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說什麼？怎麼會這樣？我不要去。”還未進門，就聽到陰麗華慌亂的聲音。
    本來是故意遲一步進來的，沒想到會看到前一刻還囂張跋扈的陰大小姐突然如此驚慌失措，伏在陰夫人雙膝前，雙肩抖動不已。
    “麗華你別激動，現在隻是先告訴你這個消息，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想辦法的……”陰夫人輕撫著陰麗華的頭，安慰道。
    明明應該是緊張的氣氛，可當我慢慢踏入了房內，卻看到母女共處的這幅畫麵，不知怎麼鼻頭發酸，好想那不知在何處的父母。
    “英子，你來了，快過來這邊坐吧。”陰夫人看到了我，立刻溫柔地招呼我過去。
    “娘，現在這種狀況了您還這麼照顧她，好像她才是您女兒似的，她到底哪裏比我好？”陰麗華抬起頭來，略顯紅腫的眼睛緊盯著自己的母親。
    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這三個月來陰麗華處處針對我的原因，是覺得我分走了她的母愛吧。
    “麗華，怎麼說這種話？英子已經夠不幸了，還不快向她道歉。”陰夫人麵露不悅。
    “不可能，我……”陰麗華停頓了一下，突然詭笑著說道，“啊對了，既然您這麼希望她當您的女兒，不如就讓英子代我入宮好了，一舉兩得，皆大歡喜啊。”
    “麗華你胡說什麼，這可是欺君大罪，開不得玩笑的。”陰夫人終於板起了臉。
    “我可不是開玩笑，等她入宮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有什麼不好，之後您也一步登天，成了皇室親戚了。”
    “麗華你別在說氣話了，雖然我也舍不得你離開我，但也不能讓英子當你的替身吧。”陰夫人雖是這麼說，卻表情尷尬地看著我。
    我在一旁忍不住開口道：“入宮？夫人您剛才是跟小姐談這件事吧，看她……很不樂意的樣子，我想……”
    “不行，英子，我明白你想報恩，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我這母親的怎能這麼自私呢？”看著太夫人一臉嚴肅，我卻想發笑，真沒想到她會這樣猜測我的“好意”，我有表現得這麼高尚嗎？
    這樣想著，我上前輕碰陰夫人，想要說清楚，誰知道腦海中突然傳出莫名的聲音：
    英子，你可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不然我花費這麼多心思幹什麼啊。
    剛才我聽到的是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陰夫人明明沒有說話啊，她隻是慈愛地握住我的手。
    難道是夫人腦海中的意識？如果是這樣我真想把她眼前微笑的假麵具打碎。
    於是我不著痕跡地甩開夫人的手，卻感覺頭一陣刺痛，腦海裏的聲音也消失了。
    果然是這樣啊，原來她早就存了這個心思的吧，所以才沒有斷然拒絕麗華的提議，還迫不及待地將恩情這個大帽子扣下來，現在我若澄清根本沒這個意圖反倒是顯得我忘恩負義了，真是高明啊。
    “娘，你當真為了英子就不管我的死活嗎？她本來就是我們家救回來的，讓她回報一下有什麼不行。”
    聽著陰麗華尖銳的話語，我心中歎了一口氣，她們母女倆可真是心有靈犀啊，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搭配得恰到好處。
    “住嘴，越說越不像話了，你給我先回房去。”陰夫人還是一貫地“偏袒”我啊，可是我卻不想再看這樣的戲碼了。
    “夫人，大小姐說的沒錯，我本來就受了您很大的恩惠，現在回報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擺起了招牌式的笑容，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娘你聽聽，她都同意了，您還反對什麼呀？”陰麗華緊追不舍。
    陰夫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歎息地說道：“唉，你這孩子，一直是乖巧、懂事，我真希望你可以當我的女兒啊，可惜現在這種情況……”
    一旁的陰麗華看著這樣親密的交談，終於氣得摔門出去了。
    “您不必說了，承蒙夫人如此厚待，我真的很感激，但做您的女兒我實在不敢高攀，”看陰夫人張口欲說什麼，我立馬截道，“您不必擔心，雖然不當您的女兒，但我還是有恩必報的人，我知道您事實上是不願小姐離開的吧，既然如此就讓我代替好了，這是我唯一能回報的了。”
    陰夫人歎息了許久，終於道：“好吧，真是難為你了，這回宮裏催得很急，所以明天就要準備過去了。隻是以後在宮裏人生地不熟的，我也照應不到你，因此有什麼需求現在你都可以跟我說。”
    “不用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收拾收拾了。”勉強說完，我匆匆站了起來，快速離開。
    *****
    這一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雖說要離開那個討人厭的大小姐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未來的不可預測還是讓人心生不安。
    手腕像是回應我的煩躁又隱隱作痛起來，我鬱悶地睜開眼，突然發現手腕處微微泛出了紅光。
    這……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我向來是一覺睡到大天亮，所以這光是以前沒注意，還是今天才出現的自己也不確定了？
    我愕然地將手腕伸到眼前，那團光隱約可見是鳥的形狀，並且在我的注視下似乎越發耀眼，好像要從我手臂上飛出去的感覺。
    這隻鳥？記憶中似乎在哪裏看過，而且好些人的影像突然自我腦海中閃過，可是剛想看清他們的模樣頭就一陣刺痛，隻能放棄。
    我自覺是隨遇而安的人，可接踵而來的意外讓我真的失眠了。
    是老天要耍我嗎？消失不見的記憶，時不時來的手腕麻痹，突如其來的大腦“當機”……等等，當機？這是什麼詞，怎麼會從我心中冒出來？我自己都不了解的自己，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不能再想了，想了又開始頭疼，根本無法思考。
    明明大腦中一片空白，可是卻毫無睡意，於是隻好望著天花板發呆到天亮。
    第二天，我無奈地頂著兩隻黑眼圈無精打采地出了房門。
    說實話，現在心情很不好，因為明顯感覺到周圍有好些視線落在我身上。不至於吧，難道因為大家都知道我要進宮了？所以我今天這麼受關注？
    我向聚在一邊的幾個丫鬟走了過去，可是她們看到我卻紛紛逃走，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怎麼回事？我停下了腳步，雖然我今天臉上不好看，但也不至於這麼嚇人吧，我看了看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那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有了，我靈機一動，一個閃身躲進了花圃裏，然後貓著腰慢慢靠近了另一群丫鬟。
    “……本來不是說今年不選宮女的嗎？怎麼遲了三個月又開始了，真可怕……”
    “就是說啊，以前每次進宮的女孩子不是離奇失蹤，就是突然暴斃，宮裏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好在我家夫人英明，三個月前就做好了準備，之前誰想到這英姑娘真的派上用場了，還真是什麼雨什麼毛的？”
    “那是未雨綢繆，沒知識就別大嘴巴！”我忍不住站了起來，衝那最後說話的丫頭說道。
    “呀，快走！”其他丫鬟一哄而散，但就剩那倒黴的丫頭被我一把抓住了。
    “英、英小姐，不關我的事啊，以後若是……若是發生什麼……變成……不甘心的話也不要來找我，我還不想死。”那丫頭拚命捂著臉，躲閃著我的目光。
    “你怕什麼，幹嘛看我像見了鬼一樣，難道進了宮就真想你們說的那樣？”我惱火地追問。
    那丫頭身子一顫，立馬捂起來耳朵，拚命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您就當從來沒見過我，千萬別記住我啊。”
    我看她那慌亂的樣子，手一鬆，她就像受驚的小兔一樣立馬逃之夭夭了。
    雖然陰夫人不一定會說出真相，可看來要弄清這一切隻有去見她了，我想著向主房的方向走去。
    咦？陰麗華怎麼也來了，正準備敲門，卻聽到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由遠而近。說實話，我其實眼神不大好，人走近了才能分辨，但是陰麗華那我快節奏的走路方式我老遠就能聽的出來。
    我可不想和她碰麵，思及此，我快速地閃到一邊躲了起來。
    “娘，這種事你怎麼不早說啊！”陰麗華門也不敲就闖進了去，口中嚷道，“你知道這三個月我有多憋悶。”
    “乖孩子，我這不也是以防萬一嘛！而且要是提前告訴你，以你那性子怎麼憋得住不說呢，要是提前曝光那英子還肯替你進宮？”陰夫人的話讓我心中一涼，什麼意思？這究竟……
    “可你不知道我這三個月來老是找她麻煩，要是她提前被我氣走不就沒戲唱了。”陰麗華嘀咕著。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故意經常外出就是放任你欺負她，然後隔段時間回來安撫她，這也是考驗她是否感恩。她雖有不滿但從來沒向我告狀，我也就假裝不知道，然後加倍對她好，一切的一切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不過有一點我很奇怪，為什麼選她？”
    “這你就不懂了，本來救她就是存了這個心思，誰知她正好又失憶了，如此來曆不明，出了事也沒人會追究到我們這裏，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原來是這樣啊，娘您真是高明啊。”隨後是一陣開心的大笑，聽得我格外刺耳。
    原來，這就是殘酷的真相。我本以為陰夫人對我還有一絲真情，誰知道……我隻不過是個被愚弄的小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