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點回憶
    葉可坐在公車上，木然地看著旁邊的車輛，人群在路燈下流動。
    她剛才是認真的，那樣說，隻是不想大家太尷尬。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已經離她好遠了，一年，兩年，三年，還是四年？
    葉可其實不願想起，當年的感覺太痛，她早怕了。
    記得大學開學第一天班會，玩一個叫配對的遊戲，什麼七仙女配董勇，梁山泊配祝英台那種。
    葉可抽到的是秋香，她的唐伯虎是個有一肚子幽默故事的男孩，那晚，他一直說，葉可一直笑，散會的時候，“唐伯虎”說[葉可，跟你一起蠻開心的，我們玩真的好不好？]
    葉可那晚的笑在那時止住，隻對他搖搖頭。
    後來“唐伯虎”不死心地追了她一陣子，甚至收買她宿舍的人，葉可還是搖頭。
    “唐伯虎”最後無奈，笑著對葉可道[要不我當你幹哥哥。]
    葉可還是搖頭[我有親生的哥哥了，這種哥哥妹妹的遊戲並不適合我。]
    “唐伯虎”一臉尷尬。
    [不過，我們可以當朋友，甚至好朋友。]葉可笑著伸出手。
    “唐伯虎”沒有握上去，轉身離開，後來，葉可看到同學院的某個女孩和“唐伯虎”走在一起，“唐伯虎”一直在說，女孩一直在笑。
    葉可進網球社的時候，連拍都拿不好，所以拚命地練，一下課一有空就去。
    去的次數多的，就和常去打球的人熟悉起來。
    那時，有個胖胖黑黑的男孩經常幫葉可撿球，那男孩是研二的師兄，網球打得非常好，在學校裏找不到對手，卻願意和葉可這隻菜鳥一場場地對打，撿球。
    她的朋友說[師兄肯定喜歡你。]
    他的朋友說[星輝喜歡你。]星輝是那位師兄的名字。
    可是星輝沒說。
    星輝畢業的時候葉可問[你喜歡什麼禮物？]
    星輝低著頭想了久，輕輕吐出兩個字[玫瑰。]
    葉可愣住，星輝畢業典禮的那天，送了他13朵白玫瑰和一把滿天星。
    星輝接地過手，輕輕地撫弄著玫瑰，不小心被沒拔幹淨的刺紮了麼。血一下冒出來，滴在純白的玫瑰上，豔紅的。
    葉可抽出紙巾按住他的傷口，收回手時，被星輝反手握住。
    葉可沒掙開，隻是對著星輝搖搖頭。
    從此她和星輝沒見過麵，星輝走前，托人送了一個小雕像給她——那是她的樣子，葉可接過雕像，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葉可有在文化長廊早讀的習慣。每天大概讀一個鍾。
    葉可每次都聽到一個高誦古文的聲音，抑揚頓挫，感情充沛。葉可有時會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地聽他讀。心情隨著他的聲音，他所讀的內容起伏。
    葉可就這樣聽他的聲音聽了一年多，卻半點探知他的相貌或是姓名之類的都沒有。
    大二元旦的早上，微雨。葉可風雨無阻慣了。
    隻是去文化長廊的路上，雨勢漸大，葉可進去的時候，一身狼狽。
    整理間，撞到同樣在整理的人。
    兩人對視的瞬間，葉可有種被灼痛的感覺。那雙黝黑晶亮的眼睛，那濃粗的眉眼，像極了印象中的人。
    男子連連道歉，是一直聽到的聲音。
    葉可回過神說沒關係。
    男子聽到她的聲音，笑了。
    葉可歪著頭一臉疑問。
    [我常聽到你讀英語。]
    葉可也笑[我常聽到你讀古文。]
    於是兩人站在長廊內，任風雨在外麵狂肆，相視而笑。
    男子說，我叫喬山，二年給中文新聞1班。
    葉可說，我叫葉可，二年給會計財務1班。
    就這樣認識了。
    後來，兩人會在一起英語對話，或是共讀喬山的劇本，喬山還會喝京劇，一人飾幾角，一段《武家坡：蘇龍魏虎為媒證》，把葉可聽得直愣。
    後來，有個漂亮的女生對葉可說[真不要臉，勾引別人的男朋友。]那個女生是喬山女朋友的朋友。
    葉可從此就再也不去文化長廊，找了另外一個地方早讀。
    偶爾會想起喬山的《武家坡》，還有那雙黝黑晶亮的眼睛，抑揚頓挫的聲調。
    葉可沒想到喬山會找到他們班來。
    喬山說，[好久沒見你來長廊，以為你出事了呢。]
    葉可說，[換地方呆了。]
    喬山問，[怎麼就不去了呢。]
    葉可笑，說，[你來找我不怕有人誤會嗎？]
    喬山恍然大悟，說，[清者自清。]
    葉可笑，沉默。
    [我覺得你也不是那麼迂腐的人，怎麼就聽這閑言碎語。]
    葉可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又看向喬山的鞋尖。然後輕輕吐出幾個字。
    再抬起頭的時候，隻見喬山的背影，慢慢遠去。
    葉可苦笑，連那麼決絕的身影，都跟那人有點像呢。
    葉可說，我怕管不住自己啊。。。。
    車到終點，葉可回過神來，下車，朝學校走去，月光下，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尤如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