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起,江湖我來了! 第一章等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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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初歇。
卻月城很快恢複到了平常的繁華和喧囂。不,應該說是熱鬧更甚以往。
全江湖人都知道:卻月城不設防。
空有一座高聳入雲巍峨雄渾的城牆和縱深寬敞的半圓形拱門。而常年洞開的城門四周也從來沒有把守的衛兵或者江湖人士。
富商權貴也好,販夫走卒也罷,大可以堂堂正正,登堂入市。
而事實上,輾轉到此之人,哪怕已至窮途末路,正被人千裏尋仇命懸一線,便在前方五裏之內,隻要遙遙望得城牆上隨風飄揚的那幾麵旗幟,隻要沒行不義無愧是非,便算劫波渡盡,起死回生。
旗幟共有四麵,分別是青龍、白虎、彩鳳、朱雀!
四麵顏色各異形狀迥然的旗幟在初夏的豔陽下隨風飄揚,婉如一朵朵盛開的花朵,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穿過深長的城門入裏數十步,便是卻月城的第一家店麵——清茗茶肆。
今天是七月初七,許是客人太多,雨停之後茶肆街麵的一角也支起了一張桌子。
三個年輕人正圍坐在一起喝茶,一碟茴香豆,一碟香瓜子,一盤鹽花生,中間是一壺清明茶,三個精致小玉盞,熱氣氤氳茶香四溢。
“二位師弟都機靈點,但凡遇到景仰的前輩,切記不卑不亢執弟子之禮;遇到同輩同道也當虛懷若穀行同門之儀。切不可失了禮數。真要遇到事情也無需慌張,大師兄就在樓上,真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他肯定會出麵招呼的。”
麵朝城門口,一個年約十八長相英俊的青年說道。
“二師兄放心,我們一切聽您吩咐。”二個長相清奇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應聲答道。
三個年青人均一襲素衣,腰負長劍,英武不凡。
於此同時,三樓雅座中的千手書生梅承宗,也就是三個青年口中的大師兄,正手握香茗望著城門口若有所思。
“明天天就是新荷大會了,按理他們也都該陸續趕到了啊……”梅承宗癡癡望著空闊的城門口喃喃自語道。
旋即,他微微蹙起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竟是等不及走樓梯,直接一個箭步便從三樓雅座飛身到了街口。
落地之後一個轉身,轉身招呼三個師弟道:“少林無我大師,武當步虛道長等一眾前輩已到,繼宗速速前去稟報恩師準備迎接。禮宗、朝宗快隨我來!”
“是,大師兄!”三人應聲而起。繼宗起身上馬,朝城門口眾人隻一抱拳,即轉身疾馳而去。
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也是不敢怠慢,均箭步向前,緊隨著大師兄向城門口急急迎去。
很快,一行30餘人的隊伍便已穿過深長的半圓形城門次第進入了卻月城內。隻見這群人裝扮各異,有僧有道有尼有俗,但一個個健步如飛施施然而來。
“青龍幫弟子梅承宗攜兩位師弟,奉師命特在此恭候無我大師、步虛道長、不染仙姑、中州俠侶等各位前輩!”梅承宗一邊口頭請安,一邊領著兩個師弟向眾人稽首行禮。
“承宗賢侄等無須多禮。我等本來早該到了,可適才夏口城突遇大雨便尋地暫避,恰巧邂逅了無我大師、步虛道長和不染仙姑等人,實屬湊巧得緊!”中州大俠上官雲天開口說道。
“都怪弟子等考慮欠周,適才暴雨理應多派遣弟子備好雨具,前去迎駕才是!也省得在此妄自猜度迷惑不已!”
“哪裏哪裏,賢侄客氣了,適才傾盆大雨,行走實屬不便,你等便是來迎,這天圓地闊的,又怎知往何處來接呢。”麵容皎好態度慈祥的中州女俠葛素素越眾而出,笑容可掬地望著眼前的三人說道。
“這是犬子牧野和小女牧雲,他們聽聞承宗賢侄的英雄往事俱是景仰得很,以後你們要多親近!”
“師弟師妹好!”
“師兄師弟好!”
五個年輕人紛紛抱拳施禮。抬頭間俊男靚女均覺得甚為投契。
“因家師寒疾未愈,行走不便不能親自來迎,特囑咐我等弟子向各位前輩請罪!繼宗師弟方才已自返回稟告去了,料想家師等現已在邀月客棧門口恭候大駕了。現在就由朝宗師弟引路,領各位前輩一同前往。”
梅承宗語音方落,虎頭虎腦的梅朝宗便已從師兄身後斜跨而出,看似緩慢實則速度極快。
小家夥再次躬身作揖,脆生生說道:“朝宗拜見各位前輩,我這就領前輩們前往邀月客棧!”
“阿彌陀佛,才一年不見,承宗施主的武功益發精進了。方才遙遙見得你從茶肆飄然而下點塵不驚,已是盡得梅老頭飄渺孤鴻身法的真傳。就是這年紀輕輕的朝宗,適才一招移形換影也已經頗具火候,梅老頭得徒如此也足以老懷寬慰了。哎,隻可惜……”
言語至此,本已心如止水的無我大師突然打住。
轉而話鋒一轉:“邀月客棧我等俱是常客,自是熟悉不過,你們尚需在此迎客,我等自去即可,朝宗大可不必隨我等往返奔波!”
但年幼率真的朝宗那裏敢依,伸臂側身說道:“各位前輩請隨我來!”言畢轉身,領著一幹人往邀月客棧而去了。
一行人還沒怎麼走遠,城門口就陸陸續續進來了幾撥武林豪俠。
分別是黔川幫幫主周日如來,及其二個弟子楊龍西裏、羅樂求進,和他的女兒周妙音玉。
三個弟子都年不及十五,俱英姿勃發,尤其是周妙音玉,一席白衣頭戴“風花雪月”,別有一番風味。
彼此一番寒暄之後,周日如來也沿著街道往邀月客棧去了。
臨去之時,聞得眼前這個英武不凡的年輕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六君子之一”時,周妙音玉還若有所思的朝梅承宗看了又看。
接下來是陝甘派幫主邱不凡攜長子邱蕤山、女兒邱莫黛,及其門下弟子一行八人;
百越盟副盟主呂堅及其盟內弟子十餘人;
閩粵門大護法蘇相宇及其門下弟子十餘人;
漠北堂護法格斯兒及其堂下弟子十人;
此外,還有很多諸如雲嶺幫、鄱陽門、趕腳幫等細小的幫派……
照例一番寒暄之後,俱各往邀月客棧去了。
“青雲兄,望穿秋水可算把你盼來了。您要再不來,兄弟可就得連夜趕往無極山莊相邀了。這一路勞頓想必已乏,愚弟樓上已備好雅座,權當給青雲兄接風洗塵!”
“哈哈,承宗可真偏心。對一個外人如此曲意逢迎,難道就不請哥哥我也上去喝杯茶解解乏麼?”
梅承宗話音剛落,隻聽得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遙遙傳來,竟是人未到聲先臨。
旋即一匹漆黑良駒載著一個軒昂的男人出現在了城門口。
“逐流兄也太小氣了吧,您這不是還沒到嗎,我和承宗兄弟可沒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領。這不剛好,弟弟我還沒來得及上樓,哥哥您先請!”南宮青雲笑著接口道。
“禮宗,還不快來見過二位師兄!”承宗一邊招呼師弟,一邊自己已是抱拳附身下去。
“承宗拜見大師兄!”言畢,不迭朝城門口處張望,“小師妹呢,怎不見得和師兄一道前來?!”
“禮宗拜見,拜見二位師兄!”一旁的禮宗這時才緩過神來,急急俯身作揖向二人行禮。
少年早就聽聞過這兩位師兄的傳奇事跡,一時間心如鹿撞——
也難怪,瞬刻之間得見“武林六君子”中的三位,憑誰不是慌亂不堪!
“師弟免禮!內功底子打的不錯,這次新荷大會,咱青龍幫要看你的表現了!”鍾逐流摸了摸禮宗的骨架,頷首說道。
“師弟惶恐,恐難擔此重任。不是還有芳霏師妹嗎?”禮宗聞得此言,越發緊張起來,額頭上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芳霏那丫頭古靈精怪,一貫不受約束,師傅師娘都管不住,何況我等。半個月前她就不見人影了。也不知道明天她會不會來參加這新荷大會!”鍾逐流一臉無奈說著。
“青龍幫年輕一輩中,數你天份很高而且練功刻苦,一定能脫穎而出的。我們哥三個還要在此喝喝茶等等人,你就先回吧,好好準備準備明天的比賽!”
“可是……”禮宗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但一抬頭看到鍾師兄一臉的真誠,突然把心一橫,旋即轉身上馬,向三人一抱拳,疾馳而去。
“嗯,這小家夥不錯,不出幾年必將青出於藍,你們第一大幫果然是後繼有人!”南宮青雲望著禮宗的背影由衷說道。
“別假惺惺了,誰不知你們無極山莊臥虎藏龍,但就是小氣了些,一向韜光養晦很少出世。”梅承宗接口道。
“我知兩位哥哥素性不喜熱鬧,特在上麵備好了雅座。走吧,上樓,咱們邊喝邊聊。”
“承宗師弟就是善解人意,如此甚好,我們就借光看看這卻月城的風景,也見識見識各門各派的武林豪傑。”鍾逐流也不推脫,帶頭踏上了旋梯。
三人上樓慢慢喝起茶來。
自午後至黃昏,又陸續來了許多武林人士,俱是老帶新人,全奔新荷大會而來。
梅承宗自然免不了迎上前去一番客套。
樓上那兩位倒是無動於衷,樂得逍遙。
“師弟,見你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難不成,那幾位至今不見人影嗎?”鍾逐流望著是不是朝城門口引頸張望的梅承宗問道。
“是啊,二位哥哥,你說奇怪不。明天新荷大會就要如期舉辦了,他們至今不見人影,也不知在何處耽擱了。”梅承宗惆悵道。
“也罷,而今天色已晚再等無益,也是時候回去向恩師複命了。”
言畢下樓結賬,領著兩人往邀月客棧而去。
……
約莫半盞茶之後,狹長的城門口忽然傳來了答答的馬蹄聲——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馱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走進了卻月城內。
昏黃的路燈下,隻見得這一人一騎均是風塵仆仆,他們好似趕了太遠太遠的路吃過太多太多的苦,都是憔悴異常。遙遙看過去,馬黃人更黃,馬瘦人更瘦。
尤其是那馬背上的少年,一身麵目俱黃,簡直讓人看不出年紀和生機——彷佛已至油盡燈枯之境,就那樣軟軟的趴伏在馬背上,信手由僵竟是由著老馬自己一路前行!
“哎呦,疼啊疼,嗚嗚嗚……”,一陣呻吟聲傳來,頓時驚醒了馬背上的少年,張目之際竟是有寒芒一閃而過,少年就約莫猜到發生了什麼。
“我說你這人怎麼騎馬的,也不看著點,竟是連韁繩也不拉,現在撞到我小叫花子了。嗚嗚,腿都流血了,好疼啊,我都站不起來了,你說怎麼辦吧?”
馬身咫尺之前,趴著一個同樣瘦骨嶙峋的布衣少年,一邊揉著流血的膝蓋一邊痛苦地哭訴,抬頭之間,滿臉的天花觸目驚心。
“我這馬……”馬上少年本想開口解釋一番,可眼見地上少年的窘狀又突然打住,於是慢吞吞下馬,走到少年前麵,伸出了自己瘦弱的手臂。
“我與你近日無仇往日無怨吧,好端端的被你這馬給撞了,你說怎麼著吧?”地上少年似乎生怕對方要開溜,一伸手扣在了對方的右腕上,用力拉扯著說:“你有馬跑得快,可不能丟下我跑了,不然的話,我這小叫花子可就得慘死街頭了。”
“你說怎麼著吧?都依你就是!”馬上少年又恢複了那副憔悴不堪的模樣,似乎連多說幾句話也顯得費力,隻想早點了結此事。
“真的嗎?我說的都算嗎?”
“依你就是!不過事先說好,我全身上下就剩這十餘兩銀子了,你要的話,拿去好了!”臉色蠟黃的少年解開了馬背上的褡褳,取出銀子隨手扔給了身後的少年。
“就這點銀子啊,我這行動不便的,不僅要吃住還得請人醫治,可應付不了多少日子。再說了,錢都給我了,你自己怎麼辦?”
“我沒事的,破廟橋洞何處不能安身?而且我這副身子……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一陣寒風掠過,黃臉少年就準備上馬。
“哎呦,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看我現在無法站立行走不便的,給點錢就打算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街頭啊!好歹找個地方把我安頓下來吧。”聽罷黃臉少年的一番話,麻臉少年突然無端心中一陣難過,眼珠兒一轉,於是有了主意。
“對了,前方不遠有個邀月客棧,他們樂善好施,小叫花子以前就曾去過哪裏討過吃的,夥計們人都很有善心。要不你把我送去到那兒吧。聽人說,客棧經常救人危難,房資不夠可以先欠著。而且明天就是那個什麼大會了,現在想必已經聚集了很多武林人士和江湖神醫,到時候咱去求求人家,那不但我的傷,怕是連你的病……也一並治好了。”
“用不著……”黃臉少年本能地想拒絕,他平生最不想也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幫助。
“你說邀月客棧?”少年回過神來問了一句,轉而說“也好,我恰巧要去那裏。你上馬吧,不過說好了,一旦你腿傷好轉,我們就各不相欠,就此別過。”說罷,黃臉少年用力抱起麻臉少年,使勁往馬背上推。
“哎呦,你做什麼?”麻臉少年心如鹿撞忽然色變,惡狠狠地推了黃臉少年一把,黃臉少年躲閃不及一個側身差點鬆手,幸好麻臉少年自己雙手抓緊馬鞍才沒有跌下馬背。
“不知道我腿疼嗎,你怎麼毛手毛腳的不知道輕重?!”
哎,黃臉少年下意識搖了搖頭,竟是不再爭辯,似乎是嫌太吵抑或是覺得沒必要,待麻臉少年自己奮力爬上馬背坐好,才牽起韁繩,走向了燈火闌珊……
“哎,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樂意嗎,誰讓你撞了我,是你欠我的好吧。”可馬前少年卻恍如未聞,自顧不緊不慢走著,看似漫不經心的行走,竟是節奏感十足速度也不慢。
馬上少年不由得暗暗稱奇,心裏麵疑惑不已。於是開始沒話找話。
“哎,我叫顧飛,你叫什麼名字啊。一會進去之後,未免人疑竇,我們就表兄弟相稱吧。我今年剛剛14周歲,你呢?”話是無意識地說出口的,麻臉少年卻莫名的一陣臉熱,還好前麵的黃臉少年看不到。
“我今年15,名叫莫負!”莫負這次倒是沒有繼續保持沉默。不過說完這些就不再言語。二人一騎在暮色裏徐徐而去。
而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又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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