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60.懸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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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雲的醫治下,小王子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神嵐便留白雲常住宮中,照顧小王子。葛亙在宮外買下一套大宅,凝白等敬花宮人在宅院中養起了鴿子,蓉蓉則憑借上好的輕功,來往於宮內外,為白雲和葛亙傳遞消息。
    神嵐常宣白雲覲見,詢問小王子的身體狀況。外人眼裏,白雲深得帝王寵信,一時間,前來拜訪白雲,給白雲送禮的人,多不勝數。
    這一日白雲與神嵐商談過後,穿過禦花園向自己的住處而去,半路被一位下等宮妃著裝的女子攔住。
    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女子,白雲抬手要將她扶起,卻是女子乘機死死抓住了白雲的前臂,“姑娘,求你幫我,幫幫我。”
    “起來再說。”白雲試圖讓他站起來,而女子執拗地跪著,單薄的身骨卻似乎有著一股偏執的力道,“姑娘不答應,我便不起來。”聽了這話,白雲便不再說什麼,隻用力從那女子手中拔出了自己的雙手。
    “我幫不了你。”白雲抬足要走,卻是那女子瘋了一般撲了過來,死死抱住了白雲的小腿,“不要走,不要走,除了你不知道還能去找誰幫忙,求求你,幫幫我,求求你……”女子的手抓痛白雲的腿,而她的聲音則顯示出她已經哭了。
    “你且說要我幫什麼。”白雲終於鬆了口。
    “姑娘,幫我跟陛下說說,我一直在等陛下臨幸,每日每夜都在等……”
    白雲不耐煩的打斷了她,“這個我的確幫不了你。”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女人神經質地說著,抓著白雲的雙手,更用了幾分力氣,使得白雲疼痛的感覺更加明顯,“求求你,隻有你能幫我。陛下一向不好女色,便是皇後都不經常見到他,我們這些末等妃子,一年到頭見不到陛下也是常事,但是陛下卻日日宣召你覲見,雖然是詢問小王子的狀況,卻是絕對超過旁人的親厚。姑娘,幫幫我吧。不得寵愛的宮妃,在這深深宮闈之中,寂寞白頭的比比皆是。我不能這樣老去,宮外的母親還等著我一朝得寵,好讓她在父親和大娘麵前抬頭做人,姑娘,求你幫我。”
    初時白雲以為這個宮妃不過是急病亂投醫,沒瘋也差不多了。在聽完女子的話之後,白雲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打動了。宮中人隻當神嵐對白雲信任有加,這女子卻一針見血地指出,神嵐與她十分親厚,而且她用母親作為自己必須得寵的理由,的確引起了白雲的惻隱之心。
    “你起來吧,我幫你。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弓落雪。”
    弓落雪?嘉棠有個“懸弓落雪”的傳說,講的是一個舉世無雙的英雄,一張強弓,除了他自己再沒人能拉得開,一日大雪初霽,賞雪之餘,友人要英雄拿了弓出來,表演一番,卻是小侍拿了弓來卻忘了拿箭,英雄酒意正憨,取弓在手,拉滿,對準枝椏上堆滿白雪的樹放了一“箭”,那棵樹頓時一震,白雪簌簌落盡,露出冬日裏虯枯的枝幹。友人去樹前查看,隻見樹幹上多了一道小指粗細的通透孔洞。
    白雲再見神嵐時,便說起了“懸弓落雪”的典故,這一日入夜,神嵐便召了弓落雪侍寢。
    此後幾日,弓落雪恩寵不斷,一時風頭無兩。
    皇後韓殊因為小王子病情漸好而稍稍放鬆的心情再次緊繃起來,卻是不知弓落雪與她說了什麼,韓皇後對她的敵意,竟消弭於無形,反而是對白雲,變得敷衍虛與,偶爾還會不冷不熱地刺幾句。正當白雲準備向神嵐請辭出宮時,皇後韓殊前來找她,邀她去一個叫做“秋理”的小園賞秋。
    白雲推辭不去,便跟在韓殊身後前往秋理園。
    秋理園中植滿楓樹,秋霜一過,滿眼紅黃,襯得園中一汪碧水,更加澄淨清透,水上一道抄手遊廊,沉香木質,雕龍刻鳳。景是十足的美景,隻是……
    “皇後邀我來,不止是賞秋嗬。”白雲輕聲說話,眼光卻無法從水上那遊廊處挪開。遊廊中,新得寵的弓落雪,衣裳半解,倚躺在嘉棠帝王懷中。誰說嘉棠王不慕女色,是女色不足入他眼內吧?
    “白雲姑娘如何看呢?”
    正在用兩隻眼睛看——白雲很想這麼嗆回去,話到口邊卻變成了“我們還是離開吧。”
    “怎麼能走呢?一會或許會有活春宮呢。”
    正是會有活春宮,才要離開的,難道要和皇後一起看著他的夫君與別的女人……白雲無奈訕笑,“小王子該用藥了,白雲少陪了。”說著要走,卻是手臂被皇後拉住,“你消失三年多突然回來,難道不是為了那個男人嗎?你不去阻止嗎?”
    “白雲隻負責小王子身體康健,帝王家事,恕白雲無能為力。”
    “你不嫉妒嗎?”
    如果這種迫切想要逃開的心情便是嫉妒的話,那麼我嫉妒了。因為這種心情,我甚至想掐死抓著我的手不讓我離開的這個人。白雲閉了閉眼,“皇後,那是你的夫君,不是我的。”
    皇後撒了手,退後一步,“我初為皇後之時,他拋下我出了宮去見你,他甚至將嘉棠第一劍士放在你身邊保護你。我一直以為在他心裏,你是特別的。可是你看看你,再看看他……”韓殊麵目淒然,仿佛一瞬間老去二十年,“為什麼不可以就我一個?我都允許他心裏放著你了,他還這樣。”
    白雲靜默了一會,方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的夫君,是帝王。”
    韓殊如同被雷擊一般,臉色迅速蒼白下去。
    白雲還記得她與韓殊的第一次見麵。那時她女扮男裝,卻是明眸皓齒,嬌俏無雙,手裏拿了一把竹扇,襯得手指如玲瓏白玉一般。第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權貴人家的好女兒,而她一開口果然帶有了貴族自持身份的傲慢,雖不見得讓人多喜歡,卻是令人豔羨的,極致良好的出身和教養,普天之下數的出來的也就那麼幾個。而如今,韓殊貴為一國之後,光鮮耀眼的背後,竟是如此淒苦自傷。她應當比白雲還要小上幾歲,但是現在看起來,卻要比白雲大上好幾歲,已然是一名貴介婦人。
    “我的夫君,是帝王。”韓殊苦笑著搖搖頭。
    “白雲先退下了。”白雲微一欠身,轉身離開。卻是不遠處水上遊廊中傳來一陣急促的呻吟,引得她腳步一頓。眼角微微一挑,再落下的步子比之前更加穩定。
    勾也神嵐,他,是,嘉棠,帝王。
    白雲再去覲見嘉棠王時,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她將小王子的身體情況,條分縷析地說出,末了便要請辭離去。神嵐似乎有些精神不濟,鬆鬆垮垮地坐在禦案之後,聽到白雲說要請辭,臉上便露出極淺的一抹笑容,“也好。宮中是非之地,不如宮外安全。”他喝了一口茶盅裏的茶湯,“我要囑咐你幾句:你與從前已大不相同,萬事都要小……咳咳……”話未說完便被一聲巨咳打斷,白雲應聲抬頭看,隻見神嵐口鼻全噴出了血,觸目驚心。
    白雲撲了過去扶住他的肩膀,令他靠在自己懷裏。神嵐喘氣急促,雙眼赤紅,想要說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白雲抓住他的手腕,號脈。
    毒,又是毒!
    還是劇毒!
    白雲隻覺得睚眥欲裂五內俱焚,“不要說話,不要用力,我會救你。”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便向神嵐周身大穴刺去,封堵毒藥行走。再有針下,神嵐便噴出一口黑血,氣息也緩緩平穩下來。白雲鬆了一口氣,要將神嵐身上的針起了,卻是手抖得厲害,針都拿不住。
    “神嵐哥哥,你不可以有事。”她在心裏默默念道,兩手在神嵐身前交握,借以緩解自己的緊張。神嵐已經昏迷,軟軟地靠在白雲懷抱中,唇下一片黑烏。
    “啊……”突然一聲尖叫,之後是瓷器砸在地上碎去的銳響,白雲抬頭看,隻見一個宮女楞立在門口,白雲定定心神,沉聲喝道,“還不快去找禦醫!”
    然而跟禦醫一起來的還有皇後和一隊侍衛。韓殊一身傲然氣度,“禦醫快去看陛下怎麼樣了?侍衛,把白雲押住。”侍衛上前將神嵐從白雲懷中扶出,禦醫馬上為神嵐號脈。
    “稟皇後娘娘,陛下中了劇毒。”
    “白雲你居然給陛下下毒!枉陛下如此看重你。來人,給我將她押入大牢!”韓殊冷冷掃了白雲一眼,揮揮手示意侍衛將白雲拉下去。
    卻是自皇後進來就非常安靜地白雲突然激烈掙紮起來,侍衛一個不妨,白雲掙了出去,撲向禦案,拿起神嵐方才飲過的茶湯,喝了一口。
    侍衛追了過來擰她的手,茶碗落地,又是一聲脆響。
    白雲不再動作,任侍衛將她擰送出去。
    茶湯中沒有毒藥,隻加了蜂蜜。所以白雲喝了,一點事情都沒有。但是蜂蜜卻是某一種劇毒的必備藥引,而那種藥可以下在女子體表,與她歡好之人會將藥物舔食入腹,再食蜂蜜,片刻毒發。藥性之烈,半個時辰沒有解藥便會一命嗚呼。
    懸弓落雪——好陰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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