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膽小鬼
    葉可第二次見到林啟盛是在趙乘悅師姐的大學畢業共典禮上。
    會和趙乘悅認識是高中一起參加了高校的征文競賽，後來都進入決賽，指導老師集中培訓她們時，兩個人相處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見到趙乘悅的第一眼，感覺是相當普通的人，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長相，普通的聲音。但就這普通的人，讀書非常厲害，在台上也能侃侃而談，從容不迫，雖然長相一般，但隻要一開口，周圍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相當有魅力。
    葉可對這種人有著天生的崇拜，一點抵抗力也沒有，因為她也像趙乘悅一樣，給誰第一印象都非常普通，一走進人群，就很難找出來的那種。而且葉可隻除了會讀書，其他什麼也不會，還相當膽小。
    高中入學第一天班主任讓大家一個一個輪著起來自我介紹，看著前麵的同學個個在台上眉飛色舞地介紹自己，葉可緊張到心都要跳出嗓子，一直想怎麼辦怎麼辦，在紙上打著要說的草稿，手抖得連字都寫得歪歪斜斜了。對著草稿一背再背，可一上台看著台下那五十多雙眼睛腦中立刻一片空白，才機械地說句[大家好，我是葉可——]下麵就再也說不出來。
    [還有呢，說啊——]台下某位男生起哄。
    葉可站在上麵，簡直羞愧欲死，喃喃地重複著[那個……那個]那個了半天，憋許久，才憋出[一切盡在不言中]這幾個字，然後逃也似地跑下台，班裏的同學連班主任都笑得漲紅了臉。葉可捂著臉差點就哭出來。
    班主任一見情況不妙，立刻帶頭給她鼓掌，說她的自我介紹很有創意，才讓她好過一點。但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也成了她的第一個綽號。直到第二個綽號出現才被人慢慢淡忘。
    葉可膽子雖小，成績卻非常好，許是自覺得沒什麼優點，所以拚命讀書來證明自己價值的結果。但無論怎樣，她的確每科都能拿到年級的前十名，每次寫的文章也相當出彩，連教他們語文對學生文章挑剔出了名的怪老頭，有時候都忍不住拍案叫絕，自己在班上念給學生聽還不過癮，有時還要讓作者起來念，說是這樣大家才能感受創作者的感情，結果可想而知，被強迫著在堂上念自己作文的葉可，緊張得直結巴，看著紙上的每個字，都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寫過它們。
    更沒想到的是，怪老頭在葉可第一次把自己的文章念得支離破碎，同學們聽到笑成一團後，仍不肯放過她，第二次又要讓她讀，甚至還愛點名讓她回答問題，更離譜的是在葉可不知情的情況下，向班主任推薦她去參加什麼五四青年節的朗誦比賽！要不是葉可紅著眼眶抵死不從，那個在眾目睽睽下朗誦《再別康橋》的人就是她了。怪老頭的一係列舉動，讓葉可怕死了上語文課，每次上課都低頭看自己的書，也讓她對寫文章的積極性一落千丈，恨不得自己寫的是垃圾，怪老頭一聞到就退避三舍，看都不看，這樣她就不用再起來讀了。
    消極抵抗了大約三次作文的時間後，怪老頭大概也看出來了，也不考慮葉可的性格，在課堂上當場就對她狠批，直罵葉可再這樣下去永遠隻能是膽小鬼，別人創造機會給她她也不知道珍惜成績再好也不能自然地表達自己，以後不會有大出息，恨鐵不成鋼的他一陣狂轟，直把葉可罵得當場就哭了起來。
    班主任聞訊而來把她帶出去安慰了很久才平息。
    被怪老頭狠批一頓之後，葉可才知道老頭一直在給她創造在人前說話的機會，那樣凶狠地訓罵也是愛才心切而非故意給她難堪。葉可一想通，再也不敢作怪，甚至還主動舉手回答過怪老頭的問題，雖然在底下思想鬥爭了N久，回答得也結結巴巴，總算是向怪老頭伸出和平的橄欖枝，默認老頭的權威。
    怪老頭表麵無動於衷，心理確實高興，對待葉可又像以前一樣。
    在怪老頭下手一年，葉可語言的知識沒學到多少，膽小的毛病卻治好了許多，雖然還是膽小。
    所以，葉可高中三年，最感激的還是那位怪老頭，上了大學後，每年寒暑節都會和高中同學去看看他，陪他聊聊他們的大學生活，聊聊他現在的學生，葉可每次聽怪老頭講某位學生眉飛色舞的樣子，常常要想起當年被狠批的情形，不禁對怪老頭抱怨道[老師這麼誇現在這學生，當年批起我來可一點好話都沒有啊。]
    怪老頭哼了一聲，梗著脖子道[你這小鬼要不罵能醒嗎？一條路走到黑的主……]於是又教訓起葉可來，葉可現在已經萬分習慣老頭的念叨了，隻要安安靜靜聽，他說累或讓師母聽見了自會停止。
    雖然感激怪老頭，但是被他害得兩年多都要被人叫小鬼卻是沒冤枉他。
    葉可膽小是誰都知道的，但她自尊心強，大家本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來說，怪老頭那一頓臭罵葉可又主動求和後，葉可膽小的毛病也算是官方承認了，大家有時開玩笑也就毫不忌諱地叫她[膽小鬼。]
    沒想到這話卻傳到怪老頭那裏，怪老頭自知是自己造成的結果，於是到班上對著全班一頓訓斥[明知她膽小還叫膽小鬼，想害她改不了這毛病啊你們？]
    班裏的人立刻噤若寒蟬。
    [膽子是可以練大，這副小鬼的樣子我看一輩子也改不了了，要叫叫小鬼好了。]
    前一秒葉可還在感動，下定決心以後絕不再氣怪老頭，下一次立刻非常“尊師重道”地狠狠瞪了怪老頭一眼。
    班裏安靜的人立刻爆發出一陣所謂雷鳴般的掌聲，讓怪老頭得意非凡，葉可那一眼於是忽略不計，從此葉可的第二個綽號也正式誕生，並延繼到她高中畢業後原來的同學還愛笑稱她為[小鬼。]
    葉可苦笑，都變老鬼了還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