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通向自我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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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走著走著到了青月和泰陽家那個地段,走到居民區了,有人叫住了青月順給了他兩個桃子和兩包煙,是個大叔給的,那煙是自己曬幹弄好的,讓青月嚐嚐。
“你們這煙草也種?”泰陽709N問。
“是啊,種了煙草,誰要就給誰,自己把煙葉曬幹了搓好就行,沒有濾嘴的,就是吸的那塊塞點紙或者棉花,盒子也是自己稍微弄一弄然後畫點小圖案上去,不弄都行。”
“。。。。。。。。那你們紙怎麼來的啊?”
“好像農業部有那麼幾台造紙的機子吧?還是生活部?總之洗發水沐浴露之類的也都基本不缺,噢對了,我們這裏還有種花的!不過就是還得繼續走,我們這就是一個直線型設計,居民區正好就在最中間,剛剛走的是一端,現在如果還想看那就是要去另一端。”青月接茬完,又把手裏的桃子往外套搓了搓,咬一口吃了,然後點了根煙,吸了一口
“這樣就是桃子味的煙了,你吃不吃?”他把另個掏出來遞給泰陽709N,泰陽79N對這個桃子的表情可以用嗤之以鼻來形容。
長得漂亮也改變不了青月的粗俗。畢竟他在這裏長大的,其實泰陽709N可以理解。
泰陽709N搖搖頭,拒絕了。
青月不是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是他不在意。
“到家了,你回去歇著吧。”到了泰陽709N的屋子前,也已經是中午了,頭上的日照燈亮的不行,氣溫也稍微高了點。
泰陽709N看著青月問道“你就直接去排練了?”
“對啊,已經遲了,現在得趕快去。”
青月說完這句就衝著泰陽709N揮揮手轉身走了。
泰陽709N也走進自己的房子。脫掉外套,他攤在沙發上看著空空的牆壁和空空的家裏,深吸了一口氣。不一會,落地窗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馬達聲,青月戴著個頭盔騎著一輛深藍色的摩托出來了,那摩托上還畫著跟青月頭發顏色一樣的夕陽,跟深藍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那摩托載著青月駛向了空間站的另一個方向,麂皮牛仔外套袖子底下的流蘇隨著風也搖擺得老高。
嗬,青月,還挺裝的,在這樣的環境下有個這麼拉風的交通工具。
不想那些其他的了,泰陽709N趕緊坐了起來,他想著趕緊把腦子裏的思路全都理清一遍,要如何逃離這個地方。他走回房間,在房間的書桌裏找到一遝紙,本來他想著這裏再不濟都應該給配備一台有電子屏幕的東西,可是事實卻是,沒有。
也許有的,但是還沒發下來給他。這個可能得再去問問青月,如果沒有那樣的電子產品,自己要想創造出係統是很難的一件事情。
泰陽709N目前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計劃有兩個,一個是耗時大,一個是風險大,但是不論如何,自己都需要電子產品的輔助。
不過。。。。其實他也沒想過,青月能這麼輕而易舉地答應他要幫助自己逃出這裏。
等到他看到地球的樣子,一定不後悔他幫了自己的!
泰陽709N如是想道。
在另一旁,是一個像排球館一樣的地方,光滑的木質地板上被架起了各種樂器和音響,牆上還貼著各式各樣搖滾明星的海報,幾個人正對著電子樂譜各自練著自己的譜子,大家都戴著耳機,樂器插上了。
都是青月的媽媽和各個地球公派過來的工作人員帶來的,青月媽媽剛來的時候,差點把整個家都要搬過來了。住在這裏的人都知道,青月媽媽是個多活潑可愛的女孩子,也正因為青月的媽媽喜歡搖滾,所以青月才選擇在這裏天天弄音樂唱歌,雖然大部分時候唱老歌,但是總歸要自己創作的。
今天來排練的就是自己寫的曲子,沒有什麼活動之類的讓他們接,大家就單純隻是想來彈曲子的。
不過樂隊裏也總是走走停停,有些人覺得自己不喜歡不想幹了,那就不幹了,去做些其他的事情,這裏不需要什麼人對這個根本沒有目的的樂隊負責或者履行什麼義務。
樂隊裏大多都是中年人,除了青月最年輕外,剩下的都是90歲左右的,今天的曲子也不是青月寫的,是另外一個主唱寫的,但是他已經步入老年了,實在唱不下去了。
“一起合奏一遍?”青月提議道,眾人也沒什麼異議,沒練好的也湊湊合合地跟著節奏了,那寫曲子的人並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懶懶散散地一起合著拍子,多合幾遍,合很多很多遍,一定能合得上。
海王星上時間最多,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浪費,大把大把的。。。大把大把的怨恨,執念,亦或是悲傷,可以在這樣的年歲裏與那個被所有不好事情傷得麵目全非的自己漸行漸遠。。。。
在這裏擁有真正意義上的時間,自己可以掌控的時間,遠在太陽係的最邊緣,一個天寒地滾的地方,建起了一個所謂paradise。至少,海王星裏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如果這裏不是天堂,那麼地獄也應該隨處可見了。
鍵盤貝斯架子鼓的聲音就這麼在這個地方斷斷續續響了好久,好久是多久?可能是幾十分鍾?可能是一個世紀?可能數光年外的恒星已經降級變成矮行星了,可是這裏依然在演奏。
已經是下午了,懶懶散散排練了半天,每個人也得各回各家了。出了這個排球館,就看見外麵的塑膠跑道。這原來是個體育館,但是畢竟這裏不是想當初那樣,變成了海王星可以旅遊打卡的地方,而是變成了被流放的空間站,所以這個體育館就暫時荒廢在了這裏,在這日光燈下頗有種頹廢的美感。
地球也會是這樣的嗎?偶爾青月也會想這個問題。他在書上看到過21世紀的學校裏都會有這樣的操場,那現在呢?24世紀的學校是怎麼樣的呢?
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去問問泰陽709N吧,如果能去一趟地球看看真正夕陽的樣子,那就更好了。
青月把摩托停在了操場旁邊,現在頭上日照燈的顏色和青月的發色幾乎要融為一體,他踏上那輛摩托,並沒有戴頭盔,摩托自帶一套程序,青月戴上手套之後就點點電子屏幕的麵容鎖,解鎖後啟動了,一腳油門,他就開出了這個操場。
日照燈並不是一個明晃晃的大燈掛在空間站天花板上,而是整個空間站天花板都泛著光的那種,因為空間站是直線型設計,也就是一個長方體,除去前後那兩端,左右的長側麵也都有著淡一點的光。青月從體育館到家的路上不像另一端建築這麼密集,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行駛在空曠無比的平地上。
那夕陽光照著青月的側臉,夕陽色的發絲被迎麵的風吹的翻向後麵,英氣的額頭露出來了,橘橙色的眉毛和瞳孔,直直盯著前方,他突然站起來了一下然後繼續加速後又坐了回去。
他想,他想去更大的地方騎騎車,越長大他便月不滿足於隻在空間站這樣大小的地方騎騎車。他想感受一下,在地球的騎行是怎樣,那裏的夕陽是怎樣的。
他和那些這裏的人不一樣,這裏的人是去過地球的,甚至是去了好幾個星球的人,會來這裏對於他們來說來這裏也許是個不錯的懲罰,至少在地球上看來是,脫離了高科技的生活,被時代所拋棄,體驗著古老的生活方式,每一處都是不便與落後,即便後來逐漸接受了這裏的生活方式,也是在享受這裏的無拘無束,沒有規則,沒有欲望罷了。
青月從笑待在這樣的環境裏,自然也被影響了,可是對於地球的渴望,與其說是地球不如說是太陽,對於太陽的渴望卻從未減弱過,那個和自己的瞳孔顏色很像的恒星,青月總覺得太陽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磁場。媽媽之前也說過,太陽其實是這個銀河係最漂亮的星星。
他將摩托車方向一轉,拐到了另一個方向,他朝著左邊那塊巨大的發光屏幕開去,手裏的車把一直在加速,衝向那個散發著淡淡夕陽光的那片LED天空。
一直衝著一種衝著,好像這樣就能奔向太陽一般。
可是越靠近,越發現那片天空的不真實,密密麻麻的光點從LED屏幕裏發出來,原來不隻有橙色,還有藍色,綠色,白色,紅色的光點,那裏不是太陽,那裏隻是發亮的電子光罷了。
青月在即將要撞上的時候緊急刹車了,刹車後座力之大,讓整個車頭連著車身都抬了起來,青月青筋暴起,將車頭拐向另一個方向,後座都甩了半圈然後終於停下了。他的整個側臉距離那個LED屏幕不到半米,他整個人也鬆懈下來,大口大口吸著氣,汗也流了下來。
他抬頭看看旁邊的屏幕,這裏便是他活了22年所被束縛的邊界,伸手出去觸摸了一下,還有些燙,這是他青月所在的方寸之地的始終。
他下了摩托,在這條邊界旁邊的地板上躺了好一會,看著這個屏幕從夕陽色到慢慢變成深藍,才起身撿了自己的頭盔戴上回家了。
他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泰陽709N的房子還亮著燈。也不知道這小子一下午在房子裏都忙活了些什麼,自己停好車後回到了家裏,弄了點吃的然後洗了澡,從書房裏抽了一本書出來,打算放個音樂,什麼時候讀困了再睡覺。
最近釀的酒產量還挺高的,今天自家門口又來了好幾瓶,下次這樣還能開派對的好時候可能就不多了
派對必備的三個東西,人,酒,音樂。
如果還要開下一次派對,估計要等下一次酒多的時候。
青月坐在床頭,開著暖黃色的燈,邊喝著新釀的酒邊讀著《德米安》,那是1919年創作的小說了,距離現在幾百年,但是對於書中的人卻是永恒的。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對一條道路的嚐試,是一條小徑的悄然召喚。人們從來都無法以絕對的自我之相存在,每一個人都在努力變成絕對自我,有人遲鈍,有人更洞明,但無一不是自己的方式。人人都背負著誕生之時的殘餘,背負著來自原初世界的黏液和蛋殼,直到生命的終點。很多人都未能成人,隻能繼續做青蛙、蜥蜴,螞蟻之輩。有些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然而每個人都是自然向人投出的一擲。所有人都擁有同一個起源和母親,我們來自同一個深淵,然而人人都在奔向自己的目的地,試圖躍出深淵。我們可以彼此理解,然而能解讀自己的人隻有自己。。。。。。。”
那這個年紀的少年,出生在海王星自己,又會是怎麼樣的呢?
對麵那個被全地球放棄的少年又會是怎樣的呢?
如果隻有自己能解讀自己,那麼遠離了地球,遠離了人類社會的他們,整個海王星空間站的人是怎樣的呢?他們了解自己嗎,他們覺得這裏會是目的地嗎?
我的目的地又是哪裏呢?
帶著這樣那樣的疑問,那本書趴在青月胸口,陪著青月一起睡著了。
在夢裏,他和那個隻認識了一天的朋友終於乘上了模糊的飛船掠過了太陽和月亮,到達了地球。。。。
此時,泰陽709N也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確定好了兩個計劃所需要的所有材料和兩個計劃實施的方法步驟以及造飛船的各個程序條件都大致列了出來,時間規劃也都規劃好了。。。。。
泰陽709N在桌麵上鬆了一口氣,那一遝紙被他已經用了大半,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符號和各種公式還有分解的步驟。如果有魔法的話,這些就是回家的咒語,他把他全都念出來,這樣一睜眼,他就可以繼續待在他想的那個熟悉的地方。
找出所謂的真相。。。。趁一切還來得及。。。。。
寫完這些泰陽709N的手開始止不住地發抖。工作了這麼久,他的興奮度一直下不來,呼吸也有些不順暢了,這裏不知道有沒有可以治療的藥,但是今晚他一定不能睡得好。
晚上泰陽709N止不住地蜷縮著身子在床上流淚,他覺得很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很痛苦,來到海王星很痛苦,停止他熱愛的太陽研究很痛苦,那件事情他沒有錯可是卻被說成錯很痛苦,自己的原生家庭也很痛苦,想到要回地球要經曆這麼多的苦難也很痛苦,這裏的環境和所有的一切都令他窒息。
他知道,一定不是所有人來到這裏都這樣,但是他不一樣,他有病,敏感又自卑,自大又倔強,所以他會多想很多很多,仿佛撕裂出了另一個自己對自己說著。
“你活該,你就應該這樣,在地球上你是天才,在這裏你什麼都不是,你的所有計劃都會失敗,你回不到地球去,你怎麼樣都隻能爛在這個地方。你看見的東西都是假的,不然他們也不會把你送到這裏來,你回到地球去能幹什麼?你以為能繼續做科研嗎?你去到火星能幹嗎?你以為在那裏的人會接受你嗎?你就是一個惹人嫌的怪胎!”
是天才又怎樣。。。天才背後多少指責和要承擔多少東西才能成為光鮮亮麗的天才?
泰陽709N哭得眼淚鼻涕都糊到一起,可是還是停不下來。他抱緊腦袋,想讓另一個聲音停下來,可是還是不行,他一下又一下打著自己的腦袋,可是還是不行。
那聲音像太陽的表麵的炎漿一樣灌入自己的腦海裏,將回憶與過去都燒起來,變成黑灰色的碎片,落下的地方都變成一個個小小的自己不斷不斷地哭泣,無盡的悔意和麻木也隨之而來。。。。
在這樣的狀態下,腦力和體力都耗盡之後,泰陽709N也終於睡了。
終於,漫長的,來到海王星的第一天,結束了。
可是奔向太陽故事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