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  20 殊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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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底秋意濃鬱,地處北方的旬盎到處是蘊黃的風景,陣陣風來,萬物蕭蕭。白雲和大姐立在一座墳頭之前。青石墓碑上刻著“愛妻玉槐之墓”,左下方是一列小字“夫韓微曦泣立”。碑前的石桌上,放著祭拜的食物和酒水,黃白的紙錢散落在墳頭、墓碑、墓桌和地上。
    “白雲,你有什麼打算?”
    “嗯?”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奔忙,接下來你要去哪裏?可有計劃?”大姐端起墓桌上一杯酒,豪氣幹雲地一飲而盡,然而剛咽下,她的臉便皺了起來,吐出了舌頭,一隻手還在嘴邊不停地扇,氣質全無。
    看著大姐的動作,白雲忽然覺得心頭的悲鬱少了許多,不過大姐的問題又讓她有些煩惱,“大姐,你呢,有什麼打算?”她低下了頭,眼睫掩去了情緒。
    “我準備去北方。”大姐一臉向往,“到了那裏,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落雪成冰、嗬氣結霜。好久沒有感受過那樣徹底的寒冷了。”
    白雲恍然,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北方冬日的風景,白的,晶瑩的,迷茫的,山川、林海…“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吧。”嘉棠聖城觀月樓、截界山中敬花宮、東曙曦都鴻王府、玉槐家的小院——驟然出現,又馬上破碎在眼前,餘下隻是一培墳土。大姐的歌聲隨風順入耳朵,正是她答應教給玉槐的那首《笑傲江湖》。
    北去的路途,越來越冷,大姐顯然非常怕冷,身上不知穿了幾層衣服,臃腫的像隻肥鴨,精神卻是非常好,興致勃勃地臉上兩團惹眼的紅暈。前方山巒疊嶂,一條漸行漸高的路,兩旁是半人高的灌木叢或者蒲草,間或一兩株鬆柏。目力所及,前路被兩座山夾住,仿佛乍然斷掉一半,此地離開哈耶城已有半個月路程,聽當地百姓說,過了前麵那個由兩座山交錯而成的山隘後,再行一兩日便可到達風城。風城是北出匈盎的必經之地,多有商賈聚集,因而店鋪也不少。
    “白雲,等到了風城,我們再添點衣服,越來越冷了呢。”
    想象一下再添幾層衣服後的大姐的模樣,白雲不禁微笑。
    看起來不過幾百步遠的山隘,卻是走了許久都沒有走到,大姐又說道,“這山是不是會動,怎的還沒到?”
    白雲應道,“累了麼,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要,一定要走到那裏再停。”大姐鼓起勁來,加速往前走去,臃腫的身體幾乎要滾動起來。白雲快步跟上。
    終於走到山隘,已過了午時,一道一人通行的羊腸小道在兩座山之間,蜿蜒向前。大姐就地坐下,靠在山體上,大口喘氣,“累死我了,這麼遠。”
    白雲自路邊撿了些幹柴蒲草,點起火來,從包袱裏掏出幹糧和水,架在火上烤熱。
    “白雲你好厲害,走怎麼遠都沒有絲毫影響。”白雲微笑,沒接大姐的話頭,反而是招呼大姐吃飯。大姐用力咬著幹糧,嘴裏含混不清地發著牢騷,“什麼時候才能到風城,我要吃剛出爐的烤羊,我要喝熬得剛夠火候的蓮子粥,最次也要吃一頓麵和菜一鍋煮的片兒湯。”
    “就知道吃。”白雲咽了一口水,卻是禁不住地想象著金乎乎的烤羊,黏香的蓮子粥,還有稠糊糊的片兒湯,呀呀,口水都流出來了。
    有時候覺得很神奇,大姐看起來怎麼都有三十歲了,而且懂得攝魂術,可是她做的那些事,還是讓人覺得很可愛,這種可愛,時時刻刻讓人覺得很溫暖。而白雲自己,或許就是因為這種溫暖而決意要跟著她前往北方那些個陌生的所在。
    “水公子,我家王爺在哈耶城準備好了烤羊、蓮子粥,隻等公子光臨。”乍然出現的聲音讓白雲和大姐都抬起頭來。來人一身裁剪得當的墨綠色旬盎王府侍衛製服,腰上別著一把帶鞘的長刀。
    “就你一個人嗎?”大姐的問題打亂了那人的步調,在愣怔一下之後方才答道,“一共三十人。”
    大姐不雅地撓撓頭,“你了解你們王爺麼?”這個問題讓那個侍衛再愣一下,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答道,“王爺不需要我的了解。”
    “哈哈——”大姐笑起來,“帶著那三十個人回去吧,告訴你家王爺,我是女人,而且三十多歲了。”那個侍衛的臉扭曲起來,許久找不出應對的話。
    “水公子還是跟我們回去吧。我們接到了王爺的命令,無論如何要將你帶回去的。”有一個聲音在白雲和大姐背後響起。這些個人,每一個都像從土裏突然冒出來一般,嚇死人不償命是吧。
    “如果我不呢?”
    “還請水公子原諒我們的冒犯。”這話還沒說完,便有許多個功夫高手自四麵八方飛掠而來。
    大姐發愁地壓壓太陽穴,“真不該在哈耶城裏招搖。”白雲白了她一眼,現在才想起來後悔,太晚了。“白雲,要不咱倆再轉回哈耶城玩?”
    白雲無奈地笑,分明是必須回去了,以她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逃過三十名侍衛的追捕,“好的,大姐。”
    沿著原路往回走,大姐一點也沒有囚徒的自覺,跟侍衛要了一匹馬,騎在馬上,一路走一路放聲高歌。白雲看見圍繞她們的侍衛們無一例外的青筋亂跳。也有人阻止過大姐,結果被大姐毫不留情地嗆了回去。白雲也有些受不了,大姐的歌聲真是夠得上魔音穿腦。終於,白雲忍不住開口,“大姐別唱了,我吹笛子給你聽吧。”
    大姐馬上笑嘻嘻地同意,細聽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何苦來哉。
    白雲掏出紫玉笛,放在口邊,悠揚的笛音便四下飄散開來。
    大姐看著白雲從領口摸出笛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不知所謂的好奇和期待,而當笛音響起,她又像是了悟了什麼一般,自顧自點點頭,閉上眼,向後躺在馬背上,愜意的很。
    白雲一邊吹曲子,一邊思索著在什麼時間換成馭獸的曲子。
    侍衛們似乎知道一條捷徑,漸漸偏離了白雲她們來時走的大路。途中經過一個鬆樹林時,白雲要的機會終於來了。有幾個侍衛走前開路,開出的的路並不寬,於是白雲和大姐無法並排走,仰躺在馬上的大姐在前,白雲騎馬在後,而守在白雲和大姐身邊的侍衛不超過三個。整個隊伍拖得很長。
    笛子的聲音陡然變得急速尖銳而後再無聲音。大姐突然從馬匹坐起來,扭身回來看白雲,看見笛子沒有離開白雲的嘴唇,她眼中掠過急迫,她張口呼喊:“白雲,不要。”
    白雲眼角不自覺地一抽,但她並沒有將笛子拿離嘴唇。她像著了魔一般,定定看著前麵坐在馬上扭著身體看她的大姐。大姐的臉上先是急迫而後是不解然後是陌生。大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是擔心我會失敗嗎?
    被驚擾起來的野鼠,冬眠的蛇,野豬,胯下的馬匹,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動物都像發了瘋一樣攻擊侍衛。
    戰鬥的結局沒有絲毫懸念。
    白雲和大姐沿著原路返出,背後是動物和人的屍體、鮮血,歪倒的樹木。
    走上大路時,白雲暗暗鬆了一口氣。終於逃出來了。白雲去看大姐,大姐正在看她,接收到白雲的目光,卻沒像以往那樣露出暖融融的笑意,她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白雲,一雙眼沒有情緒卻又似包含了世界是所有的情緒。白雲在那樣的注視下,忽然就感覺到了害怕。心,加速跳起來,幾乎要破膛而出。她張了張嘴,想要喚一聲“大姐”,卻是發不出聲音。
    大姐忽然收回了目光,頭一扭,一鞭狠狠甩在馬臀上,馬兒一嘶,飛跑出去。白雲連忙打馬追了上去。然而,不知是因為大姐的那匹馬似乎要更好一點,還是因為白雲沒有正式學過馬術,白雲一直追不上,一直綴在大姐後麵,看著大姐的背影,在自己眼前,忽遠忽近。
    打馬飛奔,越過了山隘口,穿過了長長的山隙,風城遙遙在望。日西墜,天將暮。暮光籠在大姐的背影上。白雲看著那樣的大姐,驀然之間便有一個詞躍入腦海:蕭索。
    不是“蕭殺”,不是“蕭瑟”,是“蕭索”。“蕭殺”太過殘酷,“蕭瑟”太過自哀,隻有“蕭索”這個詞才足夠表達從大姐身上透出來的那種徹底的孤注、徹底的無情、徹底的寂寞。
    白雲忽然明白了自己害怕的原因。大姐身上那種無時無刻無不存在的溫暖不見了。
    測字算卦的那位先生說大姐是“兩人合一,一個人具備了兩個人能力、胸懷,還有氣度,於是,要比其他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當然,承受的,也更多。”兩人合一,一個溫暖,一個蕭索嗎?
    白雲的心瞬間被盜空,可是誰是那個偷盜者?
    大姐打馬進入風城方才降下馬速,白雲也終於得以追上。白雲沒有開口,她隻是淡淡地打量大姐。大姐臉上隱隱有些笑意,卻是笑容中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如同一張畫著笑容的麵具。大姐轉頭看她,一雙眼如兩汪深不見底的泉水,表層波光粼粼的清澈,底層卻看不見通向哪裏。白雲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吸進去了,她知道這有多危險,她可能會被催眠,可是她卻貪戀地不願意離開。大姐笑起來,看不出是何種意味的笑容,讓那張並不出眾的臉顯現出一種惑人的美豔。
    “我教你催眠吧。”大姐開口同時毫不猶豫的錯開了與白雲的對視,留給白雲一道模糊的徹然的側臉。
    在風城找到安頓的客棧後,大姐便積極地為白雲講授催眠的各個要點。大姐認真的側臉落在白雲眼裏時,白雲總會不期然猜想那個溫暖的大姐馬上就會回來。
    “其實,這些催眠的技藝都不是固定的,真正需要你銘記在心的,有兩點。”大姐深不可測的眼中幽幽的旋轉著白雲看不明白的意味,“第一,施術者要心存仁慈,第二,引導被催眠者的真實意願。”
    白雲有些惶然,想起前後幾次運用馭獸術時造成的死亡。
    “催眠與馭獸術本來同源,你學過馭獸術,催眠便不難學會。”大姐挺直了腰背,“最高層次的催眠和馭獸,不需要借助任何器具,而且達到的效果非常驚人,但很少有人能夠掌握,因為那種技藝是需要施術者自己領悟參透才能學會的。”大姐突然伸出手,撫摸白雲細致的臉頰和頸項,“記住我說的那兩點,當你真正懂得時,你便可以嚐試高層次的催眠和馭獸了。”
    白雲點點頭,將大姐的話用心記下。
    “我累了,你也該累了。休息吧。”大姐淡淡地說著話,肩膀靠在椅背上,兩隻眼輕輕闔上。白雲揉揉眼睛,撐起疲乏的身體,輕聲說道,“大姐,上床去睡,這裏該著涼了。”學習催眠,大姐不眠不休地為白雲講授了兩天三夜,眼下已經又是一個黎明了。
    大姐保持著靠在椅中雙目閉合的姿態,冷冷地開了口,“陳微曦告訴我,你是觀月樓妓,嘉棠逃犯,還與東曙王李立宏有染。”
    大姐的話將白雲的睡意驚得一點不剩,她看著閑適的大姐,忽然就有了一種咫尺天涯的感覺。她有些發抖,坐回了椅子中,眼睫不受控製地抽動,頭垂得很低。寒冷的感覺從腳底一節一節爬上來,不一會就將她完全凍結。
    大姐歎了一口,從椅中站了起來。因為之前的學習,兩個椅子挨得很近,大姐站起來,就立在了白雲身側。大姐又歎了一口氣,然後,她的右手,溫暖的右手,勾起了白雲的下巴。白雲垂著眼睛,不肯看大姐的臉。大姐的聲音似乎可以洞徹一切,“即然將不屈和驕傲藏入靈魂,那麼就永遠不要低下你高貴的頭顱。這樣你才能夠將這個世界完整地看在眼裏。”頓一頓,大姐又說道,“將這世界看在眼裏,但永遠不要放在心上。”
    睫毛輕動,白雲抬眼去看大姐的眼睛,她自大姐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兩個極小極小的影子在大姐墨色的瞳仁中,瑟瑟發抖一般。大姐的眼一圈一圈泛著黑色的耀眼的光芒,“你要讓自己當得起天下人的朝拜,就不要在心中恐懼自己的過去,抬起你的頭吧。”
    不期然地,白雲想起,在起鳳台跳過舞後,大姐也是這樣勾著她的下巴,說,“不要低頭,你的舞,當得起任何讚揚。”
    “那樣的過去,並不可恥。”大姐的聲音有一種徹骨的清寒,卻讓聽的人,自心底裏生出暖意,“唉——”大姐忽然歎氣了,“那樣的過去,也不能令你不再仁慈。”
    白雲感覺自己陷入了大姐營造的情緒之中,那一種,蕭索。
    大姐忽然鬆開了勾著白雲下巴的手,她淡淡的說,“你太累了,睡吧。”
    白雲無意識地點點頭,自椅中站起,走幾步,爬上了床。
    潔白,一片潔白。
    這裏是哪裏?
    白雲在一片白色之中不停地轉。
    每一個方向都是虛茫的潔白,即使腳下,亦然。
    不知如何邁步,隻在原地,不停地旋轉。
    手可以動,腳也可以動,可是,一種周身如縛的感覺卻自心底慢慢抽出,絲絲縷縷的窒息感令她越來越難以忍耐。
    白雲突然醒來,夢中那種繚繞在肌膚上的窒息感還未遠去,而且,玉槐遇害那日中箭的傷口也突然疼了起來。她抬手抹額,觸手皆是冷汗。恰在此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晨光大大方方灑進門來,而一道人影,立在陽光之中,在身後是一道長長的投影——大姐背著包袱,似乎要走。
    她要走了,但並沒有叫醒白雲。
    房門又是“吱呀”一聲,大姐將門合上,明亮而溫暖的晨光瞬間被趕了出去,屋中瞬間暗淡,而眼睛則停留在剛剛陽光造成的炫目中,白雲一時間看不到任何東西。於是,她感覺到自己的聽覺突然變得非常敏銳——她聽見自己的胸膛之間正發出聲響,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胸膛裏碎裂。
    夢境中的窒息感,還有一種夢境中沒有出現的寒冷感覺,如遊蛇一般攀附在她的身上。仿佛沉入冰層之下的寒水之中,永世無法浮起。
    大姐蕭索的背影,大姐模糊徹然的側臉,大姐的聲音,大姐溫暖的笑容,一切,湧來又退去,浮起又沉下。
    大姐走了呢——
    而我,竟如此——
    大姐第一次毫無防備地靠在白雲懷裏睡去,穿的圓滾滾的大姐走在路上,大姐在玉槐墓前歌唱,大姐與玉槐在街巷中追逐……
    還有玉槐,但她也已經離開——
    而我,竟如此——
    玉槐沒有告別,因為不能,大姐卻是不告而別。
    為什麼要走,要走為什麼不告別。
    是嫌棄我了嗎?嫌棄我的身份,我的出處。可是你剛剛還在說,那樣的過去,並不可恥,那樣的過去……
    對了,我不仁慈。所以,在看到我馭獸殺人時,大姐出現了那種蕭索的模樣,所以,在教我催眠時多次提及“仁慈”。可是,那些人要將大姐帶回哈耶,回到哈耶,大姐會受到傷害的。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那樣淩駕一切的王權,大姐那樣的人,斷不可能隱忍,注定會被傷害。
    白雲坐起,恍然之間似乎整個世界都已經遠去。
    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間,感覺晨昏易倒,一會白晝一會深夜。終於清醒,隻覺得饑餓難忍,人也虛軟無力。本能的需求早已將糾結於心的困惑傷感派排遣幹淨,白雲開門出去尋到店家小兒,要了水和飯菜。
    食物下肚,很快緩解了身體的不適,白雲咽下最後一口飯菜後,親自將餐具端至客棧的大廳。客棧的掌櫃看見白雲,笑嘻嘻地迎上來,“公子可歇息夠了?”
    白雲點點頭,“請老板算賬吧,今日我便退房。”
    掌櫃一愣,“公子不多住幾日?”
    “怎麼?”
    “沒事沒事。”掌櫃的返回櫃台,翻出賬簿來。
    白雲暗自奇怪:自己應該睡了好幾天,這老板非但不急著收賬,反而挽留她多住幾天?
    白雲回房收拾行李。將包裹中的衣服一件一件翻過,東西一件沒少。前段時間與大姐一起時,都是白雲收拾行裝,大姐常常犯迷糊,不是找不到自己收拾好的東西,就是東西放錯的包,可是這一次分別,大姐一樣東西都沒有搞錯,就連錢袋子裏的錢也是對半分的,一毫一厘都不錯。
    白雲將錢袋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忽然自嘲地笑了。錢袋很輕,這些錢還是帶著玉槐出逃時帶出來的,撐了這麼久,終於要告竭了,隻是不知夠不夠支付這次住店的費用。
    背著包裹到了前廳,掌櫃已經將賬合算清楚。“公子,你一共住了……共是三兩七錢銀子。”聽到這裏白雲正要掏錢,卻是掌櫃地嘴巴不停地接著說道,“跟您一起的那位客觀留了一百兩在賬上,現在結餘九十六兩三錢。”
    白雲一愣,隨即毫不客氣地接過了掌櫃的遞來的銀兩。白雲問,“我的同伴可有留話?”
    “哦,他有信給你。”掌櫃的自櫃桌下尋了一會,拿出來一個信封。
    信上寥寥數語:天寬地闊,自尋方向。
    白雲看得眉頭一皺。
    將銀兩和信收起,白雲跨出門來。風城人來人往,車馬不休,果然不負盛名。白雲駐足街頭,竟如大姐所料,果真不知該朝哪個方向走。
    天寬地闊,亦是,天地茫茫。
    之前,一直在逃,從嘉棠逃入敬花宮,從東曙曦都逃入旬盎,如今驀然駐足,竟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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