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春雪和塵落 第十六章 夜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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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進行到尾聲,皇上和皇後也已經回內宮休息。卻有位總管模樣的公公向淩霄耳語一番。淩霄聞言起身隨他離去。
月色如水。淡淡的光輝灑在眼前立著的皇太後身上。半是耀眼,半是蕭索。她看到淩霄來了,便命賜座。
這裏是壽禧宮的花園,種滿了薔薇。雖然已經到秋季,竟然仍姹紫嫣紅開得美麗。皇太後眯著眼睛細細端詳淩霄一番,卻看淩霄並不拘謹扭捏,點頭道:“果然是薇薇的好女兒。你母親可安好?”
原來寧國長公主閨名宣薇,太後的聲音仍然為威嚴,念到薇薇那兩字,卻是包涵母愛。淩霄答道:“母親一切安好,多謝太後關心。”
太後淡淡道:“母親關心女兒,有什麼好謝不謝的。也是,從你出生到現在,這是本宮與你第一次見麵。難免生疏。你不必拘禮,以後壽禧宮你可以隨時進出。”她轉身吩咐文公公:“以後和泰公主的架,誰都不準攔著。”
“謝太後恩典。”淩霄緩緩跪謝。
太後虛扶她起來,卻幫她理理飛亂的長發。“滿朝皇宮,隻有你,是本宮親生的血脈。你若與本宮見外生疏,就著實傷本宮的心了。”
淩霄知道當今聖上並不是太後親生子,卻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宮人之子。宮人難產死後便由當時的皇後當今的太後收養起來。太後總共有一子一女,長子敬思太子英年早逝,小女兒則遠嫁番邦,她雖貴為天子之母,卻對生離死別毫無操縱能力。
“禮部將你安排在和祥別苑中,實在是太委屈你了。不過,既然皇帝詔封你為公主,自然會為你建公主別館。你暫且委屈幾日。”太後牽著淩霄的手,一股暖流進入淩霄全身。
“太後,能見到太後,福壽安康,淩霄就很滿意了。”
“傻孩子。”太後慈愛的看著她,仿佛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宣薇一般,“這皇宮什麼風浪沒有,本宮挺得過來,自然也保護著你。”她忽然淺歎一聲:“薇薇,她還怨恨我嗎。”
淩霄一驚。寧國從來不與她談論太後之事,仿佛她的忌諱一般。而如今太後直接用到怨恨一詞,她明白,當年寧國千金之軀和親,絕對不簡單。
“太後,淩霄年幼無知不敢多問。淩霄隻知道母親教導過,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淩霄名字取自淩霄花,不就是寓意著母親慈愛之情嗎?”淩霄抬眸,深黑的眸子有天真有稚氣……也有聰敏。太後一一都體味到了,她笑道:“罷了,薇薇那個倔強的性子,自然不會跟你說什麼。那麼你呢?本宮與皇上下的那道旨,你怨恨本宮嗎?”她的目光柔和中帶著逼問,仿佛……眼前帶刺的薔薇。
淩霄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說真話,也不能說假話。“淩霄不敢。隻是太後娘娘當年送走我母親,如今我母親送走我,其中的柔腸寸斷,想必太後都能明白。”
太後深深看著她,仿佛要把淩霄看穿。她放開了淩霄的手,轉過身去。“是啊。不是不怨,隻是不敢。你很聰明。本宮倦了,文山,差人送公主回府吧。”
淩霄走了許久,太後仍獨立庭中。文山輕輕道:“太後,秋風寒露,還是趕緊歇息吧。”
太後眼前一片虛浮,緩緩道:“我知道,薇薇在怨恨我。”文山以為自己眼花了,可是太後臉上,分明有點點晶瑩。
“長公主若知道太後的一片用心良苦,一定能夠理解的。”文山勸慰。
“是麼?一個女子最最美好的十五年,送在北疆蠻族。即便能理解,也沒有辦法原諒了。”太後念道:“本宮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更何況她?”
“太後言重!”
“今天是中秋。平民百姓家家戶戶和樂團圓,可是這皇宮中的人,卻有幾個是不孤單的?”太後闔眼。薇薇是她永遠的痛!在送她出盛京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母女二人的鴻溝已經無法填補!……薇薇。
天順宮。
“你父王可安好?”宣華屏退眾人,隻留下宣䜣。
“啟稟皇上,臣父王舊傷一到秋日就複發,仍在調養著。”
“宣範的傷,都治了那麼多年了。”他搖頭歎道。宣範是眾皇子中和他最鐵的兄弟,一起沙場廝殺出生入死!而宣範當年為了救宣華,身受重傷,從此落下一身病來。
“有皇上派來的禦醫,父王的舊病已經好了許多。不在咳血了。”宣䜣麵色沉痛。
宣華長長的歎一口氣。“你父王需要什麼醫生什麼藥,盡管直說。朕必當竭力滿足!北燕殘部如今情勢如何?”
宣䜣道:“臣入京前曾埋伏北燕慕容驍,殲其大部。隻是慕容驍重傷而逃,不知所蹤。不過三個月內絕不可能再威脅聖朝!”
宣華笑道:“不愧是河西府軍!這麼多將軍部隊,真正作戰行軍的強者,卻隻有聖朝西寧王的部下!朕明日就宣旨重賞河西府!”
“臣替父王和河西府將士謝主隆恩!隻是……”宣䜣麵色卻無喜色,“北燕最強的飛燕軍十萬不對,臣無能,仍然是沒有找到下落。”
宣華卻淡淡道:“朕雖然久居深宮,對行軍打仗卻也不是門外漢。那飛燕軍十萬難道真能飛了?哼,即便真的是燕子會飛,又能飛到哪裏去?八成就是回鶻軍吞了這十萬人馬!不是藏在瀚東穀,就是瀚西穀!”
“不知下一步,是否要嚴加防範回紇?”宣䜣問。
“這倒不急。他西聯吐蕃,南吞北燕,我聖朝難道是坐以待斃嘛?!如今邊界通商互利人民和樂,度颯丹願意打他的人民可未必!更何況他的公主在我朝為質,就是提醒他我聖朝已有防範,看他敢不敢輕舉妄動。對回紇懷柔。對北燕,則要徹底消滅!”宣䜣麵色剛毅,仿佛是指揮著千軍萬馬的大帥,豪情萬丈。
宣䜣深深折服。他的父王宣範,從前做範王的時候最是孤傲剛直不合群,唯獨和昭王甚是要好。他們一同征討逆賊,平定北燕,北拒回紇,西退吐蕃,鞏固了聖朝今日的大業。這十多年的出生入死並肩作戰,二人早已是比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更加親密的知己和戰友。宣範很少對兒女說自己的豐功偉績,卻對當今的皇帝智略敬佩不已。他知道當時父王舍命救昭王,並不是預料到昭王會登機為帝,而是完全憑著一股熱血忠貞。
宣華和宣範兩兩知己,宣華最知道宣範的性子,不適合在盛京中爾虞我詐,一登基便將他封為最高親王,帶重兵鎮守河西府。皇族內部血肉相煎最是平常,這兩兄弟彼此的信任實在是異數!而最奇異的,則是宣範對於聖朝最大的豪門望族容氏的冷漠與無視!
宣䜣明白,自己父王盛寵至今,也正是因為對於容氏的不攀附不依賴。
宣華在宣䜣的沉思中,緩緩道:“”你雖不是宣範嫡子長子,他卻一意孤行要立你為世子,可見他對你的重視。你莫要辜負他的一片苦心和重用!”
宣䜣:“臣自當為聖上嘔心瀝血!隻是……臣近日聽說,南宮太傅已經護衛著敬思太子幼子回到盛京?”
皇帝的表情瞬間沉重,過了半響方才道:“世子多慮了。你以為,就憑借太後和容氏,還有個南宮氏,就能把他輔佐為帝?”他冷笑,“雖然朕也是太後和容氏輔佐登基的……即便朕命中無子,也絕對不會把這泱泱聖朝,送給容氏的傀儡!”
宣䜣默然。果然,難怪南宮衍如此之囂張。盛京的路……雖有當今皇帝支持,卻還是崎嶇難行。
“皇上,夜已經深了,臣妾伺候您安歇吧。”嶽皇後給宣華披上狐裘,滿是心疼。
宣華凝思已久,忽然緊緊握住嶽皇後的手:“這幾日,辛苦你了。”言語中都是疲憊。
“能為皇上分憂,是詩琴的莫大榮幸。”皇後深深的看著宣華。古來帝王多薄幸,她嶽詩琴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得到這樣深情款款而又建業立功的皇帝的寵幸——整整二十年!當年皇帝力排眾議,不娶容氏的千金小姐,不納士族大家的閨秀,卻非要立她——這個既無子息,又無背景的側妃為後。
宣華看著皇後,心念一動:“朕百年之後,你該如何自處?你雖侍奉太後殷勤,她卻未必接納你。”
皇後一驚:“皇上!什麼百年之後!……皇上千秋萬歲……”說到最後,竟然已經淚如雨下。
“莫哭。你怎麼還那麼愛哭呢。”他輕輕擦去皇後的眼淚,“朕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是你,你們嶽家,無論如何都鬥不過壽禧宮的。”他幽幽歎道,她做不到,因為她沒有太後那麼狠的心!“朕此刻能做的,就是替你選一個太子,將來,你也能有太後坐坐。”
皇後早已悲不自勝。莫非是老天看她太幸福,所以索性連個孩子都不給她?可是即便如此,她自己承受便算了,為何連皇上都沒有王子。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哭得臉都花了,明日眼睛腫成了核桃,看你怎麼接見妃嬪命婦。”他笑道,“許是朕曆經沙場殺生太多,老天要懲罰朕無子無嗣。……詩琴,你覺得西寧王如何?”
皇後抬起淚眼,想到了什麼,卻沒有開口。
“朕打算,把你兄長邢國公的三女嶽清妍賜婚宣䜣,你覺得如何?”
“皇上,已經決定了嗎?”皇後注視著宣華,她懂了。這是他們的默契。
宣華往著窗外幽黑的宮廷,道:“若再不鞏固西寧王的地位,容氏就要伺機而動了。這江山托付給誰朕都不放心,思來索去,也隻有西寧王堪當重任。他既有君功,治下有方。管轄的河西府也是繁盛堪比盛京。文韜武略,忠心耿耿,舍他其誰?也隻有他,朕能安心把聖朝重兵全部托付,隻有他,皇後和嶽家,才能永保富貴平安。”
皇帝的苦心皇後當然知道,“隻是西寧王的身子骨……”
“宣範是什麼樣的人朕還不知道嘛,”他笑道,“他雖以孤直聞世,胸中卻自有丘壑!你看他立的世子宣䜣就知道!宣範識人的眼光,的確相當出色……至於他的病,有曹禦醫診治,應當無礙罷……”
夜已經很深很深……在這個中秋之夜,卻不知道有多少陰謀與算計暗中醞釀。而月亮,卻一如往昔的懸在天上。不喜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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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說:後麵的宮鬥要開始了TT,嘔心瀝血啊嘔心瀝血。
下次再也不寫宮鬥了!腦細胞死了不少!。。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