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起勢  第九章 交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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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進門,便有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迎了出來,笑著叫著把我和君不凡拉了進去。雖然我一點也沒有看不起青樓女子,但被一群香豔的女子粘在身上的感覺還真讓我心裏發毛。反觀君不凡,他倒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風流薄情的富家公子呢。哎,為什麼大多數的男人生來便是情場高手,而多數女子卻必須要在的遍體鱗傷後才能懂得“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的悲哀。這些青樓中的女子,有哪一個不是看盡世態的炎涼,看遍人世的滄桑?紅顏多悲!想到這裏,我不禁狠狠地瞪了君不凡一眼。倒是瞪得他萬分錯愕。也是,我瞪他有什麼用呢!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些女子,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行了,被那麼多女子擁著,我快窒息了!濃豔的香氣把我熏得連生氣都顧不得了,過了好半天才適應過來。環顧四周,這裏果然是雕梁畫棟,色彩旖旎,比電視上的那些要華麗得多。往來的商旅,城中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市井小民,甚至是七老八十的縉紳之士,三教九流彙聚於此,既“風雅”至極,又醜陋無比。隻是,我總覺得缺少些什麼東西。
    “看夠了吧,看夠了就跟我出去,一個姑娘家老呆在這種地方像什麼話!”君不凡湊到我跟前小聲說,笑意更盛。
    “再等等,我還沒盡興呢!”我毫不滿足地望向四周,“怎能就這樣回去,我什麼都沒幹呢!”
    “哦?你想幹什麼?”君不凡忽然湊到我眼前,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
    我的臉頓時紅得發燙。
    “你……不正經!”我罵道。
    “我怎麼不正經了,你難道不是想喝喝小酒,看看歌舞麼?還是…”他忽然向我靠過來,熱熱的氣息讓我立刻神經緊繃,“還是…你想歪了?”
    “你…你走開!”我狠狠地推開他,紅著臉大聲道,“我…我可沒有龍陽之癖!”
    這一聲可不得了,引得好些人往我這裏看。我羞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君不凡卻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
    “去他媽的,什麼賣藝不賣身,小爺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
    叫罵聲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眼球,人們紛紛向那邊聚去。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忽而我神思一動,雙手相擊。“對了,我知道這裏缺什麼了!”我低呼。這裏缺少的就是一場戲!青樓這個舞台可不是一般的大,三教九流混成這一淌,故事多得就連市井中的說書老兒幾生幾世都講不完。
    “爺,爺,你就放了我吧,我是許了人的!”女子哭得梨花帶雨,扭著身子奮力地掙紮著。
    “哈哈,哈哈,小娘子不是忘了吧,你許的人正是為夫我呀!”說著,手就不規矩起來。
    “爺,爺,別這樣,放開我……”那女子又急又羞,卻掙脫不開。
    看看四周的人,非但不取幫忙,反而擺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我暗暗握緊了拳頭,剛想邁出一步,就被君不凡死死地拉住了。
    “你別擔心,自有人出頭”他在我耳旁低聲說,“留心看好戲吧!”
    我深吸一口氣,暗責自己太過感情用事,忘了看戲人的身份。是啊,自有人出場,我何須舍身當眾人的戲子,供他人歡笑!更何況,我也不見得能幫得上什麼忙。還是靜觀其變得好。
    “小王爺,既然這位姑娘不賣身,何必強求呢。不如送在下一個人情,放過憐月姑娘吧。”
    果然有人出麵!抬頭順著那聲音望去,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我一怔,冷意徒增。
    “誰他媽的敢……”那小王爺氣衝衝地抬頭,開口待罵,一見到那人,瞬時沒了聲響,卻又氣急,無處可發,硬是憋了半天才不甘心地說:
    “按理說,既是公子開了口,小王我就不該駁了您的麵子,隻是……”
    “疏狂公子有所不知,”一個下人自那個小王爺身後走出來,道,“按說我這個小小的家丁人微言輕,不該撥了您的話,可小的實在是為我家王爺抱不平啊!這小小的青樓女子非但不給領我家小王爺情,還多次出言不遜,辱罵小王爺。這個女子,不分尊卑,空有一個好皮囊,實在不值的公子為之求情啊。”
    “休得胡說!”那小王爺喝道,“還不向於公子賠罪!”
    這話不但說得妙,而且說得恰到好處。壞話自然不能由小王爺親自說出,由他的跟班說出就沒什麼問題了,兩人一唱一和,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默契。而且,“求情”二字更是暗中貶低了於鳳九歌。而那小王爺的一句嗬斥不但輕描淡寫地抹去了家丁的失禮,還叫他人沒有插嘴得分。還有,那個出頭人正是幾日前在家見到的疏狂公子——於鳳九歌。方才我看他的時候,他也恰巧望向我。雖然不知他有沒有認出我,但每次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我就不舒服。因為對我來說,那個笑,太假了。對於這個男子,自己還是離遠些好。鳳眉微蹙,我不覺中緊緊抿緊了雙唇。
    “公子明察,”那女子轉向於鳳九歌,泣道,“憐月從未對小王爺出言不遜,小女雖是紅塵中人,卻也依舊知道尊卑之分,斷然不敢辱罵小王爺。”
    “算了,算了,”說話的是小王爺,“今日正逢長夏佳節,又有於公子為你說情,小王就饒了你。”
    那名教憐月的女子方要謝恩,卻聽那王爺話鋒一轉:
    “既是長夏節,自然少不了要以文會友,小王早就聽聞憐月姑娘的學識在這醉花樓裏出類拔萃,各位都是學富五車之士,不如就將“會友賽”設在這裏,雅俗共賞。”
    此話一出,便引來眾人的叫好。
    “唉!”我長歎。
    “怎麼了?”說話的是不凡。
    “真被你說中了,果真是一場好戲!”我有些懨懨地說。
    “這麼說還早了些,正戲還沒開唱呢!”
    “嗯。”我點了點頭。反正不要錢,不看白不看,雖然,看了也白看。
    “那麼小王就獻醜了,”隻見那小王爺負著手,忽而邪媚一笑,緩緩道來,“少婦鬢邊猶勝雪。”
    憐月一聽,臉就紅了起來,手不停地揪著衣襟。
    “憐月姑娘,請吧”他這一聲“姑娘”說得極重,身側的女子越發慌亂起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對上來。
    “想必憐月姑娘方才受到驚嚇,從而身體不適,在下不才,恰有一聯以應小王爺。”
    順著聲音望過去,是一個衣冠整潔的青衣書生。雖是粗布衣,卻顯不出一絲窮酸的模樣,發反而給人一種清爽幹淨的舒適感。
    隻聽那書生說道:“這下連便是‘黃昏月下更添香’”
    此聯一出,便引來不少人的叫好。
    我是不懂對聯這種東西了,我對它的記憶全都濃縮在初中高中那短短的六年裏,記得那時死記硬背了不少,試一考完就全都還給老師了。不過,聽這一句,也覺得對的工整。
    “在下還有一聯想請小王爺對,‘水自石邊流出冷’”那書生恭敬地說,“王爺請。”
    隻見那小王爺想了半天,汗倒是沒少出,就是一個字也沒對上來。
    此時,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走進來,邊走邊呼:“小王爺,小王爺,王爺讓您速速回府。”
    “是麼!”那小王爺一臉歉意地對那青衣書生道,“公子的對聯雖是好對,細看卻也不難。隻是事不湊巧,小王隻好改日再對了。”說罷,便匆匆離開了。
    死鴨子嘴硬!適才,我分明看見有個小王爺的跟班跑了出去,就是那跑來報信的小廝。這個小王爺,沒有什麼真才實學,隻知欺男霸女,真是爛人一個!方才他故意用言語調戲,又出重話嚇憐月姑娘,就是想讓她出醜,以解心頭之恨。他仗著小王爺的名號,本以為沒有人敢插手,卻不曾想到半路殺出個青衣書生,賠了夫人又折兵,落得個倉皇而逃。那麼這個書生豈不危矣!想到這裏,我不禁看向那青衣書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與此同生的還有一絲擔憂。正當我沉思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風從花裏過來香。”
    我抬頭一瞧,說話的正是君不凡。
    “妙啊!風自無香花有香!”那書生笑道,“公子,請聽在下的下一聯:雨絲愁見紅心結。”
    君不凡略略沉思一下,便道“風片喜聞紫蕊香”
    我一聽,笑了。原來二人說得是丁香。
    “雙塔隱隱,七級四麵八角”
    又是一聯,聽起來蠻複雜的。我看向君不凡,果然,他也是一臉的嚴肅。不一會兒,隻見他笑著朝那書生一鞠,道:“在下不才,公子贏了。”
    “你…你輸了!”我一臉詫異的看著君不凡。在我的印象中,他從未輸過!
    隻見他一臉淡然地回了一句:“這又如何?勝敗乃兵家常事。”
    我點點頭,隻聽又有人對“孤掌搖搖,五指三長兩短”,聲音頗為熟悉,抬頭一看,竟是於鳳九歌。
    不知何時,於鳳九歌已從樓上下來,輕搖著折扇,從容地說出下聯,依舊一身謫仙般白衣翩然。隻聽他說:“於某也有一聯請公子對答。”
    “於公子請講。”
    “對月臨風,有聲有色。”
    “吟詩把酒,無我無人。”
    “公子好才華!不知於某是否有幸得知公子姓名?”
    “哈哈,”那青衣書生笑道,“在下雲遊四方閑人一個,姓名早不知所蹤,如若疏狂公子不棄,不妨稱在下‘疏閑’”
    “疏閑?哈哈,公子和在下真是有緣。”於鳳九歌笑道,“請公子聽這一聯:幾層樓,獨撐東麵峰,統近水遙山,供張畫譜,聚蔥嶺雪,散白河煙,烘丹景霞,染青衣霧。時而詩人吊古,時而猛士籌邊。最可憐花芯飄零,早埋了春閨寶鏡,枇杷寂寞,空留著綠野香墳。對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總貪送醉夢鄉中。試從絕頂高呼:問問問,這半江月誰家之物?”
    此聯一出,眾人皆驚。
    我細細回想這一聯,真是怪了,我分明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隻聽那書生躬身道:“在下認輸了!”
    啊,我想起來了!它的下聯是:千年事,屢換西川局,盡鴻篇巨製,裝演英雄,躍崗上龍,殉坡前鳳,臥關下虎,鳴井底蛙。忽然鐵馬金戈,忽然銀笙玉笛。倒不若長歌短賦,拋撒寫綺恨閑愁,曲檻回廊,消受得清風好雨。嗟予蹙蹙,四海無歸。跳死猢猻,終落在乾坤套裏。且向危樓附首:看看看,那一塊雲是我的天?
    腦中想著,卻不知嘴上已將腦中所想悉數念出。我低頭暗自高興原來自己記憶力這麼好,可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記過這麼長的對聯。
    四下無聲,我心中覺得奇怪,便抬起頭來。隻見眾人都盯著我看,其中有我無法忽視的灼熱的視線:君不凡的驚訝,青衣書生的欣賞,最要命的是於鳳九歌那捉摸不定的眼神,竟然沒有一絲笑意。老天,您還是讓他笑吧,他充滿笑意的眼神頂多使我身上有些冷;而他的沉默,卻讓我因嗅到沉默背後的波瀾而身心俱寒。
    不知是誰叫了聲“好”,叫好聲便如潮水而至,人群向我集聚而來。趁亂,我一把拉起君不凡就向外跑去。使勁地跑,拚命地跑,不想回頭,也不敢回頭。因為害怕?因為慌亂?誰再看我?為什麼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隻想要一把剪刀,用它剪斷背後所有焦灼燙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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