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城一戰過去了好幾日，冉君卻沒有任何反應。冉君的平淡出乎子息的預料，寒劍帶來的消息更讓子息一陣歎息。冉朝的相國咎慈被殺，現任相國五宮態度堅定，堅持抵抗到
    底，冉君因此也開始主戰。子息本來的想法是以邊城被破的事實來撼動冉君抗爭的信念，從而瓦解冉國，眼下看來是不行了。這戰還要繼續打，狠狠打。祈昂直接了當的問：“這
    次你想進攻哪兒？”
    “九城！”子息回答得也很直接。
    “說說理由。”
    “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應該進攻九城，至於理由我自己也不知道。”祈昂一臉的不相信，子息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祈昂才半信半疑。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子息換了件暗黑長
    袍，祈昂盯著他看得出神。“為什麼穿成這樣？”
    “我要自己去查看情況，先前的情報都不合我意。”
    “那我也去。”祈昂理理衣服，準備跟上。
    “你去幹嘛，好好給我呆著。”子息瞪了祈昂一眼，自個兒出去了。祈昂越來越覺得這裏的將軍似乎成了子息，而自己頂多就一衛兵。想他一個堂堂大將軍，怎麼就這麼沒用
    ，什麼事都由子息做決定，自己隻有執行的份兒。他自己也明白子息的每個決定都合乎戰局，聽命於子息也不算什麼壞事兒。
    九城在冉國的邊城之中不算是最牢固的，但它的防禦也不是任意可以摧毀的，這樣一座城，必須做好周詳的計劃。
    子息帶著飛星等十人連夜勘察了九城四周的情況，偏偏天不作美，下起大雨。勘察的小隊隻得返回。
    子息撐著傘站在大帳門口，雨滴順著傘滴落，一滴一滴清晰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這場雨來得突然，打斷了子息的諸多打算，現在他隻能等到天晴再想辦法。祈昂從後麵走近
    ，將他擁入懷中，傘掉落在地，兩個人在雨中緊緊相依。這次攻冉之戰，子息看似平靜，祈昂在他的平靜下卻看到了慌張和忙亂，可自己卻什麼都不能看清。
    “怎麼就這麼站在雨中？”
    “你說老天爺是不是不願意我們攻打這裏啊，如果依舊維持搖搖欲墜的和平是不是更好些？”
    “一切的謊言都會被揭穿，一切的虛偽都會現行，這個世界需要真正的太平。我們所做的，無關對錯。”子息莞爾，牽著祈昂的手走回大帳。
    “明天我得再去勘察一下。”
    “雨這麼大，你去能查看到什麼？不如想想天晴之後我們怎樣能盡早的攻進九城。”
    “沒有對九城有充分的了解之前我什麼都不敢確定，雨這麼大，正好做掩護。”
    “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以為去那兒很好玩麼？”子息難得的生氣道：“都說你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我看一點都不是，你知道敵軍會不會突然進攻麼？你知道什麼樣的時機是最好的麼？或許以
    前你做的所有決定都是正確的，或許你之前打過無數勝戰，但現在，你必須聽我的。”
    “明明有更快的辦法獲得勝利。”
    “因為我不想他們死，他們都是你的兵，你會難過。”祈昂愣住，子息甩開他的手，出了大帳。
    雨沒有停，反而更加大起來，到處都是水，城裏城外失去了往日的興盛，變成水的世界。偶爾會有調皮的小孩，靠著牆根，玩著水，笑聲清脆。子息看著天真的小孩，淡淡一
    笑。
    回來以後，子息什麼也沒說，祈昂也不問，反正最後子息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結果。
    傾盆大雨連續下了六天六夜，子息忽然說要去看風景，祈昂隻能陪著。
    外麵的雨依舊很大，子息的臉上一副自在模樣，拉著祈昂慢慢走著。來到一處高地，正好可以看到整個九城。這座臨近海灣的城市有種炙熱的溫度，如果現在不是亂世，子息
    真的希望可以在這裏住上些日子。
    “我本來想我們或許可以這樣從這裏飛過去，飛到九城上空，將它夷為平地，但後來我有了更好的辦法。”
    “什麼辦法？”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在高地上站了幾個幾個時辰，約莫正午的時候，子息忽然道：“昂，你看到過水中火麼？”
    “沒見過水中能起火的。”
    “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說著子息將信號彈打開，一聲脆響，天空炸開一團絢麗，遠處，大雨中的九城在祈昂眼中慢慢變成了一片火海。
    “你知道什麼是天水麼，曾經有個旅人找到一種黑色的水，他很好奇，準備帶回去給家人看，可路沒走一半，水沒有了，後來他在升火時竟然整個身子都燃起火來，他跳進臨
    近的一個小湖中，身上的火卻沒有熄掉，他就這樣活活被燒死了。再後來有傳聞說那個旅人是個殺人犯，他身上起火是因為作惡太多。知道麼，那消失的黑水就是天水。我在九城
    的水源發現了它，就略施小計，讓這座城燃燒起來。你說我這樣的辦法好不好？”
    祈昂不做聲，他不能想象此刻的九城中是如何的一種慘象，他甚至可以聽到人們痛苦地呼喊著的聲音，而這一切都是子息做的。
    子息似乎明白他所想，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
    “那些人都是無辜的。”
    “怪就怪他們是冉國人，怪就怪他們生長在這樣一塊天水豐富的土地上，怪就怪這個亂世，這是我們都無法選擇的，這不是你告訴我的麼？你要一個真太平，就必須有犧牲。
    ”
    “不管你做什麼，子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所以，所有的責難我來承擔。”
    “我從不信有上天，我隻相信你，祈昂，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不要欺騙我。”祈昂點頭應允，這場大火就讓它燃燒吧，或許子息是對的。
    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沒有人會相信在傾盆大雨中會有這樣一場大火，燒掉所有的生命和希望。大火熄滅之後，到處是燒過的痕跡，還有焦屍，連子息自己都不願意去看。
    他知道這一戰他殺了多少無辜的人，那些渴望著太平生活的普普通通的人，他的心跳得厲害，他的手不住的顫抖，可這一切他不後悔。他的身後，祈昂堅定的站在那裏。
    祈昂上報朝廷的奏折上寫的是：“適逢大雨，忽見大火。奇哉奇哉，天亦亡之。”
    “我就不信冉君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