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眼中人心為誰動 第九十五章 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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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沉沒,夜幕爬了上來。
入秋之夜的涼風,總會讓人感覺無端的蕭瑟。
一道身影從門邊鬼魅般的溜過,偷偷的潛到那個妖媚的黑衣女子的身邊,附耳小聲說了幾句,又恭敬退於身後,黑衣女子如霜的唇角噙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此時修羅與白衣女子已經過了百餘招,黑幕中隻聽見兩人兵器相碰時急切而又短促的脆耳聲,兩人功夫不相上下,難分仲伯。
她們過招的時間越久,我就越擔心,雖然修羅的麵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但我卻清楚的知道,她傷勢未愈,定不能久撐。
修羅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或者說可能她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身子的異樣,手上的招式不免急切起來。
高手過招,必須全神貫注,一個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會致命。
有時候,一個人會輸給另一個人,完全是因為自亂陣腳,給敵人可乘之機。
白衣女子身形加快,以劍擊劍,借著強大的內力雙手持劍直直的朝胸前刺去,頓時劍氣四溢,令人眼花繚亂。我心中暗叫不妙,修羅的內力定還沒恢複,若是拚內力,隻怕會吃虧。
果然,修羅的身子微微的搖晃了一下,劍尖一指,瞬時貼著地麵劃出一道難聽的尖銳之聲,雖然極力穩住身形,但已被白衣女子占了先機,待她抬首之際,白衣女子的劍尖已經殺氣騰騰的直逼她喉間而來。
我身子一動,正欲出手,卻聽聞“叮咚”的清脆一響,白衣女子的劍尖微微一偏,擦著修羅的青絲而過,黑衣女子疾速閃身上前,將修羅往身後一推,不帶笑意的冷聲道:“久聞逐月門飛天之羽劍法高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讓魅影也來領教領教!”
言未落身先動,魅影竟然赤手空拳的迎上了飛羽的利刃,飛羽立刻整姿揮劍,既然敵人自己迎上來,她又豈有退讓之理?
豈料魅影到了飛羽麵前卻不出招,隻是不停的躲閃著,偶爾用青蔥手指去挑拔飛羽的劍鋒,卻又在兩者相觸之時飛快的移開,腳步疾速的轉換,隻閃不打。
眾人看得是莫名其妙,一頭霧水,魅影這是唱的哪出?
飛羽一陣惱怒,驀然間停下腳步,劍尖指向魅影喝道:“你如若不打,就給我閃一邊去。”
魅影依舊不慍不火,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魅影早說過要領教飛羽的高超劍法,飛羽莫急,魅影這就出招。”
說話間,魅影欺身上前,以手作刀,朝飛羽迎頭劈下。飛羽眼睛微微眯起,透著一股狠決之光,不守反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劍尖由下至上直刺魅影命門。魅影速收攻勢一個急轉身,避過鋒利的劍尖,足下發勁,又遠遠的離開了飛羽身邊。
我觀著院中的形勢,心中也在猜測這魅影到底在搞什麼?搶東西本就是個爭分奪秒的活,比得就是看誰出手快,看誰占得先機。照魅影的這種打法,就是打到天亮也打不完呀。
打到天亮?
我心中突然一動,魅影難道是想拖時間嗎?
通常拖時間隻有兩個原因,一是趁機逃跑,二是等待援兵。
第一條不用想都已經被否決了,那就隻有第二條,等待援兵的到來,而這個援兵必定是比她們自己要更為強大的人。
想到這裏,我心頭一顫,難道是……?
打鬥中的飛羽顯然已反應過來,也察覺到不對勁,她一麵糾纏住魅影,一麵對著橫刀喝道:“快搶人!”
橫刀握刀衝到門前,卻被修羅擲劍擋住,躊躇間,修羅已飛身至前,阻住了他前行的勢頭。
其餘各派眾人各懷鬼胎緊盯著兩大門派的行動,修羅與橫刀的開戰無疑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信號,於是紛紛拔劍與自己身旁的各門各派拚殺起來。
每個人都瞪著赤紅的眼睛,恨不得將對方剝皮拆骨,他們隻知道,多殺一個人,便少一個人爭奪那通往權利財富之路的寶物,於是下手便狠毒不留情,小小的鳴陽小築頓時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凡事都皆有例外,在這鳴陽小築也有一個例外,那便是安念風。
盡管院中已經打得如同一鍋亂粥,安念風仍是負手靜靜的笑望著,真如他所說的一般,隻要不威脅到天溪百姓的性命,他絕對不插手,一派置身事外之態,他帶來的官兵也靜待原地,等候指示。
這世上也許真的會有人心憂天下,心係百姓,但那絕對不會是此刻的安念風,一個看著血肉橫飛的場景還能掛著冷漠微笑的人!
透過殺戮的眾人,我靜靜的凝視著他,風哥哥,你想做那得利的漁人,卻有沒有想過,還有人會做那精明的黃雀呢?
不能再讓他們打下去了,再打下去,等淩麒月一到,帶走了白放鳴,我再要尋他就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打蛇打七寸,對於殺紅了眼的人,想要讓他們停下來,便隻能挑他們最在乎的事情說。我凝神運氣,用盡內力朝著院中喊道:“不要再打,玉在我這裏。”
這句話無疑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能在最快的程度吸引眾人的注意力。最先停下來的人是飛羽與魅影,銳利的眼神快速的掃過四周,尋找著發聲之人。
其餘的眾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停了下來,我這才從牆頭現身,一躍而下,小心的避開那些死屍,穩穩的落到了院中央。
眾人的目光放肆的打量著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我微微一笑,迎上他們的目光道:“不用再看,方才說話之人確實是我。”
飛羽的手微微的動了動,身子輕微的向前傾了傾。修羅見了我微微詫異,卻未出聲與我說話,隻是緊貼著橫刀,以防他妄動。
我接著開口道:“方才我說了謊話,我並沒有玉,但是,我能讓裏麵的人交出那塊玉。”
飛羽冷哼一聲,唰的一聲將劍尖指向我眉心道:“想用這種伎倆來搶人?”
我用手指了指橫刀,不急不慢道:“我有沒有說謊,你可以問他。”
飛羽回過頭去望橫刀,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橫刀的身上,橫刀嘴角抽了抽,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她說的是實話,她身上確實有王洛陽交給她的信物,這是我親眼所見,有了那個信物,白放鳴必會將玉交給持物之人。”
橫刀將“必會交給持物之人”這幾個字咬得極重,眾人一聽,眼光又齊唰唰的回到了我的身上。
耳邊一絲細微的風聲傳來,我伸出兩指,反手一夾,一根細如青絲的銀針瞬間被定格在指尖,眼中寒光一閃,手腕一翻,一根更細的銀針從袖口疾速滑出,與指尖定格的銀針重疊在一起,順著來時的方向激射過去。
隻聽人群中傳來一聲淒厲慘叫,一個尖下巴的中年男子頓時抱著頭在地上劇烈而痛苦的翻滾,他的頭被兩隻手緊緊的抱住,看不出他麵上的表情,但是那慘烈而竭力的嚎叫,卻讓每個人的心頭一陣發瘮。
許久,男子的叫聲漸漸的低了下去,滾動的身子也逐漸消停下來,像一癱爛泥般的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有同伴大膽的上前一探鼻息,失聲驚叫道:“他死了!”
眸光徐徐的從在場的眾人臉上掃過,我冷哼一聲警告道:“若是再有人敢對我行這偷襲之事,下場必定比他慘千百倍!”
我並不去看那倒地身亡的男人一眼,我知道,他此刻的模樣一定可怕極了,因為我射向他的銀針上淬了曲扭散。這種毒,隻要射進皮肉立刻沿著血管進入到腦部,扭曲人的神筋,從而控製人的麵部表情,死得快,也死得慘。
我並不同情他,若不是他先存害人之心,我也不會心生反擊之意,他射向我的銀針上同樣也含有劇毒,如不是我從小精於此道,也許此刻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那個人就是我。
有了前車之鑒,眾人不敢再有異動,隻是緊緊的盯著我。
我側身緩緩走到修羅跟前,輕輕一笑,問道:“修羅,這玉你是勢在必得嗎?若是我與你搶,你會讓給我嗎?”
修羅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說話,眸中湧現痛苦掙紮,良久,才抬首望向我,麵上浮現愧疚之色。
我頓時明了她的選擇,她也隻是聽命行事而已,盡管心中飽含著對我的歉意,但仍然選擇了為主子盡忠,我不能怪她,對於一個忠心的人,我沒有理由去怪她,若真要怪,就隻能怪我們不是同在一條路上。
我默不作聲的離開了她麵前,緩緩的走向靜靜佇立的安念風。
安念風的神色隻在我出現之時變了一變,又立刻恢複如初,我走向他的時候,甚至不敢去抬頭看他,安念風在我心中,是一個特殊的人,也許是因為他曾說過要當我的親人,所以我對他總是存著一份異於常人的希望與親近。
正因為這樣,我才更怕有一天會與他處在對立的立場,因為我明白,自己的膽子是何等的小,根本承受不了希望破裂之時的痛苦與失望。
但是人生從來不由己控,該來的總要來,該麵對的也總得麵對。
我在安念風的麵前站定,緩緩的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輕輕的,忐忑不安的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風哥哥,這玉你也是勢在必得嗎?若是我與你搶,你會讓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