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跟蝶衣學起製衣，按著牙兒小時的衣服裁剪，一針一線的縫製，算算日子，孩子出生的時候正是二月陽春，天氣還是有些冷。
    本來蝶衣建議衣料要選男女都合穿的花色，而我卻忍不住選了一紅粉一墨青，隻因慕容寶說我腹中懷的是龍鳳胎，於是我也漸漸相信，隔著肚皮折騰我的是兩兄妹。
    又到了秋天，楓和院中楓葉漸漸變黃，忍不住想起初見蝶衣時她臉上錯愕的表情，於是笑問道：“蝶衣，當初為什麼見到我那麼害怕呀？”
    “是嗎？”她咬斷絲線，展平小衣服仔細查看，輕笑回答，“我怕，我怕你帶會帶回慕容季……”
    “為什麼？你不想再見他？”
    “想！”意識堅定，卻輕描淡寫的道出，“想，但我們不必再見，我和他塵緣已了，即使再見，我亦隻是太子府的三夫人。”
    “蝶衣……”
    她將做好的衣服遞給我，笑道：“你看，多可愛衣裳，小女娃穿著準是好看。”
    接過衣裳，對她苦澀一笑，她不願再提，我也不再多說。
    “兩位姐姐！”姒姬一身繁錦像我們走來，妖嬈得不比晚霜楓葉遜色，盈盈含笑的向我們行禮，然後故作歡喜的看著我們手中的小衣服，“兩位姐姐的手工真是精巧，等妾身腹中有信後也想請姐姐為娃兒做幾套衣裳，不知道姐姐可願意？”
    我皺了眉，故意掩著鼻子難受道：“蝶衣，有人要去清理茅房了，我們走吧！”
    蝶衣不留痕跡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微笑對姒姬道：“妹妹不嫌棄我手工拙劣，我當然願意為妹妹的孩子裁製衣裳。”
    “還是三姐姐好，隻是……”她望著我的肚子，嘲弄道：“太子殿下夜夜留宿我月桂苑又如何？怎及四姐姐一夜承恩便有了孩子。”
    “你……”氣得我一摔手中絹布，蝶衣忙攔住我，微笑道：“那想必妹妹是不能生了？恰巧姐姐我認識一個對這種病症在行的老郎中，要不看妹妹哪天有空我傳他進來幫妹妹好好瞧瞧？”
    她臉色一青，隨即又笑道：“謝姐姐關心了，妹妹身體好得很……”
    我以為蝶衣是個弱不禁風的笑女子，想不到她嘴巴也蠻不饒人的。
    也是，若她真那般懦弱，有怎麼伴著慕容季在範陽王府受盡人白眼？
    一旁楓樹林中傳來簡兒與牙兒嬉鬧的歡笑，姒姬若有所思的一笑道：“小公子今日沒有去學馬術嗎？”
    不解她為何意，隻聽她歎氣道：“姐姐還是莫讓小公子去學馬了，萬一像獻莊王府的小公子一樣摔斷了脖子……”
    她發出幾聲恐懼的歎息，我一聽，立即怒道：“閉上你的烏鴉嘴！”
    見一旁蝶衣愣住，凝眉問道：“你說的是獻莊王府的醇公子？”
    “是呀！聽人說獻莊王妃那個哭呀！路過王府的人都心碎了！”她故作悲狀，我才懶得理她，卻聽清楚是幸妍的孩子，心中一痛，不知幸妍要怎麼熬得過。
    “是什麼時候的事了？”蝶衣放下針線，起身喃喃道：“不行！我得去趟獻莊王府……”
    “我陪你去！”喚來寧夏照看孩子，交待婁布備好轎子。姒姬還在身後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道：“兩位姐姐去了代妹妹向獻莊王妃問候聲！”
    出了府，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右眼皮跳得厲害，心中滿是疑慮，幸妍與慕容全好不容易才和好，怎麼會出了這個岔子呢？
    醇兒不到五歲，誰會讓他獨自駕馬？有人在旁邊看護著，又怎麼會摔下馬呢？
    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幸妍怎麼抵得住喪子之痛？
    半個時辰後到了獻莊王府，素來寧靜的王府如今是一片死寂，聽不到姒姬所說驚天動地的哭聲。
    幸陽比我們找來一步，紅著眼圈坐在大堂，慕容全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盯著地麵，卻不見幸妍。
    幸陽見我們來，訕訕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妹妹將自己鎖在房裏誰也不見！”
    “怎麼會這樣呢？”蝶衣焦急，眼圈又紅又腫，在來的路上已經哭了許久。
    不見仆人，蝶衣徑自穿過花廳來到內院，隨她來到一扇緊閉的檀木門邊，她忍住哽咽輕聲喚道：“王妃，我是蝶衣……”
    房中沒有動靜，許久後才聽到門閂一動，推門進入，幸妍披頭散發，雙目無神的坐在床沿，手輕輕拍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小身體，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輕聲道：“小聲點，醇兒睡著了……”
    “王妃……”看著床榻上那可愛的孩子僵硬的躺在床上，昔日白皙的小臉此時是一片青紫。心中揪痛，誰承受這喪子之痛。
    蝶衣輕輕上前，輕緩的將她擁在懷中，輕撫著她的背道：“沒事了，醇兒之是睡著了……”
    “他睡著了……”幸妍喃喃道：“他睡著了……”
    空洞的雙眸移向床榻，緊盯著醇兒，輕聲喚道：“醇兒，該起來了，娘做糖糕給你吃好嗎？”
    她推開蝶衣，蝶衣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幸妍俯身抱著孩子，幾近哀求道：“醇兒，你怎麼不理娘？你不要娘了？你說你要保護娘的……”
    “妍兒……”慕容全輕輕走到她身邊，想將她扶起，還未碰觸到她，她卻突然起身，抓住慕容全的手狠狠咬下，慕容全皺緊眉，一動不動任她咬。
    鮮血沿著她白細的下巴落下，滴滴答答落在床前，她終於鬆看手，目光透出帶血的恨意，緊緊盯著慕容全道：“還我的醇兒，你還我的醇兒……”拳頭如雨落在他胸膛，似乎用盡全身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