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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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耶律宏心腹的禦醫夏無憂果然如約而至。
夏無憂原本也是宋人,家中世代行醫,雖然無權無勢,但因著高超的醫德醫術,在當地也十分的受人尊敬。在他十六歲那年家中遭逢劇變,他的姐姐在踏青時被權貴之子看中,硬搶了去逼著納為小妾,而那女子卻早已有了心上人,遭人威逼之下,性子剛烈的她竟然一頭撞在柱上香銷玉殞,而那登徒子並不因逼死人命略有悔意,罵了幾聲晦氣之後就揚長而去。
夏家氣憤不過,寫了狀子告上公堂,然而官官相護,誰肯為了一個毫無背景的郎中得罪權貴呢,夏家雖傾家蕩產,官司依然落敗,夏無憂的父母因受不了這樣的屈辱,相繼而亡。短短一年的時間夏無憂便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家中也是一貧如洗,他心中恨極,偷偷潛伏在那人常出現的路上準備行刺,結果當然可想而知,他被打的重傷丟在道旁,奄奄一息之間,被村民所救幸得不死。從此,他恨透了大宋朝廷,背井離鄉來到幽州城,在耶律宏的軍中作了軍醫。耶律宏見他醫術高超就留在了身邊,天長日久逐漸將他視做心腹,就連他的家仇亦派出聽風樓的刺客替他報了,他便從此死心踏地的留了下來。
對於大宋的這個和親的郡主,夏無憂的心中是有著一份同情的,在他看來,她和他一樣,都是被那個狗朝廷拋棄的人。
細細的為她把了一回脈,又問了些日常的情況,夏無憂起身告辭,柔真見他並未開出方子,顧不得害羞忙起身說道:“先生請留步,請開了藥方再走。”
夏無憂輕輕一笑道:“郡主請放心,王爺吩咐了,郡主的藥由晚生親自熬製,每日著人送到海棠閣來,郡主隻管飲用便是。”
柔真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吩咐道:“翠兒,替我送送先生。”夏無憂走出幾步,忽然想起方才診脈時她手腕上的淤痕,心道:“王爺激怒之中,下手未免太重了。”他心中不忍,便又折回了頭,伸手從藥囊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翠兒,道:“這是軍中專治跌打損傷的藥酒,用它揉擦郡主的手腕,一日三次,紅腫很快就可消退,”說罷轉身而去。
這件事情之後,耶律宏再沒有踏入海棠閣,柔真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畢竟沒有哪一個男人會容忍這樣的事,何況他貴為大遼的王爺。也許她會就此失寵,再也見不到他了。這樣也好,既然早已認定會有“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一天,那麼就讓那一天因為這件事早一點到來吧,因為忤逆他而失寵,總比看到他擁著更加年輕的美人而對她負心薄幸來的好。
雖然她可以這樣安慰自己,可以若無其事的麵對他人,然而每當夜闌人靜之時,麵對一盞孤燈,那刻骨的相思就如潮水一般襲上心頭,碎心噬骨無可消解。
雖然王府中人人都在傳說著漢女失寵,然而海棠閣的供給卻不見稍減,反而更加豐厚,而夏無憂的湯藥也一日不錯的按時送到,非但如此,隔三差五他還親自登門為她把脈。每當此時,柔真就很想讓他停下來,既然那人已經不會再來了,她還日日喝那阻孕的湯藥,豈不可笑。然而麵對一個陌生男子,這話她又如何說得出口。罷了,隨便他吧,既然這是他要的,哪怕是穿腸的毒藥她也甘之如飴。
與柔真的孤清不同,耶律宏卻是夜夜春宵,他每天招不同的侍妾到醉紅閣侍寢,瘋狂的發泄著肉體的欲望,潛意識中想要借此掩蓋住心中湧動的情愫。事實上他從不在自己的寢殿招幸女人,寢殿是他最私密的空間,這一點,隻有柔真除外,見到她的第一夜,他就將她抱進了他的禁地,所以穆仁花才會妒意勃發的找上海棠閣去鬧。
現在,他要故意的冷落柔真。在這次風波之後,他懊惱的發現自己有點太在乎她了,為了心中那份莫名的疼惜,他居然會答應她如此忤逆的要求,生不生孩子什麼時候輪到她說了算了,如果連這個都順了她的意,他想不出以後還有什麼是她不能左右他的。這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承認她的特別,如此的美麗柔弱卻有著太過倔強的性子,這奇異矛盾著的兩方麵吸引了他,令他深深的迷戀----她的身子、她的容顏都讓他著迷,甚至令他有點愛上她了。是的,有點,僅此而已,身為大遼的北院大王,有個把寵愛的女人無可厚非,對於女人他可以放任自己寵愛她,給她許許多多的寵,但是卻不能給她愛情,因為那是危險的,他不會允許有任何人可以左右自己的思想。
因此,他故意冷落柔真,也想借此令自己對她的感情降溫,他要重新找回對感情的掌控權,他相信男女交歡的樂趣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可以得到。他頻繁的招幸侍妾,用放縱來壓製情感,但是那似乎並不怎麼奏效,緊壓著下麵妖嬈的身體,他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滿足感,反而更加的思念柔真。
整整一個月沒有見到她了,雖然夏無憂每隔幾日就會報上她的情況,但是相較於他的思念,那實在是杯水車薪。三更天了,海棠閣的人也都睡下了吧,還有那令他放不下的人兒。
“今夜,去看看她,”他心念一動,“為什麼不呢?自己可是這府裏的主人。”想要見她的強烈欲望讓他展動身形,以絕頂輕功向海棠閣飛掠而去。府中巡夜的侍衛見到王爺運功急行,都以為來了強敵,紛紛聚攏過來,卻都被他低聲喝退。
無聲無息的,他落在海棠閣的院子正中,閣中寂靜無聲,連樹上鼓噪的蟬兒似乎都已睡了,這正和了他的心意,堂堂的北院大王,深夜以輕功偷偷來探訪心愛的女人,這樣瘋狂的事,連他自己都有點覺得不齒。快步來到柔真的寢室,桌上殘燈如豆。散著烏雲般的秀發,他魂牽夢縈的人兒和衣而臥,弱不勝衣的身子蜷縮著,那過於寬大的床榻益發顯出她的嬌小。她明顯的消瘦了,本就俏麗的小下巴更加的尖細,微微輕蹙著眉峰,顫抖的長而密的睫毛在蒼白的小臉上投下細密的光暈,抬指輕輕拭去她腮邊的殘淚,麵對她的消瘦,他的心頭有著分明的痛。
耶律宏輕輕拉過一床錦被替她蓋上,執起她散落枕上的一縷秀發柔柔一吻,那久違了的清幽味道令他的氣息不穩。他靜靜的守著她,克製著想要她的衝動,過了許久才不舍的起身,轉身之際,發現她的枕邊放著一張粉紅色的薛濤箋,遂拿了過來就著燈細看,上麵卻隻有李商隱的一句:“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字跡娟秀,力透紙背,卻有大片大片洇濕的痕跡,想來是她書寫之時落下的淚水。耶律宏心頭微微一顫,禁抿薄唇,將那花箋揣入懷中,又向著榻上的柔真望了一眼,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