑,這是一個善良而純真的桃魅。希望她有幸可以修成正果。
天色已昏,子非用分水避水之術取出了寒潭底的酒壇,抱著它回到了白馬寺的廂房,卻發現子蒼並不在。
大概是去哪兒閑晃了吧,他也不在意。眼見快用晚膳了人卻還沒有回來,子非不禁有些擔心,推開門欲去尋他。
隻見門口站著一個濕淋淋的影子,哀怨地說:“子非——”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你跳河條上癮了麼?”子非不悅地皺眉,冷聲問。
“我明明在寒潭裏埋了一壇‘春日宴’,好不容易等了快五年想去取回來,卻發現不見了,不知被哪個小賊偷了去,我可憐的酒啊~~~~”子蒼繞過子非想回屋更衣,卻發現正擺在桌上的酒壇,頓時暴怒:“徐雲鑒,你這個無恥小賊!!!”
“誒,那個是陶桃送我的,就是中午我們見過的那個小姑娘。”子非慌不擇言地解釋,沒想到子蒼的怒火更甚。
“好你個徐雲鑒,竟然還敢說不認識她!枉我取酒時還想和你一起喝,你,你跳河去吧!”子蒼大怒,一甩衣袖衝進了大門,反手一關將子非關出門外。
“喂,你也聽聽我解釋吧。”子非冷著臉在門外喊道。他對那隻桃花精一點意思都沒有啊,酒也是人家報恩送的,他這是發什麼瘋。
“你跟你的桃花精解釋去吧。”大門又被拉開,子非的包袱被扔出門外。
子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包裹,鬱悶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猶豫要不要強行進去,雖然這是輕而易舉的,但為了平息某人的怒氣,還是別這麼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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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被我的親親娘子趕出來了?”莫長聽了前因後果,忍笑問。
子非點點頭。還有,別說是什麼你的娘子,做夢。
莫長和沉曇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在嘴角揚起了一抹奇異的笑容。
“來,沒事,婆婆給你做主。”莫長沉吟了一聲,“此事你們二人皆有過錯,明日在做調解。”
“那還真是……麻煩您老人家了。”子非一字一頓地說,做咬牙切齒狀。婆婆……莫長你的毛病還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小非也真是的,都成一家人了。”莫長笑眯眯地作偽善狀。
咯噔一聲,好似牙齒咬碎的聲音。
“哎呀,這房梁好像不太結實的樣子。”沉曇裝模作樣地抬頭看看房梁。
“是啊,我剛剛好像聽見了它咯噔了一聲。”莫長也抬頭。
“讓子非修一修如何,我們幾人中好像也隻有他五行術修得最精了。”沉曇仰著脖子建議。
咯噔咯噔。又是兩聲。
——桃魅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