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定遠打電話來說爸爸沒事，媽媽終於放心睡去。定遠告訴我得回家娶點東西，讓我一個人呆在醫院照顧爸爸媽媽。
    我靜靜的站在病房的長廊邊，側倚在護欄上，仰頭看著白茫茫的天。已是佳節時分，天空依舊燦爛，而我此刻的心境似雨絲綿綿，豐沛的情緒再次活躍。
    人生中透著濃濃的涼意讓我一時應接不來，是災難來的太過突然，還是我們這代人太自私，沒有想到父母已經老去，是我們盡反哺之義的時候了！
    一想到以往在遊戲裏發夢的日子，心裏覺得很對不起一直為我付出的爸爸媽媽！如果我一開始不是這麼任性，好好找一份工作，盡管工資不高可還能養活自己，他們就不至於如此操心，在憂慮中過早消耗了他們的健康！
    我第一次如此內疚，為自己的不孝！忘卻了那些曾經讓我沉迷的虛幻，原來世間的女子都比我聰明，她們懂得把虛幻留在夢裏，在現實中很真實地生活。
    這個時候，張浩天打了電話來，我不接！我和他之間已經沒什麼好說了。約摸半個小時之後，又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來，依舊還是他！
    “朵朵，你們家出事了？”
    “跟你有何幹係？”
    “對不起，因為他在，我沒有去看你們……”
    “謝謝，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總經理，沒什麼事情的話，我掛了！”
    “別！朵朵，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關於芸芸……對不起……”我的心好涼好涼，我所遭受的苦難豈是他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打消的？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這話應該由她來說，還有什麼事情嗎？”
    “你……當初是否有了？”他的聲音很弱。
    “是！”
    “那我會對你好的，朵朵，孩子我也會對他好，請你讓我做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孩子跟你無關，張總，我跟N個男人都睡過了……很遺憾，孩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再說一遍，我跟N個男人睡過了，多你一個無所謂！”
    “朵朵，你現在是在折磨我！”
    “是你在折磨我！我曾經渴望過你給我一個解釋，一丁點的關懷，可那個時候……你到哪去了？你在和你的女人銷魂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無盡的黑夜裏哭泣，我等呀等，結果等來的是你托律師帶來的離婚協議……我這輩子都恨你，你再也沒有機會為你的歉疚、為你良心的不安作出最起碼的彌補……”
    “我會對你好，一輩子都關心你，都愛護你，給你依靠，出現在你最需要的時候……”
    “住嘴！夠了，你不覺得你的所謂的好來得太遲了嗎？簡直就是交換，張浩天！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你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舊愛和新歡發生衝突的時候，你選擇了新歡，新歡玩膩的時候方才念及舊愛，你不惡心我惡心！”
    “罵吧！你怎麼樣我都無所謂，隻要你舒心，朵朵！你是我一生最愛的女人，這是真的！”
    “你愛我有何用？你我連結婚證都拿了，就差一場婚禮！你都能絕情至此，我和你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朵朵，那是大伯娘讓我保住飛虹，堂兄的股份全讓青青和沈鳳蘭操控了……我們家不能眼睜睜看著祖父的基業毀於一旦！請你原諒！你就不能再等一下，不要嫁……好嗎？在未來的時刻，我會給你一場你期待的婚禮……”
    是啊！等他的事業穩步上升，他的錢多的沒處用的時候，就把他的錢來砸我，化作所謂的關心以求良心的釋懷！
    聽了這般自私的話，我極度憤怒：“聽著！張浩天，我沒空聽你的解釋，你的那些肮髒事與我無關！浩兒是我跟陸定遠的孩子，我很愛很愛我的丈夫，他為我為這個家付出了極大的心血……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我掛了機，不爭氣的眼淚總忍不住。為了緩和情緒，我走下了樓下的院子。等我抹幹眼淚的時候，發覺陸定遠就站在我的身後，他隻是默默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你來了！”我二話不說就撲他的懷裏，聞著那些讓我有安全感的氣息。
    “朵朵，爸爸暫時渡過了危險期。”
    “那就好！”我就知道爸爸那麼愛媽媽，他舍不得比她先離開的，他一定會很堅強地活了下來。
    “醫生說爸爸要長期住院，直到等到有合適的腎髒，進行換腎手術！”陸定遠的話說得很慢，“媽媽倒是沒什麼，過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什麼！換腎？那你還跟我說爸爸沒事！”
    “是的！朵朵，能用錢來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遠！對我來說還真是問題。”我心虛，這麼多年沒有留下一分存款，所以也活得特別沒有安全感吧。
    “不是有我嗎？說好了我們要風雨同行的。”他抱著我，用紙巾抹去了我的淚痕，溫和地說：“趕緊調適過來，待會媽媽看著你這幅模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呢！”
    “嗯！”在他的麵前，我很聽話。
    “你先休息一會，我托人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專給媽媽吃的！另外，醫生給爸爸媽媽指定的營養餐還得專人去做……不過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隻是病人都得要人陪著，你暫時不要工作了，朵朵！”
    我欣慰地笑了笑，上蒼總算沒辜負我！
    出於對浩兒的喜愛，陸馨兒夫婦負責了我爸爸媽媽的營養餐。我很感激他們，感激他們接納了我一生的恥辱，感激他們的雪中送碳。如果沒有陸定遠一家，還不懂得生活是何物的我一定會方寸大亂。
    看出媽媽已冷得有些顫抖，陸馨兒立刻伶俐的替她蓋上大衣，安靜的待在一旁，欣賞地對媽媽說：“阿姨！你真美，難怪生出了朵朵這樣水靈靈的女兒！能娶到她，是我們家定遠的福氣！”
    陸馨兒雖然已經四十了，但依舊有那種年輕的氣息，氣度絲毫不遜年輕的女郎，這或許是溫遠道一直難以割舍她的原因吧，聽陸定遠說溫遠道為了馨兒不能生孩子的事情都和父母脫離關係了，足見愛之深。這愛的理由在他們夫妻身上不再是麵貌與財富的組合，而是兩顆善良而真誠的心——淩駕於一切世俗眼光之外，緊密結合，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使他們分開。
    “那是這個丫頭有福氣了！馨兒，在這個城市裏，你說我們一家要是早點遇見你，一定會開心很多！”媽媽有氣無力地說。是的，他們要是早點遇到陸馨兒，平日裏會多幾個真心實意的朋友，而不是一群讓人活得有壓力而又少之不得的俗物！
    “朵朵媽，為了減輕朵朵的壓力，我和遠道過繼了浩兒，你不介意吧！”
    “不！浩兒有你這樣的媽是他的福氣，朵朵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朵朵媽，我和遠道結婚15年都沒有孩子……他的父親也病了……我們不想在最後的關頭讓老人家傷心……不過，你放心!我們會善待浩兒，也會好好孝順你的！”
    “馨兒！好馨兒，我們的年紀不是相差很遠，你可以叫我姐！”媽媽看到陸馨兒如此待我，心裏說不出的溫暖，眼神和順了很多。
    他們走後，媽媽一直沒有多話，今夜的不是把酒言歡的日子——盡管天上的月亮正圓，此刻病房內一篇寂靜。媽媽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依舊習慣性以凝望來打發這無聊的等待。
    “朵朵，這還是林序的還是張浩天的？你得老實交代！”媽媽此刻的身上很嚴厲。
    “是浩天的！”我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
    “那個天殺的！”媽媽惡狠狠地道。
    “不是他……媽媽，是穆天運……”我隻好道出事情。
    “冤孽！26年了，她怎麼還是隱患不散？看來我上輩子欠的債務還沒有還清，讓我的女兒受罪了！”
    “媽媽，你別這樣想……如果真的跟命運有關的話，那是上天沒有注定我和他們的緣分!上天它對我厚愛極了，它不是讓定遠來到我的身邊了嗎？媽媽……你看，他給了我那麼多……我對著他的時候，心裏都有愧！”
    “是啊！如果沒有他的話，我想我繼續活著也沒什麼意思啦！”媽媽笑了笑，“你這丫頭命還算不錯！”
    “那自然，誰叫你生得我如此可愛，還給了我一顆高貴是心，這樣的女孩不好命哪樣的女孩才好命？”嗬嗬，此刻我這馬屁拍得可很真心，我很感激媽媽給了我一個亮麗的外貌還有聰慧的頭腦。如果說我有什麼失敗的話，那就是我從來沒有好好利用這些來為我贏得眾人追逐的利益，如此而已！
    “別貧嘴了！答應媽媽，如果爸爸好了，你們就立刻辦一場婚禮，讓爸爸熱鬧熱鬧……好嗎？”
    “我沒什麼意見，隻是定遠原來的計劃不是這樣，我還得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就依媽媽的！”陸定遠從背後爽朗地說，“媽媽，這是夜宵，您趁熱吧！”
    “老公，你怎麼那麼有空？以往這個時候，你不是在加班嗎？”
    “最近公司沒什麼活，沒事！公司裏的哥們很好，他們知道咱家這個情況都主動承擔了我的工作！”陸定遠的神色永遠都是那麼的輕鬆，有他在，好像天永遠也不會塌下來！
    “老公！謝謝你！”我在背後抱著他，把臉嗔在他硬棒棒的寸頭上。
    “老婆，你這話咱聽起來這麼陌生啊！”
    媽媽說她累了要回房休息，我們都明白她是想騰一個空間給我們。
    “老婆，如果沒有合適的腎，醫生說爸爸隻能拖三個月。”
    我不作聲，默默以虔誠的心向上天祈禱。
    “我有五十萬，存在馨兒公司的股票裏了……我得打個電話給她拿出來……”說罷，他便撥打了陸馨兒的手機。
    夜晚很靜，靜得讓人很清晰地聽到電話拿頭的聲音。
    “早給你準備好了，你這小子，隻是楚湘那邊如果還要繼續花錢……”
    “姐，先不說這個！見一步走一步吧！跟你添麻煩了，對不起！”陸定遠欣慰自己有一個好姐姐，欣慰這少有的塵世溫暖。
    “咋這麼客氣，朵朵我和遠道都喜歡，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
    “遠，楚湘是誰啊？”我弱弱的問。
    陸定遠的眼睛裏有驚異的神色但很快便鎮定下來，輕輕地對我說：“你耳朵那麼好使啊？楚湘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身體不大好，她父母一直都咱家有嗯。我父母雙亡後，楚伯父和伯母一直對我和姐姐很關照，讓我們得以順利完成學業，給了我和姐姐一個溫暖的家……可惜，楚湘身體不大好，我和姐姐就常常寄給他們家一些錢！”
    這個37歲的男人說的話！我不敢想象他的童年是如何渡過的，但是心底卻生出了一絲對楚湘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