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我第一次遲到。
    冒冒失失地趕到公司，聽到同事小琳告訴我黑炭出去了，交給我一項任務……
    舒心之餘，心中悵然。清晨拂過臉頰，微涼。
    日子就是這樣簡單規律的過，沒有昨天，也沒有明天，生命的連接好像斷了。
    我記不起我有多久沒見黑炭了，因為我根本沒敢去數這樣的日子。當我看到樓下停著他的車子的時候，竟有一種讓我害怕的戰栗，壓製不住的喜悅片刻沾滿了心胸——我卻隻好故作冰冷，抬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大樓，祈求那不該有的念頭慢慢地消退。
    也記不起是某天，我剛在辦公桌上坐下，八卦的小琳就扮著鬼臉酸溜溜地走過來對我說：“你去張總那裏一下，有新任務……”
    我去的時候，他正在埋頭看文件，完全看不出是忙碌還是故意造作，黑黝黝的臉上更添了幾分冷峻。但是，看著他這個樣子，我心裏反而有了幾分自在，便禮貌地敲了敲門。
    “進來吧！”他依舊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話也是冷冷的，還帶有幾分急促。
    “張總，不是有事要屬下忙嗎？”我可不喜歡看他這副麵色，像是我欠了一百萬似的。
    他終於抬頭看了我一下，“怎麼不穿多一些？你是最怕冷的。”
    我笑了笑。
    是的，我很怕冷。在南方的冬天，高中時全班就隻有我一個人把自己全副武裝實實地把自己從頭到腳裹成一個球，隻留下眼睛和鼻孔。
    “坐啊。”他說。
    “不用了。”我有點任性且賭氣地說：“下屬都是站著聽吩咐的。”
    “讓你坐你就坐。”他的口氣裏有一絲不容置疑的霸道。
    我隻好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覺得好像有座大山壓住了我的心。從我遇見他的那一刻起，每次和他麵對麵的時候我心裏總有說不出的異樣。
    “元旦，電視台希望我們讚助一場迎新表演，策劃我想交給你來做，我希望你好好把握。”
    “嗬嗬，以權謀私！”我說，“就我一個人？”
    “是的，這件事主要由你來負責。”
    “我怕我不行。”我說。
    他板起鐵麵無私的臉：“反正任務我已經下達了，等下我要出差。”說罷，便低下了頭，嘴角好像還有隱約有一絲成竹在胸的得意。
    我隻好說，“我盡力。”
    “等一下電視台的編導會來和你一起商量。”他說，“對了，一星期後我要看到可執行的策劃書。”
    這是一個不容易冒尖的年代，遺失在草澤的奇才太多了。我深感機會的珍貴，於是天天加班。想點子，磨嘴皮，不斷地查漏補缺，虛心聽取各方的意見，這是每個走出校門的所謂天之驕子的必修課，而我卻是在吃透苦頭以後才認同這些一直鄙視的世俗行徑！
    編導驚訝地對我說：“朵朵，你怎麼看也不像剛出道！小冊子，氣球，節目，舞台角落，服裝，座椅，茶杯，都巧妙地給飛鴻做了免費廣告，節約成本！”
    我故意謙虛，《周易》一書裏很多學者最推崇的是謙卦。“照理說，那是我份外的事。”說罷便甜甜一笑，不過在我心裏看來，虛偽得嘔吐。
    “才女。”他向我拱手。噓，我才不稀罕這個誇獎，本來就是嘛！要是變成財女，那倒是值得幾分竊喜。
    三天後我給張國立呈上我們的計劃書，他相當相當的滿意。黑炭有點不滿意我越級上報，但是依舊笑嗬嗬地說：“看來我的休假指日可待了！”
    黑炭歸國以後就一直很忙碌，因為要幫張國立打理飛虹，聽說幾乎沒休過假。其實，在我的心目中，他沒必要這樣忙！但是，心裏也找不到一個他可以不這樣忙碌而又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指日可待！”張國立說，“朵朵有足夠的靈氣，差的隻是運氣而已。”
    這話多少讓我有點惱怒，仿佛我天生是個“吃軟飯”的孬種！黑炭瞟了一下張國立，轉頭對我說：“朵朵，我的命運可在你手上了。”
    嗬嗬，多矯情的人喔！這小小的策劃居然把堂堂才子加財子的命運和我這個孬種緊密相聯？不過，我臉皮薄，經不起他們如此露骨的誇獎，為了避免他們發現我臉紅，趕緊躲。
    盡管別扭著，但我分明感到世俗的潛規則已經潛移默化且明顯地對我發生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