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喝沒了，啤酒罐零落一地。地上鋪了重機的防護罩布，躺著看上空深沉的夜，微涼的秋。
    “學長，你好像蠻懂機車的，以前開過？”
    “高中的時候，偷偷買過機車，開了一年多，有一次在路上被我爸撞見了。被沒收不說，還被揍了一頓。”
    莫風嗬嗬地笑，我問他剛才開車的時候說什麼了，他的回答卻是：“啊，我忘了耶。”
    算了，我說：“快十點了，回去吧。”
    “這麼快啊，學長再待一會兒吧，回去也是一個人。”
    “你一個人住？”
    “是啊，住外麵畫畫比較方便，有靈感的時候就畫，畫累了就睡，很自在。”莫風撐起身，推推我：“學長，要不現在回去，我給你畫吧，好不好嘛？”
    如果我沒聽錯，這小子現在是在對我撒嬌嗎？我惡寒！
    莫風見我不回答，再接再厲推我：“學長，拜托！拜托！”“夠了！”我甩開他的手坐起來：“回去吧。”再這麼下去我大概會忍不住笑出來，這家夥好死不死一直推我的腰，癢死我了。
    “哦，學長你是答應了嗎？好耶！”他立刻起來收拾東西，動作利索得不行。
    莫風的住處在市區邊上的一個半舊居民區，離學校二十來分鍾的車程。樓道裏燈光昏昧，而且還有一些雜物堆放，不小心踢到，在安靜的夜裏發出分明的聲響。終於走上頂樓，竟然有不錯的夜景，空氣也很幹爽。
    這樣一室一廳的房子，小卻溫馨，真讓人懷戀。不過，莫風的家，我還來不及感慨，已經注意到它是完全不同的，哪有什麼溫馨的感覺啊，簡直髒亂不堪。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很多藝術書籍也都隨便攤在地上，沙發上。“抱歉，嗬嗬，亂了點。”拜托，何止髒亂了一點啊。
    莫風領我爬上閣樓，有十來平方，被布置成了畫室，顏料的氣味覆蓋了這個狹小的空間，推開老虎窗，夜風湧進來，竟還能看見遠處的江。
    “學長，你就坐在窗邊吧。隨便做點什麼都可以。不過動作最好不要太大啦，嗬嗬。”莫風固定好畫布，擺開畫具，把那一頭長發隨意一綁，就動工了。
    就這樣枯坐著當模特真是超無聊的，抽煙，玩PSP，時間過得好慢，最後，我終於在發呆中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還躺在地板上，身上披了毯子，莫風也在一邊睡著。我起身去看那副畫，已經畫完了，而我卻有點不太確認那個畫裏的人真的是我嗎？
    畫中的男人，微仰著臉靠在牆上，神情孤傲，臉部的線條幹脆利落，微抿的嘴唇，形狀柔美卻又添出一份冷然。眼睛仿佛在看著賞畫的人，純粹幹淨，無形中有股淡淡的憂鬱。光裸的身體抵著牆而坐，右手抱著雙膝，左手撐地。消瘦的身體，卻有分明的肌肉線條，充滿張力。
    這就是莫風眼中的我嗎？哎，畫家是不是都有透視眼，穿著衣服都能被畫成沒穿衣服的，而且身形跟我還挺像的。地上的莫風翻個身醒了。
    “困啊~~~，學長，早啊。”
    “昨晚畫到什麼時候？”
    “兩三點吧，記不清了……”
    “我早上還有課，你呢？要繼續睡嗎？”
    “我沒課，嗯，再睡哦，哈~~~，不送了。”莫風蒙了頭又睡去了。我也下樓離開。樓道裏遇到一些早晨出門的居民，都投來奇怪不善的目光，似乎一轉身看不見了就會對你指指點點的感覺。
    “哎，大嫂你看看，又來個沒見過的。樓上那個小年輕喲，長得是好看，卻不學好，三天兩頭帶人回來，男的女的，哎呦，真是太不正經了。”“說的是啊，你看這個，長得倒是斯文，沒想到也是一路的，現在的年輕人哦，複雜得嘞。”
    還真是人言可畏，這些三姑六婆閑言碎語，專門拿別人的事當談資，其中的虛假與誇大，已經成了對他人的誹謗了，卻還津津樂道。
    不知怎的，我從心底裏是相信莫風的，或者說是對他的人品行為沒有什麼可質疑的，他是個真實的人，至少在我看來。無論那些言語有多少真假成分，我沒什麼可在意的，他有他的生活方式和行為自由。
    在教室走道裏遇到淩靈，她問我怎麼了，一直關機。我拿出手機一看沒電了，怪不得每天早上的鬧鍾沒響過。
    “你昨天去哪兒啦，聯係不上，也沒回宿舍？”
    “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柏宇哥想找你喝酒，聯係不上你，就問我嘍。我跑去宿舍找你，你卻不在。”
    “哦，我跟莫風出去了。對了，這個周末社團安排去琴湖玩，你來嗎？社裏的那些人都很希望你去呢，還有方柏宇。”
    “是嗎？好呀，琴湖在哪兒，好玩嗎？”淩靈開心地問，剛才的怪怪的表情一下子沒了蹤影。
    “應該挺不錯的吧。快上課了，進去吧。”
    “嗯，嗬嗬。唉，高寒……”淩靈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遲疑起來。女孩子的心思都是這麼奇怪麼，變來變去，快得不得了。
    我問怎麼了，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我覺得最近柏宇哥有點怪怪的。他好像有心事，有時候都會發呆。”
    “放心吧，不要太擔心了，我會去找他的。”
    “嗯，但願沒什麼吧，嗬嗬。”
    “高寒，淩靈，你們在聊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同班的幾個同學走過來，笑得詭異。“都要上課啦，有什麼情話留著下課再說吧，哈哈哈。”一群人嘻嘻笑笑進了教室，我跟淩靈也隨後進去了。
    後來回去打電話給方柏宇，這家夥一口答應了出遊的事，問他最近怎麼樣，也是無所謂地打哈哈。電話裏說不清楚，等周末見麵再好好問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