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笑語柔桑陌上來 第125章 聚散如夢(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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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參見世子!”
下了馬,對麵迎來了個領軍,熟悉的聲音令我吃驚,仔細打量,不敢相信的喚了一聲。
領軍也愣了神,許久後才反應過來,掉了下巴結巴道:“你是夫人?”
“你是婁布?”他老了,當初那個絡腮胡子的大猩猩如今是滿頭灰白的發,依然健壯,臉上卻也滿是皺紋。
“不對,夫人!這麼多年,你一直沒變?”他吃驚的打量我,忽略了一旁的愣冰冰一麵迷惑世子。
“我……”望見帳篷中掀簾而出的人,滿嘴的話,咕咚咕咚咽入腹中。
十六年了,他也變了,也老了,白發、皺紋,雙眸依然深邃,卻滿是滄桑,眼中有疑惑,卻有掩不欣喜。
慕容寶大步的向我走來,尚有兩步距離,他硬是停了下來。雙手按在寬袖中,靜靜的望著我。
“孩兒拜見父親大人!”那世子單膝一跪,打破了沉默,“孩兒無能,請父親治罪!”
慕容寶由始至終沒有看過他一眼,緊抿的唇許久才帶著些顫抖有沉重的聲音喚道:“蘇蘇……”
對著他的眼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點點頭,我是蘇蘇,十六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你的兒子都這麼大了。
他袖中的手動了動,卻沒有像我想象中伸出。
不知被什麼慫恿,我竟然主動伸出手,觸到他寬闊的雙手間,他才像是從僵硬之中蘇醒過來,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連呼吸也激動起來。
“父親!”跪著的人忍不住有喚了一聲,狠狠的瞪著我道:“這女子來曆不明,還請父親……”
“盛兒!還不拜見你母親大人!”慕容寶一聲怒喝,同時嚇呆了我和他。
“慕容寶……”
“父親……”
我們二人非常有默契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慕容寶沒說話,而是婁布上前在我耳旁輕聲道:“夫人,世子是木靈夫人所生,一出生便過繼與你名下,這件事,隻有我與賤內知道……”
看著地上的少年,算算年紀,他是我走後第二年出生,今年也就十六歲。
盛兒,他就是慕容盛?
“她就是你的生母蘇氏,快快拜見你母親……”慕容寶對他不是很好,又喝了一聲。
他滿眼的疑惑,與不解,“她怎麼會是我母親?她不過比我大幾歲而已……”
突然回想起他那句類似玩笑的無心話,娶我?
天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忙俯下身安撫他,按住他顫抖不已的雙肩,雙眸抑製著眼淚。
“盛兒……”艱難的喚出口,他的生母也是因我而死,我代做的母親,也不為過。
“我真的是你母親!”昧著良心勸解他,也勸解自己,若當初我那對孩子還能活著,現在也這麼大了吧?
想著想著,眼淚嘩嘩落下,擁著他安撫道:“十六年了,都這麼大了!”
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有他這般健壯,這般俊俏?
望著他的麵容,帶著三分木靈樣貌,多像慕容寶。
“你真的是我娘?”他依然不信,卻退了一步,“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他看著我,打量著我,“你有不老之術?”
點點頭,卻被慕容寶拉起,冷漠道:“被俘者,杖責二十!自己下去領罰,婁布執法!一下也不許少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將我帶像帳篷。
“娘……”慕容盛在帳篷外哽咽喚了一聲,心像是被人劃了一道,原始的母性被喚醒,心痛,那溫熱的血液包裹著心髒卻又無比溫暖。
慕容寶放下簾子,將我帶到桌案前坐下,伸手取來的燈台,仔細的探照著我的臉。
我則細數著他眼角的皺紋,鬢角的白發。
“為什麼回來?”他低聲問道,坐在我麵前,一隻手舉著燈,一隻手停留在我麵額前,離我不到一寸距離,卻是不敢靠近。
“我很快就會離開……”我該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他的命也不久,我停留著不走是潛意識裏想見他一麵?
他眼中撩過一絲悲傷,默默的放下燈台,自嘲道:“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我,終究是要走的。”
“慕容寶……”不忍見到他黯淡的神情,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過,你走之前是否可以去見蝶衣一麵?”他平靜道:“她前日醒來,隻喚了你的名字。”
心中微涼,是蝶衣想見我,不是他。
蝶衣……她昏迷了十六年,如今怕也是大限將至。
十六年了,我一直不知道慕容寶到底多少歲,突然問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他一愣,片刻疑惑後回答:“四十有二。”
四十二?明年他就四十三歲了。
忍不住落淚,我可以嗎?可以幫他躲避命運嗎?
“你繼位了?”見他現在的穿著,與帳篷四周的侍衛,都比太子府周密。
他點頭,我又忍不住嗚咽。
“蘇蘇……”他有些不知所措,雙手想靠近卻又保持著距離。
他可以嗎?燈光下的他依然蒼老,他能逃過命運嗎?忍不住**他眼角的皺紋,時間如此匆匆,還有一年,隻有一年時間了。
“蘇蘇,”他苦笑的拉下我的手,“你還是那麼美,十六年了,你一點也沒變,我卻成老頭了……”
掩住他的唇,隻手翻開他的衣襟,左胸前那幾道傷依然清晰可見,五道指痕劃過心頭。
“姒姬呢?”突然想起她,她那麼愛他,是不是已經撫平了我給他留下的傷?
“她死了……”他冷冷的回答,不帶一絲感情。
我渾身一僵,他繼續道:“她是涼派來刺殺我的奸細,被我識破後自盡了。”
她不是奸細……
突然想起俞勳佑說我太蠢的話,我是太蠢,總是分辨不出,總是迷惑,到底該怎麼做?
想為姒姬不值,卻不知道有什麼不值得?為慕容寶的無情而心寒,那我當初傷害他時不也是無情至極?
他的麵容近在咫尺,我卻不知道是不是該與他保持距離。
“蘇蘇……”他伸手取下我發髻上的簪子打量,正是俞勳佑給我的那支。
直覺想要取回簪子,他卻往後一躲,我撲了個空,見他緊握著那支簪子,生怕他一用力便折斷了,又上前奪,豈料身子一傾,突然將他撲倒,雙手撐在他頸邊,披散的頭發落在他的臉頰旁。
他平躺在地毯上,含著笑伸手挽起我的頭發,將發簪別在發間。雙眸靜靜的望著我。
心跳突然加快,臉上一熱,卻又不想離開他的胸膛。
想起他從前灼熱的吻,他的唇,是不是依然有著昔日的溫度?
目光情不自禁的移到他的唇上,咽了咽口水,抑製著身體裏奇妙的衝動。
“蘇蘇……”他輕喚我名字,雙唇似乎在邀請,而幽深的雙眸卻依然是等待。
一股風鑽了進來,吹得我一顫,連忙爬起身,幹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平緩下呼吸,掩住自己的心跳,將思想拉回正道:“為什麼對他如此苛刻?”
二十杖,他本來就有傷在身,而他不過隻是個孩子,被俘雖有失顏麵,作為父親,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他坐起身,望著我一字一頓道:“我無法忘記那對孩子的模樣……”
心又是撕裂般的痛,眼淚瞬間落了滿衫。
聽寧夏說,那對孩子已經成型,落下的時候還會動,慕容寶就這麼抱著兩個孩子流淚,直到孩子離去,才親手將他們葬了。
“他也是你的孩子……”木靈有任何不是,孩子是無辜的,何況,推我下水的不是木靈。
“我已經盡力告訴自己你是他的母親。”
抹去眼淚,我不該哭,已經過去十六年了,都過去了……
“牙兒呢?他還好嗎?娶妻了嗎?都二十二了!”扯開話題,牙兒從小就長得像慕容季,不知道現在是否依然。
“他在中山,陪蝶衣。”
慕容寶依舊定定的望著我,期盼寫在臉上,卻不敢逾越。
無法拒絕他,還是自己不想拒絕他,自己給自己的理由是,他明年就四十三了,難道我還忍心拒絕他最後的要求?
那,從此以後,無論他要什麼,我都不拒絕,在離開前,放縱自己,忘記慕容季,忘記俞勳佑,忘記我是誰,陪他渡過最後的日子。
握起他的手貼在臉頰,輕輕靠著他肩頭,閉上眼,感覺他的手沿著臉落下,**著我的身軀,然後緊緊的擁在懷裏,似乎想將我揉進他身體。
終於明白,為何道亦子喚我癡兒,為何罵我看不透,我一直以為慕容季才是我的歸宿我的唯一,卻不知道心中早他人駐足,而我則自私的固執著,將他們傷得體無完膚。
我與慕容季緣錯,在大禹廟前匆匆一目,卻也是我與慕容寶的開始,我與他的緣份,也在那一刻注定。
“慕容寶……”他緊擁著我,耳朵輕輕貼著我的臉,小心翼翼喚了一聲,他似乎快睡著了。
緩緩躺在下,讓他靠著我休息,他很累了,片刻間就睡得很沉。
伸手解下他的發冠,一隻手撫的他的臉頰,一隻手挑著他的發,許多白發刺痛了我的眼。才四十歲了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白發?
心疼,想拔下白發,卻又怕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