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眼中人心為誰動 第六十四章 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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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湧來,眼皮似有千斤重,任我如何用力都無法睜開。
心中不免一番自嘲,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堅強的,原來,我也會有如此虛弱的時候。
一股暖流從背後緩緩而來,傳到心頭,再蜿蜒至全身各處,好似泡在溫水中一般,五髒六腑說不出的舒暢爽快,意識也一絲一絲隨著暖流回到腦海。
誰的內力竟如此深厚?
胡亂猜想間,暖流霎時被寒流取而代之,血液好似被一條冰冷的巨蛇快速滑過,痕過處,寒冰結凍,那寒意仿佛從心底延伸出,四肢僵硬的無法動彈,連打個寒顫都成了奢侈。
不知過了多久,寒流消退,全身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好似有千萬根銀針同時在你身上紮一般,刺痛感從四麵八方傳來,無休無止。
終於忍不住,心口暗罵道:“這是什麼變態的功夫,哪裏是救人,分明就是折磨人的。”
那一波又一波的刺痛實在讓我無法忍受,不禁失聲叫喚起來。
“再忍會,馬上就好。”身後傳來慵懶的嗓音,卻沒有平時的醇厚,反而帶有一絲疲憊。
施恩方都如此說了,我這受恩方又能說什麼呢?隻得咬緊牙關,將那一聲聲的痛呼咽在肚裏。
又過了許久,身後終於傳來一聲輕籲,刺痛漸漸消退,我睜開了眼睛,竟是覺得全身充滿著精力,真氣盈盈。
我回頭,對上一雙妖豔的眸子,很近,近到我能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
他勾一勾唇角,一如既往的綻放一個攝人心魂的笑,卻藏不住眉梢的疲倦。
“你……”我坐於床邊躊躇著,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如此損耗真氣來救我,反而讓我有一絲不好意思。
“你怎麼來了?”話到嘴邊,卻不自覺的轉換成了這句。
“若我說我能感應,你信嗎?”淩麒月唇角笑意加深。
麒麟玉突然發熱,他便知曉她有危險,拋下一切趕進宮來,卻看到她昏倒在房中,雖然已被他救過來,他仍止不住的害怕,若是他沒有及時趕到,她是否會這樣悄無聲息的離去?
我笑了笑,並未回答他的話,隻是輕拍了床鋪,問道:“你很累,要不要休息一會?”
淩麒月稍稍點頭,輕靠在床頭,卻伸手自然的將我攬在懷中。
第一次,我沒有掙紮,也不想掙紮,我不知道是否因為他剛剛才救過我的緣故,我突然得覺得,淩麒月的懷抱也不是那麼的讓人討厭。
“以後別再浪費內力救我了。”輕靠著他的肩頭,卻發現,淩麒月身上竟有著一種不知名的清香,特別的好聞,讓人不自覺的放鬆心神。
“我認為很值得。”他幽幽的開口。
我默然不語,如果你知道我隻有七天的命,還會認為是值得嗎?
有些話,不需要開口問,因為答案無法改變結果,沒有任何意義。
“淩麒月,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盡管沒有意義,我仍是忍不住的問了,因為,我想知道。
若是換作從前,我是定然不會問這種問題,不知是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性情也變得莫名其妙,以前不屑做的事情,不願說的話,如今也想去嚐試一下。
房間裏麵安靜了很久,淩麒月像是睡著了一般,隻是沉言。
我輕笑一聲,仿若給自己解圍般:“是不是很可笑?或許你從來就沒有將我放在心上過,不過我仍是要說,如果我死了,請不要記得我,就當我從未出現過。”
環在腰間的手緊緊收住,他一把將我摟至胸前,另一隻手也緊緊環住,將我牢牢的護在胸口。
我抬起手輕輕搭上他的腰,回抱著他,他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下,複而放鬆,環在腰間的手更緊了。
“你不會死的。”頭頂傳來他沙啞的嗓音。
我將頭埋在他胸口,不去看他的表情,努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沒有原因,隻是本能的這麼做了。
人生真是很奇怪,我不久前才騙過他我中了毒,沒想到幾天後,竟然一語成真,這是否也證明,我是金口玉言呢?
我笑了笑道:“就算你富甲天下,權傾朝野,你也無法掌握每一個人的生死。尤其,是我的。”
緊了緊環腰的手,又道:“你莫要以為我愛上了你,我會抱你隻是因為我突然間想放縱一下自己,想試一下被人嗬護,有人依靠的感覺,剛好你在這個時候便出現了。換而言之,若今天不是你,而是任何一個我不討厭的人,我也會同樣抱他的。”
我並未忘記我與他的約定,故而特意解釋。
“那我是否該慶幸自己的好運呢?”慵懶的嗓音再次傳來,猶帶著一絲來不及消退的沙啞,卻更添誘惑。
“修羅醒了嗎?”之前睜前時便看到,窗外已是夜色沉凝,算算時辰,修羅也該醒了。
“你是如何弄到那棵人參的?不是說讓你不要插手嗎?”他將我頭微微托起,凝視著我,不答反問。
看來修羅已經無事了,隻是這一命換一命的事卻不能對他言,我垂下眼眸,不去看他的眼睛,隻道:“你能和我說說關於陰陽同體人參的事嗎?”
頭上傳來一聲淺不可聞的輕歎:“你想知道什麼?”
“關於那顆人參的由來,以及,柏將軍是如何寶貝它的?”我又將頭重新埋回他的胸間,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正常的開口說話。
“其實,關於那棵人參我知道的也不詳細,隻聽聞,那是柏廣十八年前從戰場帶回來的,同時帶回來的,還有武林盟主藍摘星。”
他說到藍摘星時,稍稍的停頓了一下。
“說下去。”我的聲音平淡無波。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消息,說那棵陰陽同體的人參能治百病,一時間,江湖朝廷各路人馬都明裏暗裏的打那棵人參的主意,卻沒有一個得手的。莫說闖不過那重重的看守,就算僥幸逃去,那放置人參的地方也是機關重重,步步驚險。”
“那你知道放人參的地方在哪裏嗎?”我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小心的問道。
“你不是得到了嗎?為何還對那棵人參藏匿之點感興趣?”
“我隻是好奇,隨便問問而已。”
我掩飾道,又忍不住的詢問:“如果你去偷,有幾分把握?”
“如果藍摘星不在,有十分的把握。”
“如果他在呢?”我急切的問道。
“五分。”
我一陣心驚,我雖未與淩麒月交過手,但光從他那深厚的內力來看,功夫定是極高的,如果連他都隻有一半的把握,我就更沒有希望了。
我垂下了失望的目光,輕喃道:“他有如此厲害嗎?”
“他是我唯一看得上可以當我對手的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修羅命在旦夕,急需要那棵人參救命,你會去偷嗎?”我探尋的問道。
這些日子我能看出他對修羅的信任,所以拿修羅作比方,想要試探他的態度。
“不會。”他答得飛快,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
“為什麼?”
“柏廣掌握著天溪近一半的兵權,我若去奪參,必會得罪他,得不償失。”
原來如此,聽了他的回答,我的心頓時冷了下來,突然間覺得,那個懷抱已經不複溫暖,那努力營造出來柔情的氣氛也一下子消退得無影無蹤,快得連一絲痕都未留下。
我一定是被他突如其來的柔情衝昏了腦子,竟然能忘了當初他是如何算計我,欲置我於死地的。連修羅他都能不顧,更何況是本就被他利用的我呢?
我不該存此希望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犧牲一兩個下屬又算得了什麼呢?
夜色中傳來蛐蛐呱躁的叫喚聲,心中暗笑,這已是第三聲了。
我推開了他,起身靠在床頭,望著眼前粉紅的羅帳道:“淩麒月,我答應過你的事會盡力做到的。”
就當報答你以內力相救之情,我心中補充道。
來到這個世上並非我所願,既然不屬於這裏,就不要帶走這裏的任何東西,包括人情,也包括回憶。
但我隻有七天的命,所以我隻能盡力做到,這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努力,唯獨生與死,是任你如何努力也無法掌握的。
“無妨,我會再派人的。”他也輕輕的坐了起來。
“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吧,順道,替我趕走那煩人的蛐蛐。”我將他拉下床,輕輕將他推向門外。
門外的蛐蛐又急叫了一聲,他深深望了我一眼,留下一句“等我”,這才推門離去。
“等你?”我心中嗤笑一聲,等你什麼呢?
將自己的命交在別人手上是愚蠢的行為。
剛剛,我就差點要犯這麼一個愚蠢的錯誤。
看了一眼漆黑的夜,我回房迅速的換上了夜行裝。
反正早晚都要死,與其坐著等死,倒不如冒險去闖一闖,或許,還能覓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