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正躺在李敬之的懷裏安然熟睡的時候，林福悄悄進來，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什麼。他十分震驚，輕輕地放開我起身去了外間。
    “林福，發生什麼事了？”李敬之問。
    林福拿來李敬之的外袍幫他穿上：“王爺，適才薰蘭宮傳來消息，蘭妃娘娘薨逝。請王爺速速回翠微宮，不久那邊就會有人過去找您。”
    “不，蘭兒獨自在這兒會有危險。”李敬之隔著珠簾看向房內躺在床上的我，眼裏藏滿了深深地疼惜和不舍。
    “王爺，公子這邊有我在，我會照顧好公子的。如果王爺發生什麼意外，德儀娘娘如何自處！”林福語氣焦急。
    李敬之又走到我的床邊，深情憂鬱地看著我，在我的嘴唇上落下柔情蜜意的親吻。“蘭兒……”
    我聽到殿門關閉的聲音，慢慢張開眼睛。娘也死了！昨天她還派人來勸我離宮，她的死絕不單純！我要去看她最後一眼。我從床上坐起來，感到一陣陣暈眩欲墜。勉強站起來走到門邊，不見林福的身影，便按著記憶中的線路一個人匆匆向薰蘭宮方向去了。
    薰蘭宮，燈火通明，宮內隱隱傳出有人哭泣的聲音。李隆基帶著隨從趕到了，直奔含露殿。我隻得又躲在殿外的窗戶邊上。
    李隆基坐在蘭妃的榻邊，依依不舍地看著她，“蕙兒，蕙兒……”
    高力士勸慰道：“陛下，蘭妃已去，請陛下節哀，保重龍體啊！”
    “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麼照顧蘭妃娘娘的？”李隆基一聲低吼，嚇得滿屋子的人膽顫心驚，無人敢應。
    “太醫呢？太醫在哪兒？”他又吼。
    “陛下，微臣在這兒。”一名中年太醫戰戰兢兢地答道。
    李隆基怒問：“蘭妃為何突然薨了？你們每日都給各宮妃嬪請平安脈，為何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回陛下，蘭妃娘娘一直都有心絞痛之症，此病最忌情緒激動和傷心憂鬱。隻怕娘娘是突然受了刺激，引發心絞痛症才會突然薨逝的。”太醫慢慢地說。
    蘭妃有心絞痛嗎？我暗暗疑惑，上次見她時觀她的氣色並沒看出有這方麵的弱症啊。而且她怎麼會在今日受到強烈地刺激呢？
    “今日是誰在娘娘身邊侍候？”李隆基看向一群宮女，問道。
    “回陛下，是奴婢。”一個穿著粉紅色宮裝的侍女說。
    “娘娘今日有何不妥？”李隆基問。
    那宮女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娘娘……娘娘今日讓奴婢去南薰殿請葉蘭公子，奴婢沒能見到公子。回稟娘娘之後，娘娘便心痛發作。”此語一出，眾人皆驚，紛紛惴測。
    “你要仔細回話，可知憑剛才你說的話朕能立刻就殺了你。”李隆基陰沉著臉，冷冷地說。
    “陛下，請陛下饒命！奴婢……奴婢不敢撒謊！”那宮女抽泣著大聲說。
    “娘娘為何要你去請葉蘭公子？你為什麼又沒有見到葉蘭公子呢？”李隆基問。
    那宮女說：“回陛下，自葉蘭公子進宮，娘娘便對公子十分在意，此前也曾派奴婢幾次去找葉蘭公子。今日奴婢去到南薰殿時，公子正臥病在床，所以沒能見到公子。”
    “此前幾次你都見到葉蘭公子了嗎？他有沒有隨你來過薰蘭宮？”李隆基又問。
    “前幾次都有見到公子，公子從來沒有隨奴婢來過薰蘭宮。”那宮女說。
    李隆基有點陰森森地問：“那娘娘要你跟公子說些什麼？”
    那宮女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娘娘……娘娘說她……”
    “從實說來！”李隆基充滿殺氣地低吼。
    那宮女嚇得趴在地上：“娘娘說愛慕公子人品，請公子到薰蘭宮……”
    “住口！”李隆基“謔”地站起來，打斷她後麵的話。
    誣陷，這是誣陷。我立刻衝進殿內，大聲喊：“陛下，她說謊！”頭暈得厲害，險些摔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扶在桌子的邊緣。
    見我僅著內衣、披頭散發的突然出現，人人滿目驚疑地看著我。我顧不得那麼多，待頭暈稍微好點兒，我定定地看著李隆基，慢慢地說：“陛下，蘭妃絕不可能愛慕草民。”
    李隆基見我那弱不禁風的樣子，眼裏突然露出了些些憐惜，也不知是不是我暈得花了眼。“通通都下去，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得進殿。”他沉沉地下令。
    一屋子人安靜地退了出去，隻留了我和李隆基兩人。我慢慢走到蘭妃的床邊，扶住床柱看著床上躺著的蘭妃，隻見她臉上微微透著一股淡淡的青黑之氣，心下了然，她被人下了毒。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床邊的矮凳上坐下，“皇上，您覺得我的相貌與蘭妃可有幾分相似？”李隆基沒說話，他第一次看清我的相貌時便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繼續說：“我是她入宮之前生下的親生兒子。這十六年來，我與父親隱姓埋名生活在絕離塵世的深山中。”
    我抬起頭，顧不得接下來的話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是，她和薛崇訓的兒子！”
    李隆基聽完，雙手緊緊地捏住我單薄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國公大人沒有告訴您嗎？也許這是他這一生唯一一次沒有對您坦白交待。”我微微扯出一絲笑容，“他多麼愛您啊！為了您，他拋棄了能拋棄的一切。”
    “別再說了。”李隆基鬆開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突然感到一股血腥由喉嚨翻湧而出，壓抑不住地吐出一口鮮血。鮮血滴在白色的衣服上，像一朵盛開的花，妖嬈絕豔。
    殿外傳來太監稟報的聲音：“惠妃娘娘、麗妃娘娘、德儀娘娘、太子殿下、鄂王殿下駕到。”
    在我徹底暈倒前，聽到他也來了，心裏又脹滿了酸酸澀澀的情意。敬之，敬之……身體軟軟地倒下了，有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我。
    “太醫，太醫……”是誰在喊？是敬之嗎？意識飄飄渺渺地不知向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