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三場 相遇 (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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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之地,無非雜草黃土。一望不見邊,與遠天相接。天空,烏雲太濃,風吹不散。
這間荒野上的小屋,倒成了棄兒。被丟棄至此,從此孑然一身,自生自滅。
小屋是木板拚湊而成。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木板被釘子強行相接。雖有橫七豎八淩亂之感,卻不見縫洞,風雨皆不入,倒也是半途休憩的好地方。
小屋內有一個泥灶。灶旁坐著一幽雅男子。男子一身白衣,頭戴白色峨冠,麵容俊秀脫俗。皮膚若淡紅花膜,手指修長。他的雙眸若靜夜朦朧月,似有攝魂之效。久久視之,倘若定力不足,會甘願沉溺其中,將自身一切交付與他。如同火對蛾的索引。忘卻生死,隻為抵達。
小屋外有輕輕腳步聲響起。白衣男子淡淡一笑。雙唇微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無欲雪,屋外閣下,能飲一杯否?”
小木門吱呀打開。進來一位男子。同樣一身白色長衣。隻是他的白衣舊得已經泛黃。他麵容並不俊秀,但也含微微笑容。那種笑容始經曆千瘡百孔的疼痛後的坦然,令人頓生憐意和欽佩。
他肩膀上棲息著一隻半人長黑鷹。喙如鉤,眼神犀利如匕首。身上羽毛光滑利落。腳上的雙爪沉練如盤樹老根。
白衣男子對著火爐輕輕吹氣,爐內火焰躍躍騰起。火候已到,他取下瓷罐,倒向褐色淺陶瓷小碗中。右手拿起,遞向他。麵容淡笑,笑若輕風,令人舒暢。
他接過,擺著頭將酒吹冷些,然後一飲而盡。頓覺一股溫火暖而不熾,隨著血液流遍全身。已忘卻一路奔波而來的寒冷。
白衣男子笑道:“閣下,意欲何處?”
他自顧倒了一杯,然後淡淡道:“揚州。”
揚州?白衣男子忍不住疑問一聲,又接著道“聽說揚州有個山莊叫暮茂玨。建立不過一年,便已有席卷整個蘇州之勢了。”
他微微笑道:“我正是前往暮茂玨。”
白衣男子歎道:“中原果然臥虎藏龍。閣下麵孔雖然生疏,在我看來也非泛泛之輩。若自立門戶,足可獨當一麵。為何甘願寄人籬下,受命他人?”
他笑而不答。依舊輕輕吹動碗中酒麵,微微漣漪波動,這種微笑愉悅隻是一種心境。溫度適可後,一飲而盡。
果然好佳釀。入口之後,辣盡甜來,又甜而不膩。若花香沁人心腑。他放下小碗,看了看白衣男子,淡然笑道:“你好像很擠兌暮茂玨?”
白衣男子微微哼了一聲道:“常相憶雖是個難得人傑。但暮茂玨還未倒令我擠兌份上。”
他哦了一聲,疑問道:“想來,你是見過常莊主了?”
白衣男子搖了搖頭,思忖道:“江湖傳言總是虛浮,我倒想見見他,看看他是否不負人們所說。”
白衣男子頓了下,看了看他,然後輕輕笑道:“在我看來,他比不上閣下。閣下年紀輕輕就韜光養晦,才不外現,處世坦然自若。是我來中原第一個令我不由讚賞的人,想必也是最後一個了。”
他忍不住認真審視這個白衣男子。他非中原人士,看來也是經天緯地之才。可是暮紫的花閣冊上,並沒有給他記下一筆一畫。見他傲視麵容,有睥睨天下之勢。他這次踏入中原,必是蓄勢已足,隻等待發了吧。
白衣男子見他不由皺起了眉頭,心中疑惑頓生。好一個思想怪異的男子,從頭至尾,他的言語都是自己意料之外。這次誇讚他,他卻皺起了眉頭。想到誇讚一詞,他不由苦笑。成長至今,還未將這個詞放在心上過。初次步入中原,便對一個初見男子開口,這中原當真不易撼動?
兩個人各有所思,沉默相持。屋外大雪如鵝毛一般,一片一片覆蓋地麵。他們卻渾然不覺。
天色漸漸黑成了幕布。將小屋罩的嚴嚴實實。小屋內的紅色火光倒明亮起來,將他們的臉映成了通紅。
黑鷹似乎已經潛移默化了主人耐靜自若的性格。呆了許久也不見它無聊鳴叫幾句。眼神依舊犀利看著對麵的白衣男子,或者將頭藏在羽毛裏,躺在主人肩膀上休息。
白衣男子依舊處於冥想之中。而他將雙手放在火堆上方。麵容輕鬆,似開了一朵隱約的花。
屋外的雪似乎忘了停。像一個囈語老婦人,坐在冬日暖光之下,慈祥開口,絮絮叨叨,無休不止。
不知不覺,天朦朧之間白了。荒野之地,沒有鳥鳴。
黑鷹睜開了雙眼。用翅膀拍了拍主人的脖子。動作很輕,類似撫摸。
他輕輕一笑,雙手將黑鷹抱在腿上。右手在它背部緩緩摩挲。黑鷹忍不住閉上雙眼,躺在他雙腿上,貪戀這種溫存。
好了,小貪,我們該啟程了。
話說完,他停止了撫摸。可是黑鷹似乎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了寵溺。依舊躺在他雙腿上不肯站起。
他笑著搖了搖頭,對白衣男子微笑道:“謝謝你的酒,後見。”
白衣男子笑著回答:“客氣,好走。”
他雙手捧著小貪起身。剛開門,一陣寒風立即襲來。風裏似乎夾了無數小刀,割得臉生生的疼。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走入身前一片雪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