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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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的氣候,涼爽的風吹過草地,綠色的波浪中許多小小的野花格外顯眼。
幹草鋪成的屋頂上,小男孩站著,宛如國王一般驕傲,而他一頭隨風亂舞的金發,也像冠冕一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以後啊,要當一個將軍,領著大隊的士兵,用手中的長槍和利劍來保衛祖國!”
他宣布著,好象在頒布旨意,對著太陽,對著浮雲,宣讀著他的誌向。
“好,好,”媽媽溫和的聲音從下麵傳來,“在那之前,先去吃飯。”
陽光下,媽媽項鏈上吊著的黃色寶石反射著光芒,閃閃發亮。
“呃……”費力地睜開眼,阿爾傑看見的是熟悉的帳頂。
他勉強支起身,金色的長發順勢滑下,落在他因日曬而呈小麥色的肩上。
微微一笑,剛才,夢到小時候了呢!那時的願望,現在已經實現了啊!低頭,胸口已被紮上了層層繃帶。手習慣性地摸到枕邊,還在,媽媽的項鏈。
“您醒了?”端著水盆的親兵因為驚喜,一直保持著撩開帳簾的動作。
簡而言之,呆住了。
“是啊,”阿爾傑笑了笑,“戰況如何?”在失去意識之前,好象大局已定了吧?
“我軍全勝,已經攻破了城門。啊,城內因為還有抵抗,而您又……所以暫時沒有入城。”
果然。
“那麼,琺呢?”
“……”親兵明顯猶豫了一下,“在校場。”
“又在發脾氣了?”看見親兵的反應,阿爾傑便知道了。
“是。”親兵無奈地回答。
阿爾傑苦笑著搖了搖頭,掀開身上的毯子,下床,披上上衣。
“您要去找他?”親兵問,“您的傷還……”
“沒關係,”阿爾傑離開了帳篷,“拖越久,他越生氣。”
校場上,坑坑窪窪的地麵顯示出這裏大鬧過一場,嫋嫋青煙中,站著一個少年。
病態的蒼白膚色,詭譎的青色長發,他略有些瘦弱的身上僅穿著普通的衣物,沒有士兵的裝備。
這個少年,是整個軍營唯惟一一個沒有鎧甲,也不需要鎧甲的人。
“琺!”
聽見阿爾傑的聲音,名為琺的少年轉過頭。
依然是青色的眼珠中是豎立的橄欖形瞳仁,如爬行動物一般,危險卻又妖異。
“你……”看見阿爾傑,琺扯出一抹笑容,“還沒死透啊?”嘴一如既往的毒。也是,整個軍營也就隻有琺會用這種口氣對自己說話。阿爾傑在心中歎了口氣。
當然,剛才琺的笑容,是嘲笑。
“……這次的傷不是很嚴重。”阿爾傑解釋。
“沒錯沒錯,先被火係魔法擦到,又被刺到右胸,差一寸刺到肺,不是很嚴重啊最多窒息至死。”琺隔著繃帶戳阿爾傑的胸口,所幸他還有點同情心避開了傷口,“騙人也是要看對象的!當時我也在場的你最清楚不過,我可是看到了全過程。”
“我會遵守約定的,所以不要生氣了。”阿爾傑的語氣中透著無奈。
“生氣?為什麼生氣?”琺嗤笑,“為了你差點毀約?”他銳利的眼光掃過阿爾傑,眼中盡是不屑,“我可從沒指望過你會遵守約定,再說,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諾。”
“是,是!是我需要你的力量。”阿爾傑苦笑著,一邊搭著琺的肩,半推半拖地拉進了帳中。
至少,在帳篷裏,琺再怎麼生氣也不能不顧慮帳篷的質量,損壞程度不會太嚴重……吧?
第二天——
“怎麼了啊?”看見阿爾傑將軍的帳外站著醫療班,霍爾忍不住問身邊的同伴。將軍不是已經能下地了嗎?難道是傷口又惡化了?
“唉,”巴爾特搖了搖頭長歎,“是琺啊……”
原來如此!霍爾恍然大悟,同時在心裏默默同情他們的大將軍。真是辛苦啊,傷勢剛有好轉就得忍受琺的壞脾氣。
此時的帳內——
“你是白癡嗎?”琺指著帳外剛被他轟出去的醫療班,“被治愈術治好傷口隻會讓你的身體產依賴性!身體自身的恢複機能會越來越差!而且過久地被治愈之光照射會加速生命力的消耗!”
“但是傷口恢複地快,效果又好。”阿爾傑依舊不動怒,隻是帶著淡淡的笑。身為將軍,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也說明了他在軍中頗高的人氣不是憑空來的。
“你就這麼想衝上戰場送死麼?”琺怒氣衝衝地拆著阿爾傑胸口的繃帶。那架勢,不象在換藥,到更像生豬屠宰。
“是啊,這場戰役是想把它早點結束。”阿爾傑閉上雙眼,“畢竟,我們要攻陷的城池——莫哈爾城,是曾經將媽媽和我驅逐的城啊!”這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哼。”琺意義不明地冷笑了聲,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包紮完成,“好了。”
“那麼我們走吧!”阿爾傑穿上上衣,“去攻城。”
“……你要我把你綁在床上嗎?”琺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給我去休息!”
受夠了這個男人,一清醒就忙著找醫療班來治療傷口,明明知道治療術不如自己恢複,卻心急地連幾天都等不了,不惜損害健康甚至威脅生命。
王隻是叫他攻城而已嘛,這麼急幹嗎。
阿爾傑平時並不是這樣魯莽的人。
阿爾傑歎了口氣,“去偵察,總可以吧?我想再去看看……一會就好……”
琺沒有回答,而是掀開了帳簾,把醫療班打發走之後,帳簾落下,遮住了他的身影。
“琺……”阿爾傑下意識地伸出手,卻猛然意識到,想要挽留的人已經不在了,於是手就那樣尷尬地僵在半空。
“不是說去‘偵察’嗎?你走不走了?”琺不耐煩卻有帶著無奈和妥協的聲音從帳外響起。
“就來。”一朵微笑靜靜地在阿爾傑的唇邊綻放。不知是因為能夠重回思念之地,抑或是琺的回應,他剛毅的臉上泛出了名為喜悅的奇異光彩。
他換上平民的服裝,從枕邊拿起那條項鏈,細細地端詳。鏈墜上黃色的寶石在燈火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那是媽媽留給他的護身符,也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平時他不帶在身上,因為戰爭中敵人的攻擊可能會將它毀壞。但現在,他必須帶著它,和媽媽一起回到出發的地方。
校場上,琺靜靜地站著等阿爾傑,他身上未著寸縷,任憑風劃過他的皮膚。在他蒼白的皮膚上,大片青色的紋身眩目地張狂,古老而神秘的圖騰,即使被靜止地刻在琺的皮膚上,依舊能感受到它的力量與震撼,好象下一刻,它就會衝破時間的枷鎖,再次,帶領著一切去到它的時代。
而對於琺的行為,周圍的士兵早已習以為常,並不在意,各做各的事。
“你怎麼才來啊?光著身子在這裏吹風很冷的!”看見阿爾傑匆匆奔來,琺忍不住抱怨。
“要和副官交代一下啊……”阿爾傑說,“冷你可以穿著衣服等嘛!”
“我可不想再弄壞一套了。”琺送了他個白眼,向他伸出手,“拿來。”
“知道啦,別催。”阿爾傑取下左耳鑲著天青色寶石的耳釘遞給琺,琺接過耳釘,把它握在手中。閉上雙眼,他開始念誦起與那紋身同樣古老的語言。
奇異的音調,優美的韻律,雖然聽不懂,仍然能夠感覺到這語言中蘊涵的力量。耳釘上的寶石在這歌聲一般的念誦中開始發光,而琺身上的紋身,也呼應一般地發出青色光芒。
光線越來越強烈,青色不斷地擴大,伴隨著琺清脆的聲音,好象誤入了生命的源頭。
終於,青光散去,站在校場上,替代了琺的位置的,是一條青鱗的巨龍。
這個高傲種族的一員緩緩地俯下身,任憑阿爾傑給它套上轡和鞍,隨後,跨坐在它的背上。
“好了,琺,走吧。”阿爾傑拍了拍它,輕聲對它說。
龍低吼了一聲,揮動強而有力的雙翼,載著阿爾傑飛向天空。
“就是這裏。”從雲層中繞過戒備森嚴的城門,阿爾傑指揮琺在一片荒蕪的草地降落。又是一陣青光,巨龍變回了少年。
“衣服。”阿爾傑拿出一個包裹給琺,附帶簡潔的說明。
琺也在將耳釘交還給阿爾傑後開始穿衣服。
即使擁有人形已經快兩年了,琺還是不太會穿。等他終於打理好衣服,阿爾傑已經坐在草地上了。於是琺走過去,挨著阿爾傑坐下,陪著發呆。
“呐,”很久的沉默後,阿爾傑開口,“琺還不知道我的過去吧?我可是出生在這裏。”
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
“我沒有爸爸。”明白琺很想知道,也明白琺在聽,阿爾傑緩緩繼續,“加上媽媽是外鄉人,所以,這裏的人都看不起媽媽和我,離我們遠遠的。小時侯,同齡的孩子從來不和我玩,還一直欺負我。”
“在那裏,”阿爾傑指著不遠處,是一片焦土,從地上大塊黑色的殘渣依稀可辨認出那原先是一座小房子,後來顯然燒掉了,“是媽媽和我的家……大概是走了以後被人燒了吧。”
“我十歲那年,終於,我和媽媽被驅逐了。不久後媽媽就病死了。她死前給了我這個。”
阿爾傑拿出那個有黃寶石鏈墜的項鏈:“媽媽說,上麵寄托著爸爸的保護,也有媽媽的祝福。它會保護我,在黑暗中為我指路……它曾經是爸爸媽媽的定情信物,現在又是媽媽給我的護身符。”
“不過,其實這次來也不完全是為了回憶。”阿爾傑收起項鏈,“我曾經在這裏說,‘我以後啊,要當一個將軍,領著大隊的士兵,用手中的長槍和利劍來保衛祖國和國民!’”
“真是天真的想法。”難得的,琺的語氣沒有帶上嘲諷的刺。
“是呢,”阿爾傑深深歎了一口氣,“太天真了。我以為,會對國家有威脅的,隻是外敵。”
“你說過這裏的人對你並不好。”
“但我們畢竟來自同一個國家。”
又是一陣沉默,隻有風在耳邊呼嘯。
“這裏的叛亂。”再次地,阿爾傑打破沉默,“隻是領主的叛變,與平民無關,他們隻是被領主的命令束縛著而已。”
“怎麼了?”阿爾傑的話語中隱隱透出些另人不安的訊號。
“……王下令,將叛軍全滅,不接受投降。”阿爾傑將手覆在臉上,看不見他的表情,然而,即便如此,琺依然感受得到他此刻強烈的感情。
一種,類似於被所信仰的神明拋棄,也類似與被交心的摯友背叛的感情,像,但又不是。
連風都仿佛凝固。
“王……來過?”琺問。
“是的。昨天晚上。他說,命令今天會讓傳令官傳到。”
王曾經學習過黑暗魔法,會傳送陣也不奇怪。
“怎麼會這樣……軍隊,應該是為了保護國民而建立的啊……為什麼讓人民自相殘殺呢?”阿爾傑的聲音微微顫抖,“但是,我是王的利刃,是王的工具,工具是不能依照自我意識行動的,隻能為了王的意誌而行動……”
“阿爾傑……”琺不知該說什麼。
忠誠與自身觀念發生的衝突,誰也無法輕易抉擇。
原來,在他微笑的麵具下,背負著如此沉痛的壓力。
想到了阿爾傑的笑,無奈地寬容地快樂的悲傷地,全部都浸透了對自己的寵溺。
騙子,阿爾傑是個大騙子。
明明可以早點說出來的,那樣,會好受一點吧?可他卻硬生生將這份痛苦獨自扛下,直到現在,在母親的故地才忍不住暴發。
從前的阿爾傑,不是這樣的啊!
兩年前,原本的主人死於疾病。
龍的主人一般都是由其自行選擇的,所以對主人應該有深厚的情感,但琺隻是因為與妹妹愛麗絲打賭打輸了才臣服於這個人類的,甚至沒讓他知道自己還有人形。
王——前主人這麼稱呼的——似乎打算給自己找一個新主人。
狂妄的人類啊,我的意誌豈是爾等能夠主宰的?這區區的,附著虛弱魔紋的鎖鏈就能束縛住我了嗎?
隻覺得無聊。
但是在決定離開的前一夜,遇上了阿爾傑。
那時,他隻是一個小隊長,甚至沒有資格靠近自己,是因為那天晚上當班看守自己的人是他的哥們兒,才讓阿爾傑在晚上偷偷“觀看”自己。
阿爾傑對自己傾訴著他的誌向——想要保護國民,保護國家。並不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他以為自己在睡覺。但是,自己那雙可以夜視的眼睛,看見了阿爾傑那雙琥珀色的眼中閃閃發光的信念,那麼堅定,那麼耀眼。
想要看看他的信念會改變什麼。
於是,阿爾傑成了龍騎士。
他的右耳上多了一個耳釘,一個鑲這天青色晶體的耳釘。哦,那可不是寶石,那比寶石珍貴多了,那是龍石。
將龍石贈出,意味著契約成立,接受龍石的人,即為被龍所承認的主人。
“我到是想看看,那個信念會改變什麼。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好啊,和你約定了,我不會拋下你先死的。”
但是,不知在什麼時候,陪伴在他身邊的理由改變了。不,也許當初所謂理由,也隻是欺騙自己的借口吧?自己,的確是被那雙充滿陽光的眼睛完全地吸引了。
“阿爾傑,”不知該如何表達,琺有些艱難地開口,“我……不能在抉擇上幫到你,但我永遠是在你這邊的……哪怕全世界都在你的對立麵。”什麼都不能幫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心意傳達給他,至少,希望讓他安心一些。
“謝謝。”低不可聞的聲音,拚命壓抑著語調中的悲哀。
“走吧……”又坐了很久以後,阿爾傑站起身來說。他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在陽光下,那個微笑溫暖地讓人心痛。
依舊是春末夏初的涼風,依舊是刮過莫哈爾城郊外的荒地,卻全然不如平時那般寧靜悠遠。阿爾傑的軍隊在城外列隊,靜靜地,隻有馬的喘息聲。空氣中彌漫著凝重的氣息,不是殺氣,而是訣別。
命令還沒有到嗎?那麼……“攻城。”阿爾傑騎在巨龍背上,輕輕地,但有力地發出命令。這樣,就可以晚一點執行王命令了……
阿爾傑的命令被一層層傳下,大軍開始緩緩移動。
“等一下!”從天而降的天馬騎士……是傳令官。
大軍停止了動作。
“傳達來自王的命令,‘將叛軍全滅,不接受投降。’傳達完畢。”傳令官洪亮的聲音,確保每個人都能清楚地聽到。
縱使士兵們對這命令感到驚訝,訓練有素的他們依舊保持著沉默。
“知道了。”阿爾傑的聲音如同死亡一般沒有波動,“繼續前進。”
城門突然打開,莫哈爾城領主之子伊恩帶領著軍隊,衝出城池。
兩軍交鋒。
那個領主的兒子,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就算劍術再精湛,也不過是個孩子。但那副正在成長的身軀卻不得不支撐著沉重盔甲。
少年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堅決和哀痛,他也不希望同國的人民互相殘殺吧?可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若是讓這個少年繼承他父親的爵位,莫哈爾城必是另一副景象,那會是一個繁華的都市。
王下令,將叛軍全滅,不接受投降。
是的,王的命令是絕對的……
那雙琥珀色的眼中,曾經的光芒漸漸暗淡。
直到……消失。
就這樣該多好,不要有自己的意識,不再想思考,王的命令就是一切。
那樣,就不會再痛苦了吧?
對,王的利刃,不應該有自己的立場。
“阿爾傑?”察覺到他的異常,琺立即找了個地方降落,青光閃過,琺隨手扒下一個戰死士兵的衣服套在身上,“你……怎麼了?”
眼前這個被黑暗侵蝕的,是誰?
那琥珀色的眼中,不滅的陽光在哪裏?
阿爾傑卻隻是搖了搖頭,便揮起長劍衝入戰局。
隻有躲避與砍殺,甚至失去了理智,任由那股黑暗將自己侵蝕。
“……”伊恩用盡全力擋下阿爾傑的攻擊。正如阿爾傑先前預料的,少年的體力顯然比不過已近二十三歲的自己。
但,現在的阿爾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不論是敵方還是己方,都很快發現了阿爾傑的異常,並聰明地將戰場搬離了他們兩個身邊。
刷!以攻為守的一招,伊恩的劍在阿爾傑身前劃過一個銀色的弧度。阿爾傑自然沒有中招,但,啪地一聲,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是一根銀鏈。鑲嵌著黃色寶石的吊墜隨著鏈子的破碎而掉到地上。
阿爾傑反射性地低頭,正看見吊墜以一個優美的弧度落向地麵。
他的動作瞬間停下。
“我以後啊,要當一個將軍,領著大隊的士兵,用手中的長槍和利劍來保衛祖國!”
“好,好,在那之前,先去吃飯。”
陽光下,媽媽項鏈上吊著的黃色寶石反射著光芒,閃閃發亮。
“上麵寄托著爸爸的保護,也有媽媽的祝福。它會保護你,在黑暗中為你指路……它曾經是爸爸媽媽的定情信物,現在又是媽媽給你的護身符……”
“我到是想看看,那個信念會改變什麼。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好啊,和你約定了,我不會拋下你先死的。”
“阿爾傑,我……不能在抉擇上幫到你,但我永遠是在你這邊的……哪怕全世界都在你的對立麵。”
……
黃色的寶石,好象一束光,溫暖,明亮,將一切的不安都驅走。
再次抬起頭,阿爾傑的眼中恢複了些許往昔是神采,雖然,那光芒極其微弱。
伊恩正猶豫著,突然看見麵前死氣沉沉的男人眼中恢複了些生氣。
太好了。
雖然是敵人,伊恩仍忍不住高興。
但,男人的表情瞬間轉為驚恐。
接下來的事,好象在夢中,恍惚而迅速。
伊恩隻感到眼前一片暖暖的黑,然後,溫熱的液體透過已經支離破碎的盔甲,滲入衣料。
“!”手拿利刃的士兵,呆呆地看著倒在自己手下的人。
他們的……阿爾傑將軍。
“阿爾傑!”琺失聲尖叫,衝了過來,一抬手,那個士兵已經倒地身亡。
“你……”為什麼替我擋下攻擊?我們不是敵人嗎?伊恩看著被琺緊緊抱在懷裏的阿爾傑,說不出話。
“阿爾傑,你這個騙子!”琺戳著阿爾傑的臉,像個被爽約的小孩子,“你不是說你不會先死嗎?”
“沒辦法啊……”阿爾傑依舊帶著寵溺的微笑,“或許,對我,對王,對國家,這都是最好的結局……吧?對不起,琺。”說著,那雙寄宿著陽光的琥珀色眼眸被合上的眼皮遮住。
沒有再睜開。
呼吸停止了。
失血過多的臉色蒼白地不象人。
身體也冰冷了。
靜默。
一片黑霧緩緩從阿爾傑體內沁出。
黑暗魔法——暗夜侵蝕。
一種在人體內的黑霧將會引發人的負麵情緒,然後借由那負麵力量,將人的意誌奪取,變為施法者的傀儡。
王修習過黑暗魔法。
王昨夜到了阿爾傑的帳篷裏。
“什麼呀,王啊,國家的……”琺突然笑了,笑地像碧空一樣純澈透明,“被這些困擾著的話,你早點說嘛!”他抱起阿爾傑,起身。
“我來幫你毀掉就是了。”
巨大的壓迫力瞬間從琺的體內衝出,瞬間製止了千軍萬馬的混戰。
那個壓迫力直接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最原始的直覺告訴他們,要逃。
可是,逃到哪裏去呢,麵對著琺那雙悲哀到明快,憤怒到透明的橄欖形瞳孔,沒有人敢動。
“呐,阿爾傑,安息吧,很快,你的煩惱就會消失的。”
很久,很久了。
久到,人類已經忘記自己在龍族前是多麼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