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驚雷 第十八章 輕塵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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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無息地輕巧地爬上樹,我一臉興奮地坐在不凡身邊。
“都處理好了?”他問。
“嗯,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語畢,隻聽“嘩”的一聲,燈光驟然全熄。“哎呀!怎麼回事!”人群有些不安地騷動起來。在一片漆黑中,一陣悠揚的笛聲忽而從遠處緩緩飄來,嗚嗚咽咽,恰似淺吟清唱。騷動的人群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人們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這美妙的氛圍中,壓製著心中的好奇興奮與渴望,目不轉睛地盯著高台。此刻,新月初上,高台飄舞的輕紗上映照出粼粼浮動的波光,仿如是夢幻的海洋。在這輕盈靈動的流光中,隱約著一個風姿曼妙的身影,微風蕩起她的耳鬢的長發,與發帶相交相纏,在這暗香浮動的夜晚,別有一股嫵媚妖嬈的韻味,而簪釵上的步遙玲玲作響,仿如女子鶯啼般清脆動人的笑聲,又為這妖嬈增添了幾分少女特有的出塵與靈動。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時,我忽然忍不住低笑起來。
“怎麼了?”君不凡投來不解的目光。
“嗬,沒…沒事…接著往下看吧!”忍住笑,我又將目光投向高台。
此刻,那女子已在一個丫鬟的攙扶下緩步上前,一身出塵飄逸的白衣上,棲著幾株素雅的墨梅。與別的女子不同的是,這個女子臉上蒙著輕紗,隨是如此,卻依然遮不住她墨般漆黑沉寂的眼睛所帶來的魅力。是啊,那是我早已見過的,猶如潭水般波瀾不驚的眼眸,沒有一絲懼意。
“各位大人,這位呢就是墨梅姑娘,她可是今晚的主角呢,想必各位早已有所耳聞了。”那瘦弱妖嬈的男子也從後台走了上來,“這墨梅姑娘性情委婉溫順,善解人意,容貌氣質更是一等一的出彩,都說‘美玉常有,佳人難求’,這墨梅姑娘的身價小人不敢私自評定,隻好求助於在座的各位大人。”
此話一出,台下頓時一片沉靜。是了,此刻誰先出價,誰就喪失了主動權,而且,若是出價低了,不但被他人恥笑,自己更是掛不住麵子。所以,一時之間竟無人出價。
“我出一千兩黃金!”
聲音從上方傳來,眾人一驚,紛紛抬起頭來。隻見一個身著湖藍色長衫身形瘦弱的年輕公子從樹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到墨梅姑娘身旁,頗為輕浮地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
“有女妖且麗,裴回湘水湄。水湄蘭杜芳,采之將寄誰。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淺笑著,我湊近墨梅,附耳輕吟。
雖是“輕吟”,但足以讓台下的所有人聽見了。如此輕浮之態,自然有人看不慣眼,於是乎喧鬧自然紛紛而來。
“墨梅姑娘淡雅似墨,氣質如蘭,金玉不足喻其貴,這位公子怎可如此輕浮,區區千金怎抵得上墨梅姑娘的一分風韻!”說話的怕是個附庸風雅的做作的富家公子。
“瞧你小子這窮酸樣兒,這樣一個美人你消受的了嘛!”說話的想必是那種財大氣粗的暴發戶。
“哼,一千兩?爺我出三千兩黃金!”呀,這麼大的手筆!這個恐怕也是個敗家子!
我懶得抬眼,輕搖著折扇,時不時還打個哈欠,任台下吵成一鍋粥,反正,我隻要在適當的時機裏說適當的話就好了。
“在下有一事不解,為何墨梅姑娘不可以真麵示人?若是佳人,便是佳人,不戴輕紗又何妨?”
這聲音頗為好聽,抑揚頓挫,韻律款款,沉吟如歌。不過,使我抬眼注目的並不是這個聲音,而是這句話,這句本應由我說出的話。抬眼望去,我驀地怔住,我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麵孔,以及在他剛毅麵頰上徐徐綻放的柔和的笑容。那身著暗紅色長衫的男子,正微笑著望著這邊,而我卻像聞到了葡萄酒的醇香般,驀然有些眩暈。
“就是啊,摘下來讓我們瞧瞧佳人是什麼樣!”
一聲附和打斷了我,我住過頭來也一臉好奇地說:“莫不是姑娘臉上有什麼傷疤,難以示人?”
“哎,這位公子,話可不能亂說,”那妖豔的男子幾步上前搶著說到,“我們墨梅姑娘的相貌可以稱得上風華絕代!各位若是不信,就讓墨梅姑娘摘下麵紗來看看!”此話一出,雖然壓下不少雜音,卻依然有人不依不饒地討著要看。無奈之下,隻好示意讓一旁的丫鬟將麵紗摘下。
“各位,姬某所言不虛吧!”那妖豔的男子得意洋洋地看著台下。
然而,台下一片沉寂!人們的臉色由驚豔變為震驚,隻聽“叭嗒”一聲,一個富紳的煙嘴從他口中掉了下來,骨碌碌地滾到一邊。
“他媽的,這等貨色也敢糊弄老子!”
一聲怒吼驀地傳來,緊接著議論聲紛紛響起。姓姬的男子一臉錯愕地盯著麵前一臉紅疹的女子,驚地說不出話來。
“哦,原來蒙著麵紗真的是因為見不得人啊!”
“這…這絕對是誤會…誤會……”姓姬的男子神情慌亂地解釋著,“墨梅姑娘…是…因為這些天…身體不適…染了…染了…水痘…所以…所以……”
“水痘?哼,誰知道是什麼怪病!”
“姓姬的,你給老子小心點!我們走!”
“唉!”亦有人真心相惜。
人去如退潮,不一會兒街上就零星著沒幾個人了。
“唉,可惜了!”我長歎一聲,轉身欲走,隻聽身後那姓姬的男子哀聲說到:“公子,除去相貌,墨梅姑娘琴氣書畫樣樣精通,是難得的女子!公子真的不再考慮看看?”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什麼,世上才貌雙全的女子比比皆是,我又何必花千金買一個入不了眼的女子回去!不過……”
見我話有轉機,男子緊緊追問:“不過什麼?”
“不過,我倒是欣賞墨梅姑娘淡定的氣質!”眼波流轉,我莞爾一笑,“不如我出十兩銀子買回去做個丫鬟之類的。”
“十兩啊…這也太……”男人不甘心地歎道。
“怎麼,嫌少?哼,爺就出這個價兒,你看著辦吧!”長袖一揮,我冷冷甩出一句話來。
“這…唉…好吧!”
“這就對了!”揚手一扔,十兩銀子便骨碌碌地滾入男子懷中。而我則牽起女子的衣袖,大搖大擺地朝樹下倚樹而立的男子走去。
“怎麼,難道我隻值十兩銀子?”
清冷倔強的聲音,沉寂不屑的眼神,麵前的人就這樣好不顧忌地盯著我,渾身上下都宣泄著她的不滿。
我也不理他,徑直走到不凡跟前,一翻手,道:“不凡,怎麼辦呐,我把銀子都花光了!”
“唉,能怎麼辦,今夜隻好露宿街頭了!”君不凡無奈地搖搖頭,“誰讓你把住店的銀子取來了呢!”
“嗬嗬!”我輕笑。
“公子!”一聲細弱的女兒聲傳來。我回頭一看,笑了,原來是月奴。
“方才多謝月奴姑娘相助!”我笑道。方才我讓月奴將我調的藥摸在墨梅臉上,再借身體不適為由騙那個姓姬的男子讓墨梅帶上麵紗,於是,在人們的爭論叫價的過程中,已經給藥效發作提供了充裕的時間。
“不,不,月奴當真沒出什麼力!多虧了公子的藥!”女子一臉笑意。
其實,月奴笑起來也是很美的。難道真的讓這樣的女子暗淡著神色,一輩子壓抑著活?她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難。我忍不住問道:
“月奴姑娘可願意一同離開?”
“呃?”她一怔,垂下眼簾,低聲歎道,“月奴早已說過,月奴不過是這偌大世界中的一粒輕塵罷了!”
“其實,每一粒輕塵就像世上的每一個人,不停地尋找著屬於自己的世界。然而,有的顆粒可以在燦爛的光芒中跳舞,而有的,卻隻能靜靜地躺在角落裏,成為塵埃。”我說,“月奴,你願意成為哪種灰塵呢?”
“我?”暗淡了神色,她默不作聲地低下頭,沉默著。
其實,這些話是我在一本書裏看到的。而書,是蕭琪買給我的。
忽而,女子抬起頭來,看著我,眼中充滿了異樣的光彩。“公子真的是一個好人呢!”她微笑著說:“月奴明白了,月奴的路月奴自己會堅持著走下去的!就在此謝過公子了,望公子珍重!”說罷,盈盈一拜,便轉身離開了。
“真是一位堅強的女子!”身旁傳來不凡的聲音。
“嗯,是啊!”我看著那漸漸飄遠的倩影,輕輕點頭。
誰說女兒軟弱嬌貴呢?“霜重楓度紅,雪壓梅更傲”,女兒家的心看似柔軟,實際上卻比世界上任何一種物質都來得堅固!
“接下來,”我轉過身,望向墨梅,笑意盡斂,沉聲道,“說吧,為什麼你要男扮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