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安靜了哦。”莫風趴著椅子歎氣。
    我瞥了一眼他，也沒力氣了。“還不是你幹的好事。這麼多醫院偏偏來這家。”我沒好氣地說。
    “這家醫院是最好啊，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哦。”
    剛才一群護士衝進病房，帶頭的赫然是我家後媽。很多張嘴問長問短，腳疼不疼啊，頭還暈不暈啊……連帶莫風一同遭了殃，關於性別問題研究了半天。後媽湊到我耳邊得意地說：“瞧，這些小護士多可愛，有沒有看中的，老娘我給你介紹介紹。”敢情你是在推銷呢。“不用你操這心，趕快回去啦。”“我要是不給你張羅張羅，就你這木頭，什麼時候才能交女朋友啊。”
    女朋友？應該不可能了吧，後媽期待的臉讓我突然一陣壓抑。“我頭好痛，想睡一會兒。”我輕微提高音量，正好能讓其他人也聽見。後媽隻好點點頭：“那你休息吧。”於是帶著那些護士離開。
    醫生已經給我做了全身檢查，結果是左腳有點骨折，打了石膏，再加上重感冒，所以隻好住院幾天，也好觀察其他可能的情況。我看到莫風手臂也擦傷了，包了紗布。“你沒事吧？”
    “嗯，沒事啦，一點小傷。”
    “謝謝！”
    “嗬嗬。”
    這時門又敲響了，不會又來了吧。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別裝啦，不是她們。”後媽推推我。我張開眼，果然哦，幹笑了下，一旁的莫風也在偷笑。老爸也來了，還有一個警察。
    “爸。”
    “唔，感覺怎麼樣？”老爸還是老樣子，板著一張臉。他嚴肅慣了，雖然臉上沒表現什麼，也說不出流露真情的話，眼神裏的關心卻是無法掩藏的。
    “嗯，好多了。”
    “這位警察先生來做筆錄的，你說說當時的情況。”
    “我當時頭暈暈的，也不是很清楚怎麼回事，他應該比較清楚。”我指指莫風。於是那警察問莫風：“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嗎？請詳細地告訴我。”
    “哦，當時他說要去藥店，正在過馬路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衝過來，也沒按喇叭，我就把他撲倒了。起來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開遠了。”
    “有看到車牌號或車的型號之類的嗎？”
    “這個沒有哦，因為我眼睛有點散光，它開太快了，沒看清。”
    “那你還記得其他的一些相關的事嗎？”
    “好像沒有了。”
    “嗯，好的。謝謝配合。這案子一旦有了進展我會通知你們的，當然如果你們想起什麼也請告訴我們。那麼，高院長，我先走了。”警察做好筆錄告辭。
    “有勞了，我送你。”老爸跟警察一起出去了。
    莫風站起來，說：“阿姨，學長，我也走啦。”後媽拉住他：“你救了小寒，阿姨真的很謝謝你。”
    “阿姨，你已經說了很多謝謝啦，真的，不要再說了。”
    “嗯，不說了，嗬嗬。對了，你這傷口可千萬別碰水呀，明天記得來換藥。”
    第二天，差不多所有我認識和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出車禍住院了，同宿舍的室友還有其他同學也都來了，社團裏的人也來了，病房裏擺了好多鮮花。雖然會有點吵，雖然會有點不適應，但是這麼多人的關心，讓我心裏暖暖的，真的很謝謝他們。
    淩靈很內疚，總覺得是我出車禍是她間接造成的，一直待在這裏不肯走，方柏宇也留下來，這總算不會太尷尬。中途方柏宇接了個電話，過了沒多久，歐陽譽就來了。
    “高寒，還好嗎？傷怎麼樣了？”
    “還好，隻是有點骨折。”
    “嗬嗬，不過有些人可就不是骨折那麼簡單嘍。”這話有點奇怪，但是我也沒怎麼在意。歐陽譽笑笑，轉頭看淩靈：“丫頭，你怎麼啦，悶悶不樂的？”
    “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高寒也不會出車禍，如果當時莫風沒能救下他，那我，那我……”淩靈說著說著有點哽咽，脆弱而可憐。她自己本身就溺水受了驚嚇，緊接著我又出車禍住了院，也難怪了。
    “傻丫頭，不關你的事，別這麼想。”歐陽譽揉揉她的頭，安慰到。
    “淩靈，下午還要上課呢，你快回去吧。我這幾天都不能去學校了，你可要幫我做筆記啊。”我試著朝她微笑，硬著頭皮說出這番話，哎，安慰人果然是件吃力的事。
    淩靈眨了眨眼，一滴淚珠滾下來。她點點頭，笑出來了。於是歐陽譽和淩靈一起離開。方柏宇剛才看都沒看歐陽譽一眼，他轉身走了才盯著人家離去的背影發呆。好一會兒，方柏宇才又開口：“你打算拿淩靈怎麼辦？她恐怕是陷進去了。”我搖搖頭，房間裏一片沉默。
    隔天一大早，淩靈又帶著早餐過來了。想起方柏宇的話，我一陣無力，該拿她怎麼辦呢？
    “發什麼呆呢，快吃吧。”淩靈端了碗遞到我眼前，笑眯眯的。
    “我沒什麼胃口，等會兒再吃。你快去上課吧，不早了。”
    “哦，也好。”雖然嘴上這麼說，卻坐在床邊沒動。
    “還有什麼事嗎？”
    “我，我……”淩靈突然撲到我身上，吻住了我的唇。我足足楞了三秒，而三秒後，她站起來低著頭跑了。在門口撞到了一個人，頭也沒抬起來，隻是急急地說了句對不起就跑走了。她沒看到來人是誰，我卻看的清清楚楚，是時光。
    時光終於再次回來了，我們有幾個月沒見了？從夏天到秋天，好久沒看到他的臉，好久沒抱著他的身體，呼吸著他的味道，真的好久了，絲毫不亞於那五年後的第一次見麵。或許，成年後重新得到的感情比之年少時的純真情感更加讓人癡狂吧。
    我笨拙地挪動身體，想下床，卻差點跌下去。時光走過來扶住我，把我放回床上。他沒有說話，隻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那眼睛裏有血絲，下眼瞼還有淡淡的青痕，連領帶也鬆了。
    “時光。”我輕輕喚了一聲，什麼時候笑了都不知道，隻覺得心裏的快樂像泡泡一樣一直冒上來，張開手臂抱住了他。然而，情節的發展完全不是我預想的那樣。時光沒有立刻回抱我，然後來個熱烈的吻什麼的，而是把我推開了。他拿起櫃子上的毛巾在我嘴上擦了擦，白色的毛巾上有了一抹粉紅。哎，“捉奸”在床，證據確鑿啊，我是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咳，那個，是意外啦。”
    “你可以躲開的，但你似乎很享受嘛。”時光終於開口了，但聲音冷冷的，還有一點沙啞。
    “沒有！真的啦。我當時滿腦子想著怎麼拒絕她的事，根本沒注意她撲上來。”
    “哦？”時光一揚眉，不以為意。
    “她是個好女孩，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傷害她。不過，下次我一定跟她說清楚。別生氣啦。”
    時光低低歎了口氣，問：“腳還疼嗎？”
    “不疼啦。幸好，我還活著，還能看到你。”
    最可怕的，的確不是死，而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你，還有我的親人、朋友。這才是這場車禍帶給我的最大的恐懼。
    時光總算露出了笑容，我伸出手，眼看就可以抱到他了，房門卻開了。後媽看到時光楞了下，旋即又恢複了開心地笑了：“小光，你回來啦。”
    “阿姨。剛回來，聽說小寒住院了就來看看他。”時光從容地站起來。
    “你氣色不太好啊，工作很忙嗎？可別累壞了身體。”
    “嗯，我會注意的。”
    後媽手裏拿著藥，一看櫃子上還沒開動的早餐，不禁奇怪到：“你怎麼還沒吃呀，早早遇見靈靈拿了早餐過來找你的。”後媽把粥遞給我。我偷偷瞥了時光一眼，每吃一口，心裏負擔就加重一分。偏偏後媽又開始火上澆油了：“哎呀，靈靈真是個好女孩，又乖巧又懂事，人也漂亮，我說，你可別辜負了人家啊。”
    “我跟她隻是朋友，你別瞎說。”
    “朋友會來給你送早餐嗎？你說是吧，小光。”後媽轉向時光求聲援，他竟也笑著附和，可這笑看在我眼裏真跟北極寒風沒啥區別。
    “好啦，我還有事，你待會兒記得吃藥。”後媽轉身走了出去。
    我指指床，問時光：“要不你上來休息一會兒？”說著往裏麵挪了挪。時光坐下來，靠著床頭，和我相偎。兩人就這麼靜坐了好一會兒，然後他又提醒我把藥吃了。
    “我回去處理些事情，遲點再來看你，好嗎？”
    “嗯，快去吧。還要好好休息。你看你啊，都長黑圓圈了哦。”我伸手在他眼睛處比了比。“敢取笑我了，很大膽嘛你。”時光摟住我的腰摩挲，癢得我笑到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我幫他整理好領帶，主動親了親他，他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