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時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該好好休息一下。”
    “對啊小姐，咱們大晚上的瞎轉什麼，您要是想參觀園子，櫻桃我明天天不亮就起來陪小姐轉，這黑乎乎的有什麼好看的？”
    “櫻桃你就吹吧，以往出去玩，哪次不是小姐把你從被子裏揪出來的！”
    “哎呀，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姐姐你怎麼還往外揀啊！”
    “好了，好了，你倆就別吵了，難得今夜月色如此美好，浪費了多可惜。你們倆就快快去休息吧，同樣累了一天了，我呢，就坐在這裏賞賞月！”
    “可是留小姐一個人在這裏，綠意有些擔心。”
    “沒事的，綠意，我在自己的園子裏賞月害怕什麼，再說了這裏的防守這麼嚴密，更何況還有你們兩位高手保護我呢。”
    “小姐呀，我倆算什麼高手，和小姐你相比差遠了！”櫻桃撇撇嘴，“不過，姐姐你也不用擔心，小姐武功高強，哪裏會出事呢！”
    那是你們以前的小姐啦，我真的不會武功！我在心裏嘀咕。也不知要是這倆丫頭知道她們原本那麼厲害的小姐現在卻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怎麼樣。哎！
    “小姐武功的確高強，可是小姐涉世未深，怎懂得人心狡詐，小姐上一次不就被……”
    “上一次？”我看向綠意，“什麼意思？”
    “小…小姐…沒…沒什麼事……”
    “綠意！你要瞞我多久？到底是什麼事！”
    “小姐，小姐你不要問了。”
    “你不說是麼，好，櫻桃，你說！”
    “是，其實……”
    “櫻桃，別說！”
    “姐姐，你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小姐呢？你為什麼一直對大少爺懷有敵意呢？”
    “大少爺？莫風！”我看向櫻桃，“櫻桃，說下去。”
    “小姐兩個月前就是在這個院子失蹤的。當時我和姐姐正來給小姐送點心，親眼看見大少爺將小姐帶走了。小姐，你和大少爺不是從小就十分要好麼，當年大少爺離家闖蕩也是為了小姐你呀，現在小姐你怎麼能將大少爺忘了呢！”櫻桃一頓，看看綠意，又看看我，急吸一口氣，突然道：“小姐，其實大少爺他……”
    “小姐”綠意的突然出聲，打斷了櫻桃的話，她看著我，說，“還是讓綠意來說吧！”
    “不知小姐是否還記得，小姐一直以來都由大夫人照料，大少爺自小也對小姐關愛有加，自然日久生情。在這個龐大的家庭裏，小姐沒有娘親照顧，沒權沒勢，經常受到別人的欺負，特別是二少爺和小小姐。所以小姐起初很依賴大少爺。小姐以前極為開朗，又愛唱又愛跳，待人極好，就像小姐現在這樣。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老爺對小姐卻總是忽冷忽熱，”櫻桃接著說，“小姐六歲那年，曾經去找過老爺，可自那天以後，小姐便不再快樂，話不常說，也不再笑了，整天整天地把自己關在練功房裏練劍，要不就是時時刻刻捧著各種兵書，國策。”
    “但是，隻有在和大少爺在一起的時候，小姐才會有笑容。”綠意看著我，嘴角擎著柔柔的笑，“小姐的笑很美，很美。”
    “可是，可是，小姐，你和大少爺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淚水布瞬間滿了綠意皙白的麵龐，“綠意，綠意不能看著你再一次受傷啊！”
    “姐姐，為什麼不行呢？為什麼！”
    我睜開眼睛，清冷的眸光中帶著沉沉倦意，淡聲說道“好了…好了…綠意，櫻桃，你們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綠意抽泣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被夜色吞噬。我單膝翹起，靠在假山上，仰頭望月，手中握著曉雲曾經寫下的詩詞。這些詩詞是我不經意在她的箱子底部找到的，箱子很深，卻遠比不上她心中的苦。
    獨自憑欄望，月圓，月殤。
    倚窗人惆悵，花謝，花開。
    問誰共賞天上月？
    問誰同是憶花人？
    原來，林曉雲竟也愛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思念是會呼吸的痛，它在人的血液裏來回滾動，讓人受盡折磨。
    一輪又圓又亮的月亮高懸在萬裏無雲的天上，銀白的月光傾瀉下來，點亮了夜的漆黑。莫風，曉雲，不知今夜的月光可曾照進你們的心中？
    十分好月，卻…不照人圓……
    唉！
    “為什麼歎氣呢？”
    溫潤的聲音傳來，我一怔，緩緩回頭。
    “君不凡，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睡不著，出來散散心，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了。”他笑著說。
    月光下的他，褪去了平日裏的張揚，反而給人一種朦朧而溫暖的感覺。月光可以柔化一個人的身影，柔化他的棱角，柔化他的心靈。或許月光本身就是一場夢，一場上天賜予我們的夢。
    “正好，陪我坐坐吧！”我低頭向他開心一笑，他先是一愣，然後立即爽朗地笑道。
    “好！”
    月光攏起了一個美麗而朦朧的夢，仿若山顛的輕雲嫋嫋，仿若江南的煙雨蒙蒙。醉人眼，也醉人心。
    君不凡微笑著看向那坐在假山上，雙手托腮，看著夜空發呆的女孩。
    舒雲，你可知，你嫣然一笑，恰似煙雨中一朵不經意地盛開的薔薇，無端撩起了我心中的萬千思緒……
    我閉著眼躺在假山上，聽水，聽風，聽著自己哼出的斷斷碎碎的音符。接著，笛聲在耳旁響起，悠遠而綿長，虛無縹緲卻又尤在耳旁。
    忽然想起一句話：
    “我的腳步不能邁出的距離，在你的背影裏長大成蒼穹；我的詩句不能抵達的思念，在你的眺望裏濃縮成我一生的堅持。”
    原來一直不懂，現在，反而懂了。
    曉雲，你的不可言說的思念，你的寂寞，你的痛苦，你的等待，你的無助，你的飄搖，你的堅持，他，都能明白嗎？
    莫風，若你知道你所愛的曉雲已經不存在於這天地間，你將如何？
    你會殺了我麼？
    思緒像追著自己尾巴的狗，在原地打轉。明明咬不到，卻又不甘心。於是越轉越快，卻也越轉越煩。
    “今天去哪裏了，怎麼沒看見你？”我看向身旁吹笛的男子。
    “師傅吩咐了一些事。”
    “什麼事？方便告訴我嗎？”
    “你若真想知道，我便告訴你。”
    “哼，我才沒那麼重的好奇心呢！”我不在意地撇撇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這是江湖上的規矩，懂不懂！”
    “哈哈，放心，要死也是我比你死得早！我倒下前，一定得拉你當墊背的，讓我死也死得舒服一點。”
    “呸呸呸，什麼死呀活呀的！我還沒活夠呢！”我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轉而又問“不凡啊，這個風雨樓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有皇帝欽賜的牌匾呢？”
    “你是說寫意居的那塊匾吧，那時當今聖上十一歲來風雨樓時題的字。”
    “十一歲！天哪，果然皇帝的字值錢！我從小到大的練字本有一大箱子那麼多，也沒見老爸給我表起來一張。”我小聲嘀咕。
    “其實，風雨樓既是江湖第一樓又是火烈國曆代皇族的情報中心，其情報網遍及天琪大陸的各個角落。風雨樓這個暗藏的角色隻有現任君王才知道。舒雲，師傅一直有意讓曉雲來掌管風雨樓，既然你承接了曉雲的生命，就必須有準備，繼承她所擔負的責任。可是，舒雲……”
    “嗯，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可能連這樓中打雜的下人都比不上。哎呀，你就別擔心我嘛！我是誰呀！”我調皮地眨眨眼睛，“原來風雨樓是個這麼有內涵的地方啊！林曉雲這個女孩真的很堅強，我以前還一直把她當弱女子來著。”
    “那個，舒雲啊！”
    “怎麼了？”
    “你不要頂著曉雲的臉說‘曉雲這個女孩’了，聽得我毛骨悚然的！”
    “好你個君不凡，竟敢取笑我！看拳！”
    “哎喲，女俠饒命！饒命！”
    “哈哈…看你往哪裏跑……”
    一旁高聳的古木上，一位男子凝神玉立，冷眼看著那園中嬉笑打鬧的兩人，湖水色的常服被風揚起，登有氣沉淵躍之勢。
    月圓，人寂寞。
    清風一過，便在再也尋不著那男子的身影，他已乘風而去。
    “我投降，投降！”君不凡笑著倚在樹幹上，眼睛有意無意地掃向那此刻寂靜無人的古木。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哈哈！”我也靠在樹幹上，與他背對著。
    “舒雲，明天是一年一度的長夏節，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好啊，好啊，要是再不出去，我就要悶死了！”我揪揪君不凡的袖子，“可我老爹那裏怎麼辦啊？你要負責把我安全送回呀！”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給你唱首歌！”
    “你唱的歌能聽嘛！”
    “少廢話，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計較！”
    古樹旁，俊朗的男子靜靜注視著眼前唱歌的少女，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專著與溫柔。而少女並非絕色的麵容，在月光下卻如同一顆圓潤美麗的珍珠，熠熠生輝。
    湖山信美，莫告訴梅花，人間何世。
    今夜，月在心中缺，亦在中心中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