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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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好辛苦啊!
周漓江拖著沉重的步伐在街邊流連著。熱死人了!這鬼天氣!天氣預報說今天最高氣溫為35度,可是自己覺得怎麼也有40度了。也不知道是那個該死的領導出的餿主意,路邊種的全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椰子樹,長得個個人高馬大的,就是光長個子不長葉,一點樹蔭也沒有,路麵都要曬化了!還是老家好,路邊全是梧桐樹,枝繁葉茂的,夏天走在樹下,不知道有多涼快。有樹蔭的時候,吹過的風也是涼悠悠的,不像在烈日下,偶爾有風路過,也是熱氣撲麵,讓人更加心煩意亂。
打開皮包,摸出一包紙巾,那是剛才宣傳“痘立消”的小妹妹送的,大熱天的,小女孩口幹舌燥的,孜孜不倦的向路人推銷著自己的產品。她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可是路過的人群隻有伸手從女孩手裏接過紙巾和適用裝的,沒有願意駐足下來仔細聽推銷員講解的。當然了,周漓江也是其中一個。
打開紙巾,有一股刺鼻的香氣撲麵而來,香是挺香的,可是就是俗氣無比,就像是發廊裏麵濃妝豔抹的小姐,不是不漂亮,而是上不了大台麵。都是一次性的,用過就丟。周漓江抽出一張紙巾,用力在自己的臉上擦了起來,油性皮膚,在烈日下很快就原形畢露,不管在家如何清潔,出門不到20分鍾,就油光滿麵。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擦完臉,周漓江仔細的在臉上抹了一把,帶下來許多碎紙屑,看著手上早已被汗水浸爛的紙巾,厭惡的往路邊丟去,紙巾打了個滾兒,停了下來,渾身裹滿了髒兮兮的泥土。
好渴啊!帶來的水早就喝完了,周漓江吞了一下口水,喉頭幹燥的不得了,幾乎沒有口水可咽了。買一瓶水要2塊錢哪,還是再忍忍,回家再喝就好了。
路邊的店鋪開著足足的冷氣,但是這也吸引不了群眾的目光,現在這種天氣,能在家裏呆著,誰還願意出來拋頭露麵呢?
似乎有些餓了,但又不太想吃東西。
一直夢想能像電視上那些女白領一樣,穿著細細的高跟鞋,合身的職業套裝,坐在辦公室前,修長的手指靈活的敲打在鍵盤上,悠悠的喝上一杯咖啡或是鮮榨的果汁,麵對著厚厚的文件,臉上始終露出自信而又迷人的微笑。
可是現在的自己呢,一身的汗臭,滿臉的油膩。像一條流浪的小狗一樣,在街邊逗留,彳亍。
還沒到啊,破醫院距離車站可真遠啊,都走了近1個小時了,其實也可以不用走路,車站那裏有很多搭客的摩托車佬,但是撇開價錢不說,那些人色迷迷的眼神就讓周漓江受不了——一群又黑又醜的中年男人,見到一個女人就用猥瑣的目光上下打量,有的還吹著口哨,說著流裏流氣的話,都是些方言,周漓江聽不動,但憑直覺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所以周漓江寧願選擇走路,也不願意搭坐摩托車,而且來回還可以省下10元錢的車資,車費是可以報銷的。一天10元,一個月就是300,半年後自己就可以買一個稍微像樣的手機了。現在用的手機是表姑淘汰下來的,國產海爾的,舊還不說,居然連短信都發不了,可以說是老古董了。
已經工作兩個月了,之前是常青鬆帶著自己出來跑業務,現在表姑讓周漓江單獨出來跑,常青鬆則是負責收發貨物。
自己是一個醫藥代表,就是那種夾著小皮包,在醫生後麵跟前跟後,一看見沒有人的時候就往醫生手裏塞點鈔票,然後低三下四哀求他們幫忙用自己推銷的藥品。這生意在3,4年前非常好做,隻要給醫生一點小小的甜頭,他們就會使勁兒的開著醫藥代表介紹的藥品,反正那些藥都是不錯的藥,治不好人也吃不死人,能來醫院看病的都是有錢的,不宰他們宰誰呢?
表姑他們家就是靠作醫藥代表發家的,先是給別人打工,後來有了積蓄和經驗後,就自己“單飛”了。一盒藥,比如從廠家拿貨,才是1塊錢一盒,醫院裏麵賣給病人是十幾塊錢一盒,除去給醫生的錢和醫院藥房的錢,大概可以賺7,8塊錢,有些醫生見人就開,一天可以用幾十盒,一個品種的藥一個月可以賺1萬塊左右,表姑他們代言10餘個品種,一個月可以賺十幾萬,當然這是稅前,除了繳稅的話,周漓江不知道他們每個月要繳納多少的稅額,但是知道剩餘的肯定不少。
近幾年生意難做了,一是國家開始打擊這種行為,二是醫生們的胃口越來越大了,三是見有利可圖,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種行業。聽起來和第一點似乎有些矛盾,國家加大力度打擊,做這種生意的人卻越來越多,道理很簡單,就是一個“錢”字。
說實話,這個生意賺錢是賺錢,但並不好做,沒接手之前,周漓江單純的想,隻是送錢給人,那還不簡單!等到自己真正著手的時候,才知道有多麼艱難。你要厚著臉皮滿臉堆笑的對著醫生,陪著小心,小心翼翼的表達自己的想法,說的時候語氣要委婉,還要觀察醫生的表情,該說的時候要說,不該說的時候要停。遇到脾氣好的醫生可能會較客氣的請你出去,要是遇到脾氣不好的,會抓著你的錢和你的藥品資料從窗口丟出去,然後氣勢洶洶的叫你滾出去——這些都是常青鬆背後偷偷告訴她的,當初常青鬆就遭遇過這樣的情況,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被一個一米六幾的男人指著鼻子罵,當時真想一頭撞死算了。但是迫於生計,他還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那個醫生,經過常青鬆的不懈努力,終於搞定了那個醫生,他收下了他的錢,也幫著他買了不少的藥。每當提起這件事情,常青鬆都會感歎道:“做了幾年的醫藥代表,已經不知道什麼叫‘不好意思’了。”
值得慶幸的是,醫生們再怎麼不高興,對於一個女性醫藥代表,他們最多也隻是黑著臉不收你遞過來的錢,倒還不至於叫你滾出去。這兩個月來,雖然很辛苦,比起常青鬆他們所受的侮辱來說,已經很不錯了。周漓江心理盤算了一下,工作兩個月拿到了3000塊的工資,給家裏寄去1500塊,加上平時從車費裏省出的錢,已經有2000塊錢了。自己都沒有什麼像樣的衣服,穿來穿去也就是剛來時表姑送自己的一件99塊的“以純”體恤衫,米黃色的,單調,素淨,雖然很好看,可是隻有一件,總不能天天穿啊。自己帶來的衣服,簡直不敢拿出來示眾,今天看樣子下班會很早,回家的路上有幾家專賣店,而且正在打折,不如買幾件好了。
手機響了,單調的鈴聲從包包裏穿了出來,和這炎熱的夏天一樣沉悶無比。這個時候,會是誰打來的呢?
來電顯示告訴周漓江,這是一個陌生人。會是誰呢?周漓江猶豫了一下子,按下了掛機鍵。
來電不依不饒,繼續響起。再次按下掛機鍵。
鈴聲再一次響起。挺頑固啊!周漓江苦笑了一下,把手機靠近耳邊:“喂?您好!請問找誰?”
“喂?請問是隋靜文小姐嗎?”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是溫柔。
原來是打錯了,周漓江心想幸虧接電話不要錢,要不我就要罵人了!於是語氣也生硬起來:“你打錯了!”說完就準備掛電話。
“隋小姐!請你先別掛電話!我找你有急事!”電話那邊急了。
“我不是什麼‘隋小姐’!你真的打錯了!”周漓江提高了語調。
“不!不!我知道你就是隋小姐!請你聽我說完好嗎?”電話那頭哀求起來。
“神經病!”周漓江低聲嘟噥了一句,堅決地掛上了電話。
不到一秒鍾的時間,電話又再次打過來了,周漓江把手機調為靜音,丟回手提包裏。
抬頭一看,前麵就是“心和”醫院了,周漓江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快步朝醫院大門走去。
走廊裏麵靜悄悄的,現在是正中午,來看病的人很少。隻有三三兩兩的病人有家人攙扶著,步履蹣跚,麵帶愁容的在走廊上走動。他們很少說話,就這麼痛苦不堪的挪動著腳步。
時機剛剛好好,醫生們都呆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優哉遊哉的喝著茶水,看著報紙,關心著今天社會的最新動態。
周漓江左右看了一下,沒有人在注意自己。很好,周漓江輕車熟路的走近一間靠角落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得到許可後,擠出自己最燦爛的笑容,落落大方地走了進去。
“車醫生你好!”周漓江禮貌的朝一個肥胖的,頭頂微禿的男人點了點頭。
車醫生把自己的視線從桌麵上的一本雜誌上轉移過來,看到是周漓江,知道又給自己送錢過來了,立馬露出習慣性的笑容:“嗯,小周過來了?”
“是啊,過來看看車醫生!”周漓江看到車醫生的牙齒上有一塊綠色的不明草本植物——頓時覺得心裏一陣惡心,胃裏有些酸水泛出。想把目光從他的臉上撇開,又覺得這樣很沒禮貌。
“來來來!看看我這個月做的紀錄!”車醫生綠色的牙齒又晃了一下。他拉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一個半舊的筆記本,然後示意周漓江走到他身邊來。
“‘脂多糖’我開了26支,‘心蒲康’我開了43盒,還有這是‘為康寧’,你好好看看,統計好數字,看我是不是記錯了!”車醫生見周漓江彎下腰來查看紀錄,自己剛好可以從她小V字領的領口看到她的胸部。嗯,白色的胸衣,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愧是“撈妹”,北方人的胸部看起來果然比南方人要大,不知道抓在手裏是什麼感覺。
周漓江雖然沒有抬頭,但她知道這個又肥又醜“鹹濕佬”在意淫自己,早就聽說了,這個車冰是個有名的色鬼,不過他人很貪心,隻要給錢就願意幫忙開藥,而且對病人舍得下手,所以盡管如此,大家還是很樂意找他開藥。
看就看吧,又不會少一塊肉,現在又不能罵他一頓。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著聲色的稍微直起身子,希望可以少一些走光。心裏暗下決定,回頭一定要買一件高領的上衣才行。
“小周啊,看完了嗎?我有記錯的嗎?”車醫生笑得讓人起雞皮,由於是近距離觀察,周漓江終於清楚地看到那塊綠色植物的原材料是什麼了——是青菜,胃裏又是一陣翻湧。
趕緊低下頭,生怕再看下去就會吐到姓車的那泛光的地中海中央。
“快樂,我在計數!”強忍著胃中的不適,周漓江迎聲聲從喉頭裏擠出一句話。
“不急啊,慢慢看!千萬不要記錯了!”車醫生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話,眼睛還努力斜視著,希望接著再看一眼,可惜擋住了,看不清楚。
“好了,看完了,車醫生記得沒錯,和藥房裏的統計絲毫不差!”周漓江合上賬本,往後退了兩步,為的是距離車冰遠一些。
周漓江從提包裏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裏麵是昨晚準備好的錢,是根據前幾天藥房裏的人報的數字,算好錢後,分裝在各個信封裏,隻要沒有出入,可以直接拿出來就給醫生。
“真是麻煩你啊,你數數數對不對!”周漓江雙手遞了過去,車冰在接過信封時候,趁機摸了一把周漓江的手,嗯,滑滑的,到底是年輕人啊!
周漓江頓時臉就紅了,幾乎想要衝上去給他一個大嘴巴,忍了又忍,還是沒敢發作。“車醫生,你先忙好了!我還有事情,先回去了哈!”
車冰見周漓江麵露紅色,還以為她是害羞的緣故,心情更是舒暢,看來這小妞還是很容易搞定的
“怎麼那麼急著走呢?小周啊,其實我很願意幫助你的,我這個月還可以幫你多開些藥的,大家都是朋友嘛,不如選個周末一起出去飲茶,好嗎?”
“嗯,好啊,有時間一定去!真是太謝謝車醫生你了!”瞎子也看得出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可是還不能得罪他,隻好敷衍著。
“那今周六怎麼樣呢?我剛好休息!”車醫生往周漓江旁邊有湊近了些。
周漓江渾身的不自在,正在想怎麼脫身呢,這時候門響了。
“請進!”車醫生喊了一聲,撇著嘴回到了座位上,看樣子他十分的不高興。
周漓江高興得差點沒叫出來,真想撲上去對給敲門的人一個感激的擁抱。
一個瘦弱不堪的老者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一個中年女人小心翼翼的扶著他。
“啊,車醫生,你先忙,我走了!”周漓江丟下這麼一句話,旋風式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