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眸春水照人寒  第二十九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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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兗州的秋天與北方大不相同。淩霄終於有機會看南方的景色。
    宣詒一入兗州,首先去的地方就是這裏。兗州舒家。寒夕館。
    “古台搖落後,秋入望鄉心。野寺來人少,雲峰隔水深。
    夕陽依舊壘,寒磬滿空林。惆悵南朝事,長江獨自今。”
    庭院中滿值梧桐與木樨,落葉鬆軟。木樨花的香味縈繞不斷,秋空高遠長空一洗。
    兗州舒家,與宣州費家,禹州秦家並稱江左三大家族。舒家世代能人才子輩出,而又廣開書院,所以天子門生有不少卻是從舒家走出來的。
    避禍也好,無意也好,舒家無一人出仕。宣家皇朝每一任帝王都欲籠絡而用之,卻都被舒家的用不入朝的“祖訓”所拒絕。
    然而與舒家聯姻的家族並不少,敬思太子的太子妃即是舒家女兒。因著一層關係,舒家再清高自許,也得敞開他們的大門。
    “戰火之下,舒家的梧桐與木樨竟然也長的這麼好。”淩霄笑著,仿佛前些日子的死亡離得天高地遠,如今隻有軟語溫潤花紅柳綠。
    “舒家在兗州繁衍九代,曆經那麼多皇帝都能昌盛至今……確實是有些手段的。”宣詒是笑著的,臉卻是冷的,眸中的殺氣仍未消去。
    “手段?無非就是首鼠兩端,騎牆不語。可笑,這舒家的氣節與骨氣卻是為世人稱頌的呢。”淩霄采下木樨花,嗅著,“這花實在好聞。……重湖疊嶽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宣詒冷冷道:“舒家倒懂得享受!……卻不知道有多少屍骨還未寒。”
    一陣琴聲從不遠處傳來,音律飄渺。淩霄辨認出來,這是容泫寫的清秋詞。她微微有些悵惘,斂去情緒,向宣詒笑道:“舒家自來出美人。聽著琴聲空靈優美,不如去瞧瞧佳人?”
    碧波橋上,一襲綠衣。不染脂粉,不著珠佩。她眉如遠山,美目橫波。青山綠水之中,惟有她衣袂飄灑,孤潔出塵。
    “舒家六女如瑾,給端親王請安。”她遙遙一拜,姿勢煞是好看。淩霄在心裏感歎,江南果然是鍾靈毓秀。如此婉轉清麗如水樣的女子,漠北哪裏見得?宣詒卻噗哧笑道:“霄霄,你呆了。口水要流下來了?”
    他的一笑,也看呆了遠處的舒如瑾。那個英勇無敵冷麵對敵的端親王,笑起來卻無比燦爛清爽。他的麵容俊美無可挑剔,然而那個笑卻讓他不那麼出世,而是感染著她。
    舒如瑾緩緩下橋,婀娜步態。她並不看“容貌醜陋”的淩霄,柔柔看向宣詒:“三哥說,王爺夜襲湘軍,偷襲得手。次日再戰,深入敵營獨挑叛軍將領曲正,全殲這四萬湘軍。如瑾雖是女子,卻也好生佩服。”她的聲音婉轉輕柔,如同一陣清風吹過人的臉頰,真是無比舒服。
    宣詒臉上淡淡笑道:“六姑娘過獎。詒乃聖朝親王,自當殺敵盡忠。算起來,姑娘也算得我的表妹。”
    這笑……實在似乎假。淩霄撇撇嘴,不屑的申請卻被舒如瑾捕捉到。“這位是?……”
    宣詒道:“他是我的謀士,名叫蕭翎。”
    舒如瑾戲謔道:“蕭公子實在太過瘦弱,如何抗得過這戰火紛飛?不過,想必能與人中龍鳳並肩,也是十分的榮幸?”
    淩霄抬起深黑的眸子,回答道:“親眼見端親王九死一生浴血奮戰擊退湘軍,親耳聞兗州城內歌舞升平寒夕館琴聲動聽,的確是十分榮幸。”
    舒如瑾略微變色,她目光盈盈望向宣詒:“還望王爺莫要見怪。舒家身份特殊,曲正想要請我三哥助他,我三哥連見也不見。而端親王一進兗州,寒夕館就開門迎接,舒家的態度是很明白的。”
    宣詒笑容不變:“六姑娘不必緊張,蕭翎不過說笑。舒家這樣的江左豪門一旦牽扯進來,的確是十分麻煩,亦無必要。母親也特地囑咐過,對舒家要格外禮遇。”
    舒如瑾放下心來,卻用餘光掃過蕭翎。眼神交鋒,一雙瀲灩如泓,一雙寒潭深邃。蕭翎斂下眼眸,淡淡道:“六小姐剛剛彈奏的清秋詞,極是精妙。”
    舒如瑾道:“原來蕭公子不僅會謀戰,也會聽曲?的確是豐庭侯的清秋詞,草草而彈如何說得上精妙二字?公子謬讚。”
    宣詒聽到豐庭侯三字,側首深深望著淩霄。淩霄笑道:“能把豐庭侯的清秋詞彈得如此婉轉清冷,翎也隻聽過六小姐一人的。”
    舒如瑾道:“如瑾雖在閨閣,卻早聽聞豐庭侯大名。世人皆說他自幼就是不世出的神童,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且為人疏狂散漫,名士風流。王爺從盛京來,不知道可曾見過豐庭侯?”
    宣詒沉思,緩緩道:“疏狂散漫,目中無一物。錦繡堆中出的才子,最擅風花雪月。”
    “哦?”舒如瑾聽了,心中失望。
    “然而他的詩詞歌賦,聖朝之中,絕無能與他比肩的人物。”宣詒目光幽遠,對舒如瑾道:“六姑娘可會彈他做的淩霄曲?”
    “豐庭侯不顧皇家征兆做宮宴,而在除夕彈奏的淩霄曲?如瑾雖有耳聞,卻沒有機會得到樂譜。”
    “那麼,可以讓蕭翎指點你一二。淩霄曲,可是他最最拿手的。”
    “哦?真的麼?”舒如瑾一百個不相信,這個醜陋的男人竟然會彈琴?還對豐庭侯為數不多的寄支不外傳的曲子拿手?“你也認識豐庭侯?”
    淩霄冷睨一眼宣詒,道:“敝人才疏學淺,如何稱得上認識豐庭侯?淩霄曲乃是豐庭侯為至交好友所做,蕭翎又如何知道?不過,蕭翎卻會另一首,滄海遊。”
    舒如瑾要瞧他笑話,便把琴奉於他。淩霄斂了心神,一曲空濛浩然的滄海遊從她纖纖玉手中流淌,奔騰,排山倒海而來。一掃清秋詞的婉轉哀傷。隻看見秋高氣爽,萬物高潔。“幾時歸去,作個閑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便欲乘風,翻然歸去,何用騎鵬翼!”
    舒如瑾聽得入神,在那廣闊天地間收不回心神。待得一闕完了,方才緩緩道:“如瑾慚愧,剛才那曲清秋詞實在是婦人之閉塞,班門之弄斧。然豐庭侯才高無二,卻須得有高山流水知音。如瑾心想,蕭公子就是豐庭侯的知音啊。”
    知音?淩霄在心中苦笑。
    她如何能奏得淩霄曲?裏麵蘊含了那麼多的情意與纏綿,卻是所托非人。宣詒,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該如何。
    可是容泫此時在哪裏呢?……她已經整整四個月沒有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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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更了兩章,沒想到那麼那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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