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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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的辛子明突然睜開眼,看不出情緒的黑眸定定地看著床梁,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響,他猛坐起身,抽過床邊的外衣披上,便往外走去。
莫名的不安,心神不寧的感覺讓他無法再佯裝無事的繼續躺在床上,他必須去確定潯兒的安全再能真正安心,這兩天來他極為不安,沒來由的心慌意亂,許是擔心金人偷裘,辛家堡隻有幾個人,其中能武者也不過三個,金人若想,隨時都有可能混進來。
如此,對潯兒而言太過危險,誰知道金人在得知潯兒回到辛家堡會怎麼做?
想著,辛子明腳下不禁加快了些。
梅閣內,漆黑一片,辛子明在屋外遲疑了片刻,隨後卻搖頭失笑,不再遲疑地大步踱了進去——
今生他已經認定潯兒,如今何需避閑?
“潯兒?”
輕敲了敲房門,辛子明低喚出聲,房內卻沒任何反應,他微遲疑半響便推門而入,然而他一進房門便發現了房內的詭異氣氛,微微凜神,他大步往內室跨去,腳下卻因踩到一樣東西而止步。
頓住,他彎身拾起——
感受手中之物,他暗驚,奔出房門,就著朦朧月色看著手中之物,臉色丕變!
“今夜子時老地方等”八個字令他身體恍惚了起來。
是潯兒留下的嗎?誰約她?潯兒不是失憶了?她這是與誰來往?
辛子明微微握緊手中的紙團,想起白天在南樓時潯兒那不尋常的臉色,她是否想起什麼了?卻為什麼不告訴他?難道……
“潯兒!”
辛子明奔進梅閣內定,直逼床塌,空空如也的床令他心慌起來——
潯兒一定出事了!
且這個約她定的赴了,但是否是自願就不得而知了,否則這紙團也不會落到他手中。
辛家堡有外人潛入了!而他和子明卻一絲異常都未覺察!
抿緊唇,辛子明再看了看梅閣,舉步出了梅閣,直奔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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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抵著身後的大樹,尋兒以雙手抱緊身子,睜大眼瞪著眼前的男子,顫抖不已的身體有些僵便,但她直直地站住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她記起這個人是誰了!
在夢中,“她”跳崖之前曾和人說過話,就是眼前這個人!
“潯兒小姐,紇石烈大人讓拔如烏問問你,為什麼不回國?”拔如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冰冷的眼眸像是盯著獵物般令人顫栗。
“你想怎麼樣?”尋兒力求站穩,她不能倒,不能落到這個人手裏,否則子明定會為難,到時怕是要做出他自己會後悔的決定。
“潯兒小姐,你的身份已暴露,大人說辛家堡既已答應幫他,就不能留你在此,你現在就隨拔如烏回去。”若不是大人堅持不能殺她,他早在月前就動手,省得幹淨。
“不!”尋兒站直身子,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粗獷男人,烏眸堅定,搖了搖頭,“我不會隨你回去的!”
拔如烏嘲諷一笑,“你覺得你有說不的權利嗎?你若繼續留在此處,不怕我對辛家堡不利?”
“你不會!”尋兒暗驚,微退了一步,“你若敢動辛家堡,就沒人幫你們了,不是嗎?”
“哈!”拔如烏噗笑一聲,看怪物似地看她,“你以為紇石烈大人還相信他們嗎?在他出爾出爾之後?”
尋兒震驚:他們早就知道子明將她帶回了辛家堡,已經不打算和子明合作了嗎?那子明不是很危險!
止不住的顫抖,尋兒抖著雙腿往前走了兩步,“那,如果我隨你回去,你能否依言不動辛家堡?”她不能讓子明涉險,她已害死他深愛的女子,不能再傷害他了。
“當然——”拔如烏頓了頓,定定地看著尋兒,“可以!”
“很好!我隨你回去!”
“不行!”突來地低叱聲令尋兒驚了一驚,她轉身,驚訝地看著自雜草叢中走出的覓兒,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不明白她怎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覓兒手裏握著一柄劍,也不知她從哪裏拿的,她一現身便將尋兒拉至身後,眼睛不曾離開拔如烏,緩緩開口道:“我不答應。”
拔如烏感興趣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藍衣女子,雙手抱胸,道:“哦?你憑什麼不答應?我捧我國紇石烈大人之命捉這叛徙有何不對?”
“哼!”覓兒冷哼,“隻怕你有眼無珠找錯人了!你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平璽公主!我看你還是回去向你們大人請罪吧!”
拔如烏不說話了,尋兒卻急了,她扯了扯覓兒,低叫道:“覓兒!你怎麼能說出來!萬一他們對辛家堡不利怎麼辦!我跟他去沒關係的!”
覓兒看了她一眼,又轉向拔如烏,慢慢開口:“我不會讓他帶走你的。”這個執著的女子身上有一股為自己所在意的一切奮不故身的力量,而那是她一直以來最欠缺的,她真的喜歡上這個女子了,她既已將自己當成這個世界唯一的知心朋友,她斷不會讓她有危險。
“你知道我們找的人是平璽公主?看來你也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誰?”拔如烏的視線移在覓兒身上。
“憑什麼告訴你?”覓兒冷笑,她的身份怎麼可能告訴他?“你最好趁早離開辛家堡,我在房內留了信息,相信辛子明很快就會來了,你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
“不告訴我也可以,”拔如烏盯著覓兒,“那我就順便把你也帶回去,。”知道平璽公主沒死的人一定不簡單,說不定就是宋國皇宮內的人。
語畢的同時,拔如烏欺身上前,雙手齊伸,欲一舉抓住尋兒和覓兒兩人,然而他並未抓到,自三人側麵方向突然飛出兩道身影,一人一邊挑開拔如烏的雙手,同一時間,兩名女子已各自落入一個人懷中。
“拔如烏,可以解釋這是為何嗎?何以潛入我辛家堡?”
辛子明抱緊懷中人兒,雙眸看著已退出十步外的拔如烏,冷著聲音開口。
在他懷中的尋兒卻傻了,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頃刻間所有人都會出現,她連自己是怎麼來到這地方都不知道,子明他們為什麼會知道?
“辛公子真是健忘!您忘了你已答應將這女子送給大人了嗎?怎麼?現在又是怎樣?”拔如烏見兩人出現,沒敢再動手,但也沒打算空手而回。
“嗬嗬!怎麼會忘呢?人我不是已經派人送去了嗎?還是拔如烏你親自帶走的,不是嗎?”
辛子明揚起虛偽的笑,不動聲色地睜眼說瞎話。
拔如烏的臉色有些變了,卻仍想維持臉上的笑痕,“辛公子真是愛開玩笑,人現在明明在你懷裏,怎麼說我帶走了呢?”
“她?”辛子明故作驚訝地看了看尋兒,又轉回去看拔如烏,笑道:“你不會以為她是潯兒吧?”
拔如烏臉色徹底大變,“辛公子,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她若不是潯兒小姐又會是誰?”
辛子明緩緩斂起笑,“拔如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潯兒可是你親自帶走的,莫不是你把人弄丟了,現又回來向在下要人吧?”
“你—”
“你來告訴他!”辛子明猛地將尋兒往前推了些,“你告訴他你是不是月餘前隨他前往金國的潯兒,對他有無印象!”
“我——”駭了一跳的尋兒被眼前的辛子明嚇呆了,她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剛才為什麼說她不是潯兒?他已經知道她的事的嗎?可是不可能啊!他怎麼知道的?為什麼他說的那麼堅定,他——
“潯兒小姐?”拔如烏皺眉看著一臉慌亂的尋兒,粗聲喚道。
“我不知道!”尋兒驟然大叫,“我不是潯兒!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是誰……”子明知道她是冒牌貨了嗎?他否定她是潯兒的身份,可是在這個地方,除了“潯兒”,她能當誰?她能是誰?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誰了……
辛子明又將尋兒拉回懷中,朝拔如烏輕蔑一笑,道:“拔如烏,這女子或許和潯兒極相似,但她不是,她隻是在下前幾天從外麵撿回來的,就是因為她和潯兒和得十分相象,在下才毫不猶豫將她帶回辛家堡,個中原由,想必拔如烏你定能明白對嗎?”
很明顯地睜眼說瞎話,但辛子明卻說得麵不改色,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變臉的拔如烏,淡淡道:“拔如烏,如若真想到辛家堡做客,請在白天登門,此等時刻,恕在下無能為力。”語氣中逐客意明顯。
拔如烏狠狠瞪著辛子明,片刻後氣憤甩袖而去。
尋兒木訥地看著拔如烏離去,身子一軟,感覺混亂的大腦瞬間空白,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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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兒發燒了,不知是受了驚嚇亦或是在樹林中受了涼,自在林中暈倒被辛子明抱回梅閣後便開始發燒,高燒三天仍不見好轉。
昏迷中的尋兒一直在道歉,間歇喃首“對不起”。
小字在為她開了幾帖退燒藥無效後無能為力了,第一次感到心慌地站在辛子明身後束手無策。
“潯兒小姐心事太重,意識陷入太深,這些藥根本喂不進去。”
辛子清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小字,你盡力了,別想太多。”
“心事太重……”辛了明坐在尋兒床塌前,低喃著小字的話,潯兒有什麼心事?她當真恢複記憶了?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所以難過?
“辛大哥……”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覓兒突然開口,“那天在樹林裏,你說……姐姐不是潯兒……”她一直想不透他為什麼那樣說?一直在想他是否知道了她和尋兒的秘密?看著昏迷的尋兒一直道歉她很不安,尋兒一定在為辛子明否定她難過吧?
辛子明轉頭看了她一眼,欲開口之際辛子清輕輕笑了起來,他側目看首身邊一臉愁容的女子,笑首開口:“那天大哥是為了嚇走拔如烏隨口胡說的,你怎就當真了?”
覓兒愕然看向他,“隨口……胡說?”卻說得那麼堅定?連編的故事都那般相似,誰會知道他在胡說?
“嗯,”辛子清點點頭,笑看她呆呆的表情,心底一聲謂歎,卻並未溢出口,“拔如烏雖也知道這就是潯兒,但人是他親手帶走的,還帶著大哥給紇三石烈誌雅的承諾,拔如烏把人弄丟就是他的責任,他返回辛家堡抓人人是害怕紇石烈誌雅製他的罪,但大哥一口回絕他也是沒辦法的,他不敢和辛家堡正麵衝突,至少現在不敢。”
覓兒呆愣地看著他們,張了張嘴,良久才道:“那麼,辛大哥可替姐姐想過?”
辛子明驚了一驚,“什麼意思?”
覓兒歎息地看向床塌上的尋兒,幽幽開口:“姐姐失憶,對以前的事毫無所覺,在這裏,或者說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何等陌生?她無助,但她愛你,所以她傾心相信你,依靠你,而那天,你卻否定她,雖然你這樣是為了保全她,但姐姐不知道,她——”
“她以為我否定了她,以為我編的那些故事是真的,以為自己真是個替身,所以一直在道歉對不對?”辛子明輕聲接口,黑眸定定地看著床上蒼白的女子,心一陣緊揪,“這個傻丫頭,為何總是這麼敏感?”
不是敏感,是事實。
覓兒淡淡若笑,無言轉身踱了出去。
無意間奪走姐姐身體的尋兒,內心很是不安的吧?任何風吹草動的事對她來說都是驚天動地,而如若這“風吹草動”是辛子明帶起,尋兒怕是更難以承受。
“覓兒。”
尾隨而出的辛子清出聲輕喚,在前方女子頓下腳步時步至她麵前,緩緩道:“你有事瞞著我——不,應該說你和潯兒有事瞞著我和大哥。”
覓兒微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為什麼這樣說?”這個男人也很敏感嘛。
她沒有否認!
“一開始我就覺得潯兒根本不像失憶的人,她好像有很多秘密,但她對以前的事又分明一無所知,可是——”辛子清頓了頓,續道:“我仍能感覺得出她對大哥深厚的感情,那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積累的。”但這卻也最可疑,一個失憶的人,無論她之前再如何深愛那個人,在忘記那個人後仍能表現得那麼自然就不正常了。
當然不是一朝一夕。覓兒暗歎,尋兒可是為辛子明心痛了十所之久,或者可以說愛了他十年之久,那麼深刻的感情,怕是連姐姐都比不上的吧?
尋兒說,她要彌補她的錯,縱是替身也要陪著辛子明,直至東窗事發那天。她是不明白尋兒為何要這般委曲,尋兒錯了嗎?她隻是執著地尋著她的夢,若說奪走姐姐身體之事,在她看來,並不能怪尋兒,隻能說姐姐太過脆弱,或許,辛子明身邊需要的,本該就是執著勇敢的尋兒。
一切,都是命定的不是嗎?那麼,她就來幫他們看清自己的命運吧。
“覓兒?”辛子甭疑惑地凝著徑自沉思的覓兒,喚道。
“嗯?”覓兒回神輕應,抬眼朝他眨了眨,緩緩笑了,“辛子清,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辛子清愕然: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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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兒拔開迷霧睜開眼的刹那,茫然地對上一雙憂心的深眸,她有一瞬的停滯,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差別,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今夕何夕。
“潯兒?”辛子明緊了緊掌中柔夷,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喚著睜開眼便盯著他發愣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醒了嗎?有沒有不舒服?”
尋兒眨了眨眼,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子明?”
“對!是我!”辛子明鬆了口氣,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帖向側臉,“你總算醒了,總算醒了……”
尋兒奇怪地看著他,“我怎麼了嗎?我睡了很久?”
大掌眷戀地在她臉上遊移,“你病了,昏睡了整整五天。”他一度以為她醒不過來了。
“我病了?”尋兒皺了皺眉,“我怎麼會病——”突然止住,尋兒瞠大眼,錯沉的大腦瞬間清醒,她慘白著臉猛抽出被辛子明握住的手,茫然的雙眼盈滿痛楚及愧疚。
她不是潯兒!子明已經知道她不是潯兒了!她奪了他心愛之人的身體!他恨死她了對不對?他一定恨死她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潯兒!”辛子清大聲喊她,雙掌按住顫抖不已的她,他痛心地一把擁緊她,急道:“潯兒!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潯兒!”
尋兒恍若未聞,幹裂的雙唇一張一合地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子明閉了閉酸澀的眼,傾身含住了那雙抖顫不已、幹裂蒼白的唇,緩緩輕吻,將自己的歉意一並傳給她。
“別再道歉了……”他在她唇畔低語,“不要再說對不起……”
“子、子明?”渙散的烏眸終有了焦點,尋兒呆看他一臉心疼,“你、你……”沒生氣?他不恨她嗎?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
“傻尋兒!”辛子明輕咬她鼻尖,笑看她皺眉躲開,“我那天之所以那樣說中為逼走拔如烏,不是真的,別再胡思亂想了。”
尋兒愣愣地望著他帶笑的墨眸,喃著他的話,“不是真的……”也就是說,子明其實並不清楚她的真實身份,他說的那番話雖與真相相似,卻隻是他胡編的!
胡編啊…卻是事實……
終究,她仍是個替身嗎?終究,子明愛的仍是“她”嗎?終究,她仍是要繼續為“她”活下去嗎?
當初自己明明是這樣單純地想的啊,為什麼現在會這麼痛苦?她還是不滿足是不是?能陪在子明身邊的她還是不滿足對不對?她希望子明能看清這個軀殼下的靈魂,能真正愛上這個與“她”明顯不同的靈魂,可是——好像是她貪心了。
“潯兒?”辛子明憂心地看著她一臉淒楚,心狠狠地撞擊著,他總覺得當兒和以前相比變了好多,至少,他以前從不曾見她露出這麼淒楚的慘笑,一個失憶的人,怎麼會有這般慘淡的苦笑?像受盡世間苦楚卻壓抑多年無處訴說,像獨自行走背負太多卻無處停靠的寂寥。
她,當真失憶了嗎?當真是他的潯兒嗎?
尋兒抬眼望進他疑惑的眼底,微掙開他的手,緩緩攬著被褥倚進床內,斂下刺痛的眼,泛白的雙唇扯出澀至極處的笑痕。
“辛子明,我沒有失憶,我……不是你的潯兒……”
該放手了吧?她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