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樹精手舉著酒杯就這麼愣愣的看著九尾，雖然這個狐狸精漫不經心的，用最普通的詞語，慣用的慵懶語氣講著這個故事，但桃樹精還是聽得目瞪口呆。
    九尾眨了眨眼睛看著他：“看來我去說書也有一定的市場了。”
    桃樹精把酒杯放下，長歎一聲：“真真的驚心動魄啊，單是她替你曆了這天雷，就讓我十分的敬佩。”九尾垂了眼眸不再說話。
    “你說在等一個人，是在等她？”
    “嗯。”從鼻孔裏哼出來的聲音。
    桃樹精絲毫不在意，隻是悲憫的看著他：“難道你不知道，她根本不在了，魂飛湮滅啊，你還等的哪門子。”
    九尾抬頭笑了笑，“沒有，我覺得她就在我的身邊，甚至睡夢中還能見到她。”
    桃樹精瞠目，難道這就是他一千年一千年的睡覺的理由？！
    “那你今天告訴我這個故事是？”
    九尾捏起杯子放在手心中把玩：“怕有一天我會忘記，這樣能有一個人提醒我，也是不錯的。”
    桃樹精跳起了腳：“你這個老狐狸，有本事你去找她回來啊，別躲在這破狐狸洞裏變得發黴啊！你讓我幫你記著有什麼用！你……”桃樹精口不擇言的說。
    “可是茫茫三界，我都找遍了，我找了她九千年。”九尾的目光絲毫沒有離開手中的杯子，“一旦錯過的事情，連神仙也沒有辦法，我多麼希望她還是那株草，我一定守護她千千萬萬年。”
    桃樹精突然嚴肅了起來：“九尾，你告訴我，當初你真的是想借她的仙氣助你早日換成人形麼？”
    “嗯。”
    “你抬起頭看著我回答！”桃樹精又要暴怒。
    九尾側頭看他，平複桃樹精的怒氣。
    “你既然知道她是仙，當初為什麼不直接要了她的內丹，還去滿世界找別的妖，以你的聰明，不會想不到吧。”
    九尾木然的看著他，神情呆板。桃樹精最看不得他這個表情，好像透過他的身體看向無窮遠，所以他抓住了九尾的衣襟：“回答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讓她遠離你？”
    九尾突然笑了，像是冰河大地突然回春，像是所有的鮮花在那一瞬間綻放，美麗的，勾人心魄，令人移不開目光。
    桃樹精不禁呆住。
    “下次誰在說你沒腦子，我第一個跟他急。”九尾斂住了笑意，“是的，我知道，但我不想傷害她，也許，當我還是一隻小小的狐的時候……我……就……愛上了她。”
    “不好了，不好了，天兵又來了。”
    洞外傳來小妖們逃命的聲音，桃樹精和九尾互相看了一眼，這種熱身運動，大概幾十年就會出現一次，可能是天帝怕手下的那些兵時間久了太懶散，時不時的就要拿山上的妖怪練練身手。
    “你真的不出去看看麼？”桃樹精問。
    “這能有什麼，互相促進吧，反正每次都一樣，任誰也占不了便宜。”九尾又恢複了懶散的樣子。
    “你總是睡覺，趕上過幾回？”桃夭雖然知道了他的故事，但仍然不能理解他睡覺大如天的習慣。如果不是自己每隔一段時間來騷擾他一番，估計他睡夢中能升天。
    “九尾哥哥，有人強闖入禁地！”這一聲可比桃夭的管用多了，九尾突然睜開雙眼，所謂的禁地，隻不過他為了懷念靈兒，把當初她還是一棵草的時候，生長的地方，用厚厚的屏障封了，沒有人可以踏進一步，今天居然有人來了，九尾狹長的雙眸裏泛出點點寒光，再一看，人已經消失不見。、
    “九尾，九尾。”
    九尾透過厚厚的屏障，看著裏麵那個身姿窈窕的背影，靜靜地凝望，是她？隻見那個人影在樹叢間穿梭，茫然四顧，待看清麵貌，九尾眼中熄滅了那唯一的希望，那女子麵容清冷，與靈兒不是一般容貌。九尾伸手一揮收了屏障，“姑娘不經允許就擅闖這私人境地，甚是失禮吧。”那姑娘一驚，抬頭看見一白衣男子卓然而立，神情慵懶卻明顯的“生人勿近”，那姑娘抬了抬下巴：“我沒看見這是私人禁地，莫非這山都是你家的？”
    “既然你能進來，說明也有些本事，你可是天上的仙娥？”
    那女孩絲毫不理他的話語，隻顧低頭尋找，九尾長歎一氣，上一次被人忽視是多久的事情了？怎麼也得有幾千年了吧，耐耐心，“姑娘可聽到我的話？”
    “是與不是與你有什麼幹係？”
    “我在這山上呆的時間頗長，姑娘在找什麼東西，在下也許知道。”
    那女孩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一株草。”
    九尾不知不覺的攥緊了拳頭，手心竟有了微微的汗漬，許久才道：“你找的，可是一株三葉草？”白衣女子倏的抬了頭，詫異的望著他，九尾慢慢的走進她，試探的問道：“敢問仙娥，你可認得靈兒？”
    白衣女子一臉的茫然，隨即冷了臉：“不認得。”
    九尾顰了眉，鬆了鬆手掌：“是誰告訴你三葉草的事情的？你為什麼要找三葉草？”
    “噓！”白衣女子急切的豎起了食指擋住了他的嘴巴，“你別太大聲，我是偷偷跟著戰姐姐跑出來的！”然後不滿的白了他一眼，九尾很配合的壓低了聲音，貼近她耳邊再次重複道：“那你為什麼要找三葉草呢？可以告訴我麼？”沉緩而低沉的聲音像魔咒一樣穿透大腦，九尾半眯著眼眸看著白衣女子清冷的麵容漸漸變得迷茫，極力思索的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自從我記事以來，就是想找到一株有三個葉子的草，葉子是翠綠翠綠的，根莖確實深綠色，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邊說邊一顆一顆的找了起來，九尾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像她這樣的找法，恐怕七八萬年才找得完。
    “回夢，你怎麼又在這裏找來找去的，快跟我回去！”隨著一聲嬌喝，一道亮得刺眼的紅色閃過，出現的一個明麗的女子，白衣女子一見她，褪盡滿臉的迷茫變成了撒嬌的樣子，和剛才的冷漠判若兩人，“戰姐姐！我就隻來了一會兒呢，你這麼快就完事了？”
    “不就是抓幾個小妖麼，能用多少時間，快跟我回去吧。”
    “姐姐，你也知道，明天我就要下凡去曆劫，今天就多讓我找一會兒吧。”說著搖起了戰姐姐的袖子，本來柳眉倒豎，杏目圓睜的戰姐姐悠悠一歎：“你還浪費什麼時間，這三界之內，怎麼還會有那株草呢。”
    旁邊的九尾卻輕輕的顫抖起來，對麵的女子，雖然柳眉高挑，滿臉的煞氣，但那眉目五官，分明就是另一個靈兒，難道……，九尾分外的激動起來：“靈兒，你是靈兒？”
    回夢很詫異的回頭看這個一身白衣的男子，此刻他就像三魂去了七魄一樣，癡癡傻傻，怎麼嘴裏又念叨起了靈兒，那個靈兒是誰呢，讓他如此思之如狂。
    紅衣女子皺著眉看著他：“你是誰？”
    “九尾，我是你九尾哥哥。”九尾默默的看著她。
    “你是那隻九尾狐？”紅衣女子眼角閃過厲色，冷笑：“怪不得呢，”
    “靈兒？”九尾緩緩伸出了手，抓住了紅衣女子的衣擺，似乎這樣才能確定眼前的人兒是真的存在的，紅衣女子一個晃神，伸手甩開了他的手：“你認錯了，我不是你的什麼靈兒，我是天庭派來捉妖的戰月，你若想為你的狐子狐孫討回公道，我也奉陪到底！”
    看著九尾失魂落魄的樣子，戰月不僅哈哈大笑，眼神中卻絲毫沒有笑意：“九尾狐，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在經曆九重天雷魂飛魄散之後還能凝聚投胎的，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靈兒，嗬嗬，你是永遠也找不回了，縱使她是天帝的孫女也不行。你就永遠的一個人在這裏尋覓吧，孤獨但不會終老，哈哈。”看著一張酷似靈兒的臉龐得意的狂笑，九尾的眼裏充滿著傷痛，回夢似乎看不了這個樣子的九尾，怯怯的伸手拽他：“你怎麼了？”
    “回夢，別理他，你看他現在還算是活著麼？哼哼，咱們走吧，你明日還要下凡曆劫，早些休息才是。”說著拉著回夢便上了雲端，“姐姐，你肯定知道什麼，告訴我了。”
    “沒什麼，隻是一個不懂世事的儍仙娥愛上了一個妖的故事。”戰紅望著雲下，淡淡的說，絲毫沒有了剛才的得意囂張。
    “九尾，九尾，你可讓我好找。”桃樹精終於追到了九尾，看見九尾失神的站著，雙手在他眼前擺了擺：“老狐狸，你怎麼了？”
    “我遇到了她。”
    “誰？”
    “靈兒。”
    “啊？不可能吧。”魂飛魄散還能活的？
    “是她，雖然她變了，但我肯定那還是她，不管怎樣，我都要補償她。”
    沒想到三界之內，遍尋了九千年，連自己都要放棄的時候，靈兒又回來了，雖然性格是變了，不是那個到哪都拽著他衣袖的柔弱女子，而是那個一身紅色戰衣，替天界征戰的女天師。
    戰月，天界的九公主。
    九尾實在是等不及了，吩咐了桃夭照顧他的狐狸洞，拈了個訣縱上雲頭。就算他在下麵活的逍遙自在，但天界畢竟是天界，這樣堂而皇之的闖入絕對不是一個聰明的辦法。半空中九尾幻成一隻蛾子，繞過天門的守衛，直奔九公主的寢殿。
    戰月的寢殿中，九尾並沒有看到自己要找的人，而是看見了那個眉目清遠，神情淡淡的女仙娥，九尾就在半空現了身，麵前這丫頭果然是見過大市麵的人，半空中突然出來個人，也跟沒看見一樣。，表情沒有一點變化。
    “女仙娥？”
    回夢抬頭，慢慢地道：“九尾狐。”她絲毫不吃驚這個狐精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這裏是為了什麼。
    “你可以叫我九尾，我不介意你把狐字去掉。”九尾優雅的落地，回夢怔怔的看著他，“一個男人，長成你這樣……”回夢欲言又止。
    九尾順了順鬢發，眯了眸子，笑道：“我怎樣？”
    回夢喃喃道：“真是浪費啊。”
    九尾被她說的一愣，然後朗聲笑道：“沒錯，的確浪費。”以前桃夭也這麼說過，九尾把它理解為妒忌。
    “你為什麼會知道三葉草？”回夢還是對這件事情比較感興趣。
    九尾沉了一會兒，“戰月沒有跟你說過麼？”
    回夢輕輕的搖了搖頭：“每次我一問她，戰姐姐就找借口走掉，天界從來沒有四葉草，聽說隻有在你的西經山才有，可是我找遍了整個山頭，都沒有找到。”
    “那你為什麼要找，要找那棵三葉草呢？”
    “沒有理由，就像有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找到另一個人一樣，我隻不過是為了找一棵草，有什麼奇怪。”九尾看著她的小臉又現出了茫然之色，難得的好心道：“沒關係，我可以和你一起找，我是很擅長找東西的，我都找了九千年，這不是也找到了。”
    回夢難得愉悅起來：“真的麼？明天我要下凡曆劫了，你要幫我找哦，找到後要等我回來。”
    九尾微微點頭，算是應允。
    九尾這才想到正事：“這裏不是戰月的寢殿麼？你怎麼會在這裏？”
    “從我記事起我就在這裏了，有什麼不對麼？”這個回夢，腦筋好像缺根線一樣，總是所答非所問。還不如直接奔主題，“那戰月呢？”
    “戰姐姐，她被帝君派到西海收拾蛟龍去了。”
    “什麼？”九尾一驚，連聲叫道，“你們天界沒有男人了麼？讓她一個弱女子去對付蛟龍？你們為什麼總這麼對她，為什麼？”被九尾這麼一叫，回夢這才露出怯怯的表情，但仍然辯解道：“自從戰姐姐在凡間曆了情劫飛升上神，她就是天界最好的女天師。”
    “情劫？”九尾心頭一陣涼意。
    “聽說，那是九千年前……”。
    九千年前這幾個字就像魔咒一樣攥緊了九尾的心，真的是她，九尾立刻消失在回夢的眼前。回夢還是像剛才沒有看到他突然出現一樣，繼續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好像很久就認識了戰姐姐，但又好像是這幾年才認識她一樣，戰姐姐以前好像不是這個樣子，我記不清了，九千年後，戰姐姐就發誓要收盡天下妖魔。”
    九尾急忙拈了個訣，直接奔去了西海，遠望西海黑浪滔天，風雲變色，草木含悲，九尾暗道不妙，急忙按壓雲頭，黑浪裏隱隱可見紅色的身影，九尾皺眉不語，右手拈決化作一道白光穿入黑浪之中，黑浪中一個龐然大物忽隱忽現，血盆大口噴著黑氣，戰月此時已經臉色蒼白，唇角掛著血痕。“跟我走！”戰月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人輕輕一提，身形已衝破黑浪，向岸邊遁去。雙腳倏一落地就口吐血箭，九尾隨手打出一道屏障，柔和的白光緊緊護在兩人周圍，外麵看不見屏障裏的東西，九尾上前搭了戰月的脈，再觀她麵容灰暗，無一絲血色，怒道：“你以為神仙是不會死的麼？”
    “死不死，無需你管！”
    九尾怒極反笑：“你不讓我管，我偏偏還管定了。”戰月柳眉倒豎，怒從心起：“我好歹是個神仙，你這個狐妖滾遠點。”
    “你一個快死的神仙，我用不著怕你，你有本事現在起來收了我，算你功德一件。”
    “你……你……”戰月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九尾伸手扶住戰月的腰身，苦笑道：“如果我不管，恐怕大羅金仙也救你不活。”說著把戰月打橫抱起，騰起雲直奔西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