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七場 夙願(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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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風和日麗,小橋流水,蓊蓊鬱鬱,翠翠鶯鶯,都沒有入她眼裏。想到要見到他了,她一心幻想著他的麵容已經自己心中的招式。
苦苦尋了半年,總算找到,終於可以了卻師父臨終前交付給自己的心願了。
漫漫長途,在她愉悅的遐想裏變成了咫尺之近。在花老大帶引之下步步要靠近暮茂玨山莊。內心激動如同破殼而出的小雞,早已按捺不住。
暮茂玨,她終於抵達。
常相憶,她終於看到了他。
他沒有花老大的俊秀,沒有朝白的冷酷,沒有夏木得偉岸身軀,沒有無題的幽默風流。他很平淡地站在那裏,身著一件發黃的白色長衫。
帶著溫和的笑容迎接著自己。而這溫和的笑容仿似一個寬厚的肩膀,在等待著自己輕輕將下顎擱放上去,然後雙目輕掩,享受這相擁的溫馨。
他那簡單的麵容卻透著一股迷一樣的魅力,使你甘願將自己的感情當作決堤的洪流泛濫傾訴。
他負手而立,若山般巋然不動。
她知道,在他指間,夾著足以讓太多成名江湖人士驚愕間失去呼吸的兵刃。
那是無期師伯用寒鐵打造而成的刀。兩指寬,三寸長,放於袖間。薄如紙箋,色白,鋒利,帶有寒氣。因所施者過於迅速,所以在他人看來好似無物。
師父行事處處和師伯相反。一日偶得一大塊千年玄鐵,主意頓生。立即讓鑄劍師打造一把大半人來高的巨劍。
此劍又重又高,不方便使用。為了使九姑娘用之出神入化,有信手拈來般隨意之感。師父日夜練她力氣和內力。
自五歲開始,手和腿上綁上鐵砂袋跑山。歸來後,在井口邊蹲馬步。雙手平伸,掛上大水桶,一蹲便是兩個時辰。
年齡漸長,師父開始命名她拉著一大堆笨重物體步履維艱地走上山坡,大水桶裏裝的不再是水,而是鐵砂。
練身法時需得綁上雙倍的鐵砂袋,一招一式同樣綁上鐵砂袋,在一個逼仄擺放了障礙物的小房間裏,艱難穿梭。剛開始腳步不穩健,時常撞到牆壁,額頭立即血紅一片。夙興夜寐,日夜交替時分,打坐調息,練內功心法。
這樣的動作一直重複了十九年。一次次量變,她忘記了到底有多少次,自己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胸口發悶,頭暈,欲吐出一口鮮血。
總算不再如最初一般雙手費盡力氣才勉強舉起這把巨劍了,如今可以像拿起一支筷子一般將它抓在手間。
想到了師父,慕容九不由淚眼婆娑。
師伯處事有條有理,師父偏偏與之相反。喝酒,說話大大咧咧,不習字讀書。心想,你的兵刃叫空,來去無形,我就創出另一種兵刃叫非空,來來去去,讓所有的人都覺得醒目。本來是以令一種方式好讓他將自己放到心上。可是卻因各自的不輕易表達,各自的口是心非,各自的驕傲自尊而日漸遠離。
唯有在夜深人靜後,對著彎彎明月籲聲長歎。
誰辜負了誰,現在追究又有何用,年華早已不再,連蹉跎歲月也即將不再。
不堪回首的總是往事。
還記得師父臨終前,雙手拉著自己苦口婆心道:“小九啊,日後要是碰到心儀的男子,就大大方方地告訴他你對他的喜歡,感情之事,豪爽對待。沒必要藏藏掖掖。可不要像師父這樣,隻有把這份遺憾帶到黃土裏去嘍。”
師父!
雖然在練功方麵嚴格苛刻了自己,自己犯一點馬虎,她都會陰沉著臉教訓一番,然後將那動作重複百遍。
但是要不是師父揀回被生父生母遺棄的自己,從繈褓中將那個哭泣的嬰兒抱回,她哪可以活到今天。
時常如此,她們一起坐在山頂的亭子上,端著大碗喝酒。
時常如此,她趴在師父背上細數她的蒼顏白發。
時常如此,她躺在師父懷裏,聽師父講述江湖風雨。
如今,這些溫暖,隻有在回憶中重溫了。
師父得知師伯收了個徒弟。臨終前交代自己,拿著這把巨劍“非空”,於之一決勝負,看看她老來一生的幸苦是不是白費了。
這一日,他們對立而站。
慕容九緩緩取下非空,揭開蓋在上麵的黑布。慢慢拿起,指著對麵的常相憶。
你可知,這一刻,等待了太久,已經忘記了斑駁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