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傷的這幾天裏，付明濟都在研究從孟初嘉哪兒借來的話本。
    話本排版簡單粗暴，看到的第一眼確實會讓人看不進去。
    但這是站在接受過現代熏陶的付明濟的角度，若是站在孟初嘉這種土生土長的朝國人的角度來看，這就並不算什麼了。
    再看寫作語句，就連據說近期最受歡迎的《廚神》也總是有“之乎者也”這樣的字眼出現。
    明明是打發時間的消遣讀物，有些地方卻晦澀難懂，儼然有一種讀史書的錯覺。
    就這個問題，付明濟還去問過孟初嘉。
    “能寫話本肯定要識字，而能識字的不外乎就兩種人，一種是一心考取功名的書生，一種則是家裏不缺錢的，識字隻是基本要求。
    像第二類人，自身就不缺錢，能來寫話本肯定是出於興趣愛好，但話本畢竟是小眾讀物，看還行，讓他們來寫，會認為掉了身價。
    那麼，會寫話本的就隻有第一類人了，想考取功名的書生。而其中有傲骨的讀書人都不屑於寫話本，寒門子弟或是考取功名無望的書生倒是有部分會放下身段寫話本，但也會瞞著認識的人，不願意讓人知道，怕丟了麵子。
    書生嘛，總是想展示自己，沒有滿篇的之乎者也已經很不容易了。當然，也不是所有話本都是晦澀難懂的，我帶來的這幾本就是挺容易看明白的。
    其實我覺得吧，《廚神》的作者應該就是一個話本寫作愛好者，她文裏雖說也有晦澀難懂的語句，但更像是迎合話本主流。
    你看這話本裏通俗易懂的語句是不是讀起來很流暢？再看這之乎者也的語句，是不是覺得很格格不入？
    《廚神》隻是做了先行者，在第一冊大火之後，市麵上的話本用語也開始向《廚神》靠近，直到現在《廚神》第十冊，已經大有改善。要不了多久，話本的遣詞造句方麵就會徹底大變樣。”
    孟初嘉最後說的話，付明濟很認同。
    話本本就是區別於嚴肅文學的一類，就算是融入人生哲理也應該在遣詞造句上偏向通俗易懂。
    而現今市麵上的話本大多都還是書生寫的，故事性缺乏，說教性濃鬱。
    嚴格來說，《廚神》的故事並沒有多出彩，能這麼火，也勝在作者的遣字造句上。
    在一眾之乎者也中，脫穎而出。
    讀者能看懂了，自然也就願意花錢了。
    同時，付明濟還注意到在每本話本的最後一頁都有一串編號，編號上麵印有兩枚印章。
    付明濟猜測與現代書籍出版一書一號是一樣的，果然，在孟初嘉那兒得到了印證。
    朝國因為對書籍的看重，在書籍這方麵的管控也相對比較完善，但都隻針對售賣的書籍，私藏書籍不再管轄範圍。
    但是，一旦決定對外售賣某書，就必須前往書局備案登記，領取書號，用現代語言來說，就是給了版權保障。
    無書號私下售賣，將按相關律法處置。
    朝國每個縣的縣衙都設有分書局，總書局則設在京都。
    按照書籍也會劃分為不同的等級，若無足輕重，則當地縣衙就可以發放書號。
    若超出縣衙範疇，則上報上級府、州書局，無法處理再報至京都書局。
    像話本這類書籍，縣衙書局就可以自主決定是否予以書號。
    《廚神》書號一共七位數，開頭三位數字不能隨便編號，第四位開始才能按照該書局發放書號數目排序。
    書號第一位是州的編號，第二位則是州下屬府的編號，第三位才是其下各縣編號。
    若前三位編號中超過9這一號，則會加另一種符號來區分。
    《廚神》書號前三位是320，就鎖定了該書號發放書局是在閔州順安府府城。
    桃源縣是閔州順安府下屬縣，書號前三位則為323。
    書後的兩枚印章分別是首發書店的店鋪印章和印刷廠的印章。
    這兩枚印章以及書號是每本書後麵都必須印上的，凡事沒有這兩枚印章和書號的，都是民間私下抄寫傳閱或買賣。
    據孟初嘉說，每本售賣書籍都有一本母書。
    母書與售賣的書籍又有不同之處。
    母書是送往書局審批的一本，必須是手抄版。
    而且，母書書後的印章有三枚，除了售賣書有的兩枚外，還有書局的印章。
    母書都是用來收藏，可以售賣，也可以自己留著作為版權證據。
    對於朝國書籍方麵的事了解越多，付明濟越是有興趣。
    是不是可以開一個書店？
    這個想法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付明濟未來的計劃之中。
    付明濟一邊看手裏的話本，一邊用從孟初嘉那兒借來的紙筆記錄著。
    真到寫毛筆字的時候，付明濟就特別感謝付國公爺追著原身練字的那些日子。
    付明濟沒寫過毛筆字，但好在有身體的條件反射在，雖說不能字跡完全一模一樣，但也勉強能入眼。
    想來多練習一段時間，就能恢複過來。
    屋外吵吵嚷嚷的聲音讓付明濟皺起眉，眼中閃過被打斷思路的不悅。
    午飯後沒過多久，劉家村來了外客，一輛馬車駛進了村。
    “哇哇哇！那是什麼？”
    “好高啊！比我家的牛還帥氣！”
    “我見過，那是馬！”
    ……
    最先發現這輛馬車的是村裏到處上躥下跳著玩的小孩子們，隨後吃完午飯出來閑聊的村民們也看見了。
    “這是哪位貴人啊？”
    “馬車啊，我就在趕集日進縣裏看到過，能坐馬車的不是官家就是富戶。”
    ……
    在眾人討論中，馬車停在了幾個小漢子麵前，可把他們緊張壞了。
    馬車車窗的窗簾被拉開一些，一位長相清秀，頭發盤了一個丫鬟常見的發髻，“小哥，你們村最近是不是來了個常住的小哥兒？前幾天又住回你們村的。”
    “你們是？”
    杏子輕笑，“我家小姐是他的妹妹，家裏有事，來叫他回家的。”
    “杏子，這裏太熱了，別磨蹭了。”
    還沒見著人，就聽這嬌翠欲滴的聲音，就讓這些半大的小漢子一個個紅了臉。
    “你們說的是初嘉小哥兒吧，我知道他住那兒，我帶你們過去。”
    “我也知道，我也去。”
    “我也可以帶你們去！”
    小漢子們爭著搶著要這個帶路的機會。
    “你們在前麵帶路吧，我們的馬車就跟在後麵。”
    杏子沒有選其中一個，而是全都應了下來。
    “少爺少爺，三小姐來了！”
    竹心原本在打掃院子，抬頭就看見一大堆人朝他們這邊過來。
    再細看，中間簇擁著一輛馬車，車夫挺眼熟，就是孟家的下人。
    再看車夫旁邊坐著的小丫鬟，可不就是孟府三小姐的貼身丫鬟杏子嗎？
    竹心甩掉手裏的掃帚就去通知孟初嘉。
    “孟初靈？她來做什麼？”孟初嘉放下手中的筆，看了眼畫紙上才畫了一半的玉簪樣式，心中有被打斷的可惜之感，“竹心，你先幫我把它收好。”
    “是！”
    “初嘉！初嘉！你妹妹來找你了。”
    孟初嘉從屋裏出來，看著村裏大半的人都出現在了自家的門前。
    來的人還挺多……
    這個妹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走到哪兒都能聚集一幫人。
    “小姐，二少爺出來了。”杏子隔著車簾對孟初靈道。
    “嗯。”
    孟初靈伸手撩開簾子，發絲垂下，頭上的配飾晃動間輕微作響，杏臉鶯舍，星目皓齒，肌膚勝雪，一笑間足以亂人心神。
    周圍人見了，倒吸一口氣，有人小聲的說出了眾人的心聲：“真漂亮。”
    孟初靈勾唇一笑，將手放在杏子手上，被攙扶著走下馬車，“二哥，幾日不見，你好似黑了些，瞧著都沒離家時俊俏了。”
    “比不得你，能入眼就行。”孟初嘉一點也不想站在大太陽下麵跟孟初靈打太極。
    “初嘉哥哥最好看！初嘉哥哥很白！”鬆鬆第一個力挺孟初嘉。
    比起大人，像鬆鬆這樣懵懂的小孩反而無所畏懼。
    孟初靈長相自然也不差，放在外麵也是中等偏上的美人。
    但是真要跟孟初嘉比的話，還是明顯遜色的。
    有了鬆鬆打頭陣，跟過來湊熱鬧的小孩都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一致認為孟初嘉最好看。
    其實在大人們心中也是這麼想的，但他們都是普通人，也不好得罪孟初靈，就選擇了沉默。
    幾個小孩的父母則第一時間趕緊帶著孩子離開了這裏，就怕多待一分鍾就惹禍上身。
    孟初靈笑容瞬間變僵硬，捏著手帕的手握得死緊，手帕都被捏變形了。
    與之相反，看到孟初靈吃癟，孟初嘉心情很好，“你來做什麼？”
    孟初靈：“前幾天大哥回來，阿父讓你留在家一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但你留了句話就走了，阿父知道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幸好有我幫你勸著。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是兄妹，我幫著你是應該的，以後你也懂事些，別再惹阿父生氣了。”
    “初嘉啊，這可就是你不對了，聽你妹妹這話，你大哥應該是挺久沒回了吧，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怎麼還不說一聲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