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芳齡，正是好韶華。一張臉兒豔若桃李，剪水雙瞳顧盼生輝，滿頭青絲用八寶攢珠冠束起，穿一襲白衣，騎匹桃花馬穿梭於市井間。這樣的美麗風流，這樣的自由自在，豔羨了多少被關在高閣之中小姐，惹來多少名門公子的愛慕。壽春城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儲家十二小姐！雖是庶出，卻是儲老爺手心的寶，娘親早逝，卻有十房夫人寵她。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天上地下，隻要她要，予取予求。
    可惜……
    以上隻是儲家十二小姐儲有英的美麗幻想。
    豆芽菜般的女孩蹲在假山上，揉揉剛剛被十一少弄傷的小鼻子，恨恨地嘟囔：“臭十一，我本來就夠醜了！你再把我弄破相，哼，……看你怎麼把我許給顧老頭做小妾！”就算對方是個糟老頭，就算十房老小為了讓她過的更不幸願意給對方一大筆銀子，估計那老頭也不會納個破相醜八怪。
    不過，如果顧老頭不願意要她，家裏那些喪心病狂搞不好會想出什麼更陰毒的招。
    ——他們恨十二母子。
    卓翼風在世的時候，他們小心地收起自己的爪牙，表現得是那麼恭順和善。但自從四年前卓夫人去世，儲老爺打了十二之後，這些人就把滿腔妒恨傾數倒在十二。扣月銀，扣衣物，扣丫鬟，有什麼扣什麼，連每個儲家子女十六歲生日該得到的商鋪他們都瞞著儲老爺給扣了。大有“生命不息，仇恨不消，報複不止”的架勢。
    一隻米白色的大土狗親熱地拿腦袋拱拱少女。她把玩著它的耳朵，磨牙謔謔。
    真不知道哪個大家小姐的生辰過的有她這麼悲慘，連最低的祝福話都沒有一句。娘臨死前的話再次在她耳邊盤旋：“英兒啊，以後要是在家裏呆不下去了，就去闖江湖吧！江湖是個自由的地方，會有很多奇妙有趣的境遇，英兒一定會喜歡的！”
    女孩蹲在假山上，仰望著天空，幾隻麻雀掠過她的視線，欣羨浮上了她黑瘦的臉龐。那些鳥兒雖然不起眼，卻是如此的自由，在廣袤的天地中肆意地飛翔！一股熱流在女孩的胸膛澎湃、衝撞，她騰地站起來，衝天狂吼：“我要離家出走！”
    “汪——”
    “我要變成富翁！”
    “汪——”
    “我要變成美女！”
    “汪——”
    “我要，美……男……”
    儲家十二小姐羞紅了臉，最後那兩個字化作輕不可聞的喏嚅。
    “汪？”小白不解地看著她。
    低下頭，看看腳邊米黃色的土狗，極度不滿地抱怨：“小白，我許願你摻和什麼啊！”
    本來，就算下人克扣她的月銀，隻要好好計劃還是能過的很舒服甚至還能餘幾個小錢，偏偏兩年前頭腦發熱收養了滿街流浪在寒風裏凍的直哆嗦的小白。這家夥一頓能吃掉一桶飯，還嗷嗷叫喚沒吃飽！她隻好節儉，節儉，再節儉。
    “哎——”再度歎氣望天。都節儉成豆芽菜的人口袋裏能有錢來出走嗎？正在惆悵，忽然聽到如意在假山下喊她：“十二小姐！”
    身穿藍色布衫的小仆是這個儲家裏惟一一個敢在十房老少的淫威下公然對十二好的。因為他是卓夫人撿回來的，更因為——他笨的人神共憤，永遠無法弄懂十房老小那些華麗言辭背後的真意。那些人恨不能拿把大錘把他的腦袋敲聰明些，卻忌憚他是老爺身邊貼身的人，不敢下手。
    十二滿眼期盼地望著他，卻換來一個令人失望的回答：“老爺今天沒辦法幫你慶生了。”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結局，少女還是忍不住失望了，黯然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如意看著清瘦的如同十二、三歲的孩童般的少女，心頭一酸，想了想，說：“老爺今早接到了神偷帖，說今夜子時要來偷咱們府上最重要的寶貝。他是真的很忙，連口水顧不上喝。”
    神偷啊！
    少女的思緒直接跳躍過儲老爺的信息，轉移到神偷即將造訪這件事上。眨著晶亮的眼睛，她笑眯眯地問：“那，如意你覺得咱們府上最重要的寶貝是什麼？”
    “那還用問！當然是小姐你！”如意一臉嚴肅，不可置否。
    十二無語了。雖然知道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可是被讚美的人還是有種挫傷感。她抽搐著眼角笑道：“除了我呢？”
    “可是明明是小姐最寶貝啊!……好吧，如果小姐不在了的話，那就是老爺。”
    “……”
    放棄了和如意商量的想法，十二決定自己想折子。她摸摸胸前掛的鑰匙，烏紫的唇畔揚起一抹甜蜜的微笑。幸好，她還有那兩樣東西！一切必然會朝著她期望的方向發展!
    月高高，風寥寥。街道上，敲梆人悠長的喊聲在寂靜的夜裏突兀而又驚心：“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梆——”。
    若幹黑影潛伏在儲家的牆頭、瓦間，他們目光如炬從空中掃過儲府內外。而府內，燈火通明，把整個院落照的如同白晝，各個院落間，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還有幾隻巡邏隊在來回巡邏。這些雄赳赳的漢子都是淮南一帶鏢局裏的好手，布控又如此嚴密，天上地下，幾乎任何風吹草動都不可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但是沒有人敢放鬆警惕，因為來得人是連偷界之王江家都照偷不誤的——神偷劉步調。
    前堂裏，一幹家眷除了儲有英全部聚齊。儲老爺背著手焦急地轉來轉去，唉聲歎氣。子時還有小半柱香就要過去，劉步調依舊沒有出現，可大家的心卻更緊張了。劉神偷說子時來偷，就絕不會醜時一刻出現。
    “到現在還沒出現，難道他已經得手？”儲老爺猛然拍著大腿嚎叫，嚇壞了一屋的人。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那個圓球似的身子已經顫著一身肥肉跑向了書房。
    負責書房一帶守衛的是保淮鏢局，領頭的是李跋。
    儲老爺向李跋詢問了下書房的情況，得知無人靠近後，大大鬆了口氣。
    李跋笑得不屑而又自滿：“名滿武林的第一神偷今晚恐怕要失手了！”
    儲老爺笑笑，沒有說話，隻是一雙細長的眼睛裏透著些許不以為然，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的麵積不小，卻因異常龐大的家具而顯得很擁擠。牆上掛滿了古玩字畫，不過幾乎都是贗品，和書櫃裏的書一樣落滿了灰塵，可見主人也不過是個附庸風雅的人。倒是書桌上的帳本和算盤異常幹淨，床鋪亦因主人常下榻於此而收拾得整整齊齊。
    儲老爺進來後，在書桌前貓下腰，伸出手來逆時針旋轉書桌櫃子的把手，一陣吱吱呀呀的響聲後，書桌自動移開，地麵上出現一個洞。他剛踏進去一隻腳，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往他身後的床看了一眼，隻見那張床的床板赫然掀了過去，明顯也是一處入口。
    他皺皺眉，遲疑了一下，選擇繼續往書桌下的地道走。
    “錯了，錯了，那是通往後院茅坑的。”
    一縷細若遊絲的聲音傳過來。儲老爺顯然吃了一驚，警惕地打量四周，卻未見到室內有任何人。他略一思索，坦然地往大床走去，耳朵卻是豎了起來，凝神靜聽。果然，那鬼魅一般神秘的聲音又響起來：“恭喜你！沿著床底密道一直到壽春府衙天字一號水牢，自此被壓在淮河水底永不超生！嗬嗬，都不用官兵捉你了，溜不掉的劉、神，偷！”
    “儲老爺”眉頭一挑，有些驚訝。
    沒錯，這個儲老爺正是劉步調易容扮的！在儲府今天晚上這樣防守森嚴鳥都不敢飛的情況下，還有什麼方法比裝成儲老爺更妙的方法呢！可是，被揭穿的劉步調並不驚慌，反而麵帶得意得站在書櫃前敲敲櫃子說道：“嗬嗬，那你也溜不掉了！真正的密道就在這書櫃後麵吧？”
    “‘真聰明’！那你猜猜怎麼才能進入密道？”
    劉步調伸出手在櫃子上摸索。
    “推……”女孩子清脆的聲音傳來。
    於是，他深深提一口氣，在手上運上內勁，使勁去推。那櫃子並不重，他隻用了一成功力就推開了。可是，櫃子後麵並沒有什麼密道，仍是一片雪白的牆壁。劉步調傻眼了。
    “……推開也沒用，進出都需要鑰匙以及特殊的開法。不好意思啊，剛才打了個哈欠。”
    劉步調頓覺哭笑不得：“姑娘既然有心要幫在下，又何必故意刁難我呢？”
    “嘻嘻，不刁難你你怎知進來不易呢！天上可不會平白掉餡餅哦！”
    “那姑娘怎樣才肯幫在下呢？”
    “我要你從儲家偷出去的一半財寶！”
    “那姑娘又是憑什麼呢？”
    “憑我是儲家人！憑我有鑰匙！！憑我知道進出的方法！！！憑我能帶你順利離開儲家！！！！憑你不答應我就別想踏出儲家大門！！！！！”
    劉步調雖然看不到女孩子的表情，卻知道她的臉上必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儲小姐既然這樣有辦法，又何必需要我幫忙呢？”女人心啊，海底針啊！劉步調實在弄不明白她怎麼想的，反而心生不安。好歹他在江湖也值一千兩黃金的價格，至少朝廷的通緝令上是這麼定的。這年頭，做人不能不小心。
    “因為，我娘說，淑女萬萬不可做出任何有損名譽之事，何況是監守自盜這種令人不齒之事。”
    額，這話什麼意思？他是小偷就不要名譽了嗎？想他劉步調好歹也是大名鼎鼎、俠名遠播、武林排行榜前十名、偷遍天下沒失、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樹臨風風靡全國少女，江湖十大美男子之一啊！
    他憤憤地小聲吐出兩個字來：“虛偽！”然後，欣然同意女孩的條件。
    突然，他麵前的那堵牆慢慢地分開來，一個小女孩出現在黑乎乎的密道口。她又瘦又黑，還長了滿臉麻子，卻有一雙令人驚豔地直接遺忘她的醜顏的美眸。
    有一個瞬間，劉步調甚至覺得那個側著腦袋朝他微笑的小丫頭很可愛，就是笑得太狡黠了。
    他還之一笑，探頭向她身後看去：“姑娘，你家小姐呢？”
    “我就是啊！我是儲家十二小姐儲有英！”女孩兒笑眼彎彎。
    劉步調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頗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著長得像難民，穿得像二等丫鬟的女孩。
    十二剜他一眼，臉色開始陰鬱。
    劉步調立即向女孩抱拳說道：“在下方才失禮之處，還請小姐多多包涵。剛才小姐說有辦法帶我順利出府，不知是何妙計？”
    十二趨身上前，附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一遍。不知她出的什麼點子，直聽得劉步調驚得合不攏嘴，滿腹疑雲，問了一句：“你爹真的是你爹嗎？”
    夜，寂靜。
    子時將過，守院的人們不由有些困頓。忽然，清脆的女聲從書房裏傳出，猶如一記大錘砸在了人們開始遲緩的神經上。
    “呀——，救命啊！”
    接著是噗噗嗵嗵東西被砸到地上的動靜。
    李跋暗叫一聲“不妙”，一馬當先踹開開了書房門。隻見“儲老爺”橫眉豎眼地拎著一個幹瘦的女孩，得勝將軍似地朝大家炫耀：“我抓住了！我抓住這個小偷了！”
    女孩扭著身體撲騰著腿，嘴裏嚷道：“放手，爹，我是你女兒啦！”
    “女兒“？——一幹人看看她幹瘦的麵龐，不甚合體的衣裳，再看看油光滿麵裹在綾羅綢緞裏的“儲老爺”，紛紛冷笑。這個女孩看起來的確不象是什麼神偷，但是她也不會是儲老爺的女兒！
    大管家財旺推開人們，擠了進來，眯縫著眼仔細打量了一番，當看到十二脖子上的鑰匙時，被馬蜂蟄了似的跳了起來，趕忙撲上去掰“儲老爺的”的手，嘴裏驚叫著：“哎喲，十二小姐！老爺，老爺，快放下，您快把小姐勒壞了。”
    “十二？！”“儲老爺”大驚，趕緊放下十二，然後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狐疑地說：“不可能！我們家十二可是很漂亮的！”
    二管家家興也擠了進來，看著“儲老爺”，捋捋胡子，搖頭歎道：“從那件事以後，足足已有四年，您都沒看過小姐一眼。四年裏，您隻顧自己傷心，自暴自棄，濫吃濫喝，卻不知道小姐……”
    “不要說了，家興叔叔！”十二拉拉家興的衣袖，眼裏滿是哀求之色：“今天是我生日，我，我原本想，躲在這裏幫爹爹抓賊，好讓他老人家開心，卻不想……爹爹，對不起！你不要再生英兒的氣了好不好？”說著，烏溜溜的眼睛裏水光瀲灩，兩行淚滑落了下來。無盡的酸楚就隨著晶瑩的淚在屋裏擴散開了，惹得每個人的心頭都是一陣疼痛，為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孩。
    劉步調也有心把戲做足了，配合著擠出兩行老淚，顫抖著掏出一方帕兒，想給十二擦眼淚，轉念又想女兒家的臉豈是隨便可以摸得，一隻手懸在空中，進也不是縮也不是。但是旁人哪裏知道他這通心思，一個灰衫小仆站在他身後使勁一推。劉步調猝不及防，被推的撲向十二，隻聽“噗通”一聲，偽父女倆倒做一團。十二發出極為淒厲的慘叫。儲老爺那身形，至少兩百斤（古代一斤等於現代的十六兩，折合一下現代數據就是三百二十斤）朝上，一下子砸下去，十二連個影都看不見了。
    “小姐！”一道藍光躥出人群，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李跋駭然。卻見那人一把將儲老爺抓起來丟在一邊，扶起十二拚命地搖晃著：“小姐！小姐！你不要嚇如意啊！”
    十二臉色鐵青地幹笑著：“如意，我沒事，但是你要再晃我就不行了。”
    一番混亂後，四年同處一屋簷卻從不相見的父女總算是言歸於好。儲老爺命管家去通知廚房準備些好酒好菜，要為十二慶生。財旺家興高興領命下去。如意被十二打發去廚房做她最愛吃的千層酥。而後，父女倆高高興興地手牽著手，去十二的房間要敘敘這四年裏的生活。
    如意在廚房裏和麵，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仿佛在極力思考什麼。忽然，他把麵盆一扔，抓住財旺叫了起來：“不好，快！快去救小姐！”
    財旺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不滿地拍開他沾滿麵粉的手，問道：“小姐好好的跟老爺在一起呢！你救什麼救？”
    “不對，不對！那個老爺，太輕了！”如意急得滿頭大汗，話都說不清了。
    然，財旺兩下一合計，立馬明白他是說他今天拎起老爺時感覺儲老爺比平常輕了，恐是有人假扮的！等到一幫人衝進十二的屋子一看，隻見屋內地上放著幾大袋子油脂和一些古怪之物，兩人早已消失不見，惟有小白坐在床邊望著他們。
    待屋內的人都出去後，小白扭頭鑽入床下，那裏，赫然有一個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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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州城外，一片小樹林內。
    月光透過交錯的樹枝，在地麵上勾勒出詭異的影。貓頭鷹蹲在樹枝上，瞪大了貓兒般的眼睛注視著地麵。
    “啪——”，一隻沾滿泥土手從腐葉下探出，一個泥人從地底爬了出來。她左顧右盼一番，歡欣地跳了起來。冷不防踩到一隻剛探出地麵的泥手，男子悶哼一聲，齜著牙說：“小姐，麻煩拉我一把！”小泥人歉意地笑笑，然後抱住對方碩大的腦袋，拔蘿卜似的拔出個大泥人。接著，一隻狗狀的東西也爬了出來，趴在地上直喘氣，粉紅色舌頭一抖一抖。
    這三位正是易容成儲老爺的劉步調和儲十二，小白。
    劉步調偽裝的滿身肥肉早已卸掉，惟餘一張肥膩的臉頂在削瘦卻精實的身子上，十分搞笑。他迎風而立，襤褸的衣裳隨風搖曳，如同飄搖的樹葉。一股難聞的騷臭味隨風散開。劉步調皺起眉，拎起衣袖嗅了嗅，問：“這地道怎麼那麼臭？我身上都難聞死了！”
    儲十二眨眨眼，拖著腮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這個地道是小白打的，可能……在打洞的時候，它在洞裏就地解決了一下五穀輪回的問題。”
    儲十二說得風輕雲淡，劉步調卻覺得一記炸雷落下，將他轟得魂不附體。他自詡為風度翩翩的美男，極好麵子，平日裏總是將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一塵不染，沒想到剛才卻……
    一世美名盡毀於此矣！
    劉步調萬分悲愴地仰天長歎一聲，但覺無限淒涼，想哭都哭不出來——眼淚早已在地道內流幹了。轉念想到寶物已經得手，不禁又欣喜若狂，忍不住打開盒子看看了以安慰那顆飽受創傷的心。然而，盒內赫然是空的！
    呀，空的？怎麼會？！他臉色驟然鐵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不，一定有文章！然而遍搜盒內，甚至小心翼翼地把盒子一寸一寸支解了仍然是什麼也沒有！
    今晚這許多罪都白遭了……劉步調如遭天打雷劈失魂落魄地站在夜風裏不住地喃喃：“怎麼會什麼都沒有？怎麼會什麼都沒有？……”
    “什麼沒有了？”十二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副慘樣——其實是因為劉步調此時的模樣堪比惡鬼，太嚇人了，某人心髒承受不了。
    “辟邪珠，可解天下百毒的辟邪珠。”
    “你說笑話呢，這盒子本來就是空的啊！我們家從來就沒有什麼辟邪珠！”
    “不可能！上代的江湖第一美女卓翼風知道嗎？謠傳她當年在武林盟主丹王爺與魔教羅刹門門主月鴻宇的爭鬥中，被月鴻宇毒死。但是據我的可靠消息，她其實是詐死，想甩掉武林盟主。嘖嘖，真沒想到，曾經引的無數英雄競折腰的美人，竟然會下嫁給儲老爺！她的陪嫁裏就有辟邪珠，那百年犀牛角盒子就是證明！”劉步調言之鑿鑿。
    十二冷哼一聲：“你們這些隻會道聽途說的蠢人，我家若有這寶物四年前我娘又如何會中毒而亡！”
    劉步調給她一記不屑的白眼：“你娘算什麼！儲老爺怎會為她動用這等至寶！”
    “你！真是不巧，我娘就是你說的江湖第一美女！”十二怒極反笑。
    劉步調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最後雙手一攤結論：“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搞笑的笑話！那種絕世美人怎麼會生出這等醜丫頭！”
    “啪——”某男被拍飛。
    然後爬回來，以十二萬分的認真問：“你家真的沒有辟邪珠嗎？會不會你爹不舍得給你娘用？”
    十二無語。
    一秒鍾後，寂靜的夜空裏傳來一個男子的慘叫：“哇，沒有就算了，也不用叫狗偷襲我啊！救命啊！”
    於是，本已就很淒慘的人現在徹底沒了人形，活象乞丐鬼一隻，還是最悲慘的那種。
    “你為什麼對辟邪珠那麼執著？”十二淡淡地問。
    劉步調一聽這個問題就如霜打的茄子死了老婆的漢子，當然死的不是他老婆，卻比老婆還嚴重：“我的心上人自小身中奇毒，用各種藥勉強克製了很多年，下個月初七就是毒發期，再找不到解藥，再找不到解藥……原說辟邪珠能解，可是現在……哎——，我有何麵目再去見她，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說著，拔鏢要自刎，十二趕緊攔下，她情真意切地握住他的手說：“劉大俠，您對那姑娘的一片真情真可謂是感天動地，多年之後定是一段佳話流傳於人間！你且等遲些再死！”
    劉步調亦是感動的熱淚盈眶：“儲姑娘！”
    “我好召集人賣賣門票，如此曠世情癡，一定能大賣！放心，你死之後那些門票錢我一定會好好使用，讓自己過的快快樂樂，才不負您的一片癡情，當然，不是對我！”
    劉步調心底本就如油煎，如今又遭她這一刺激，當場血吐三升暈了過去。十二皺皺眉：“這樣就吐血了？真是不經氣啊！連十房老小的一半抗打擊性都沒有，還敢來惹我生氣！”
    原來，十二記恨他說她娘的壞話，存了心的整他。劉步調腦袋旁邊的一塊石頭映入了十二的眼簾，一抹壞笑浮上她唇畔。她抓起劉步調，拚命地搖晃，大聲叫道：“喂喂，起來，說好的，快把我那一半的銀票給我！”在她的努力奮鬥下，本已轉醒的劉步調口吐白沫，兩眼翻白。十二樂嗬嗬地調整好劉步調和他身後那塊大石頭的位置，小手一鬆。某神偷腦袋立刻與大石做了親密接觸，魂遊天外了。
    十二伸手從他懷裏取出一遝銀票，數好了，拿出一半裝入懷裏。蹲在地上想了想，幹脆把另一半也裝入懷裏，一臉坦然地拍拍劉步調的臉：“反正你也要死了，幹脆這些銀票我也幫你收了，免得被歹人搶去。”
    盯著這個把她從那個家裏解脫出來人，她忽然很好奇，這個人本來長的什麼樣？日間曾聽丫鬟說過他是個絕世美男啊！
    美男子哦！
    戳戳對方結實有力的胸膛，某女色心大動，遂伸手去扒劉步調臉上的那層化妝物。奈何拽、扣、掀各種辦法試盡，也沒能撼動那假臉一分，倒把自己折騰地一身臭汗。她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滿臉氣憤。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從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地圖，衝暈過去的劉步調扮了個鬼臉：“會易容了不起啊！白癡一個！也不動腦子想想，我怎麼會把我娘留給我的寶貝拱手送人？真是笨死了！”
    原來寶盒裏的藏寶圖是卓翼風留給十二的第二樣十六歲生日禮物。她早就把地圖揣進懷裏，隻留了個空盒子來唬他。
    攤開地圖，但見發黃的紙張上描繪著一個莊園的布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標注。地圖上方有一行小字，表明這是“洛陽焚天山莊”。十二還記得，很久以前她娘跟她說過，洛陽的焚天山莊乃是天下第一大邪教羅刹門總部。
    嗯，難道真像劉步調說的，她娘和老魔頭月鴻宇有什麼瓜葛？
    不過這張尋寶圖給的目標也太大了吧？應該還留得有別的提示。
    十二翻到地圖的背麵，果然，後麵還有兩行小詩。
    “夜至忽聞雞落水，管家告上工走空。”
    謎語啊，好難！
    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出謎底。
    不過無所謂，她現在離家出走了，有的是時間去想！
    十二笑嘻嘻地把地圖裝進懷裏，從地上蹦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深深吸了口氣，對著夜空高聲呼喊：“江湖，我來了！”
    清涼的夜風揚起青色的草屑，仿佛在女孩歡呼慶賀。
    滿天璀璨的星光，落進女孩漆黑的眸裏，化成無數希望閃閃跳動。
    十二的江湖之旅，就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