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一次被問這樣的問題，泰陽709N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在地球的時候，泰陽709N每天的生活除了是學習，搞科研就是日常吃喝睡，關於感情和取向問題，他自己也沒有非常深刻的體會。
    科研院的教授們不乏結了婚的，有夫夫，夫婦也有婦婦的，他的家人就是一對夫夫，但是他們兩個感情不太好，所以泰陽709N很少能看到他們兩個出現在一起，爸爸總是喜歡在他麵前說父親的壞話，所以泰陽709N也從小對喜歡，或者愛情這個東西沒什麼向往和期待。
    “我。。。。我不知道。。。。”泰陽709N悶悶答道。
    青月了然點點頭，見他長得眉清目秀所以有些好奇罷了，地球早已對性別取向這些東西沒有什麼太大約束，說是冒昧不過就是打探著別人的戀愛史有些不太妥當，可青月就是這樣，想做什麼說什麼便去做了說了，他知世故，但是也不想世故。
    “你問這個幹嘛？”泰陽709N又問。
    “就隨便問問而已，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我剛剛說了這麼多，你就沒點什麼想問我的？”青月看著泰陽，希望他能問些有趣的問題。
    泰陽709N抬起頭“有。。。你為什麼會被流放到這裏。。。你媽媽呢？她是建設這裏的人的話，你媽媽在哪裏，你媽媽建設完這裏為什麼不回地球？還有你的爸爸呢。。。。。這些你方便說嗎？”一連說了幾個問句，這是青月目前為止從他嘴裏聽到過的最長的話了。
    青月晃了晃腦袋：“我不是被流放到這裏的，是我就在這裏出生的，我媽媽建好這裏之後就選擇留在這邊了，當初也是我媽出的方案要建設海王星。但是我媽媽死了，我16歲的時候媽媽生了一場大病，這裏的醫生說是感染了某種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是病毒還是細胞什麼的，但是不具有傳染性。我爸爸的話我媽就沒跟我提過他，回答完了，其實我算是個孤兒。”
    他說的毫不在意的樣子，好像，他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般。
    “你出生在海王星。。。。。。感覺怎麼樣？”
    青月看了看外麵淡藍色的光，然後閉上眼。
    “你聽，外麵那些人在狂歡的聲音，閉上眼睛聽。”
    外麵的人們隨著音樂歡呼，拍掌，大笑，大喊大叫，唱歌，都有，那些聲音隔著一道門本來聲音很小了，可是一閉眼，所有的感官敏銳程度又漸漸往耳朵聚攏，那些聲音又仿佛在麵前般。
    “你再想象一下你剛來的時候，那一望無際的鑽石岩，那些從天上掉落的鑽石雨滴滴答答砸向地麵的時候那樣的聲音，你隔著防護麵罩，鑽石掉落在你的麵罩上，外麵4000度高溫和極重的重力讓你的防護服內部量子液流快速運行那些嗡嗡聲，超音速的風從你耳邊呼嘯而過，你站在這些透明的東西上，往著那片暗藍色的天。。。。。”
    “你從出生開始接觸到的東西都是21。22世紀的產物，住在古老的房屋裏，用著古老的器具，媽媽的陪伴讓你有了快樂的童年，你能閱讀房子裏的所有書籍，能聽到那些很老的音樂，還能看很多很老的電影，這裏的人都很友善，你也從一開始的小小一個長成22歲的大男孩了，在這個過程中，你也漸漸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並不隻有海王星。”
    “你從未去過其他地方，能活動的地方就隻有海王星的空間站和幾片地球流放的犯人所要放到的那些固態岩石層上，你的脆弱和渺小讓你深刻意識到，你可能無法憑借著自己的一己之力去到其他的地方看看，甚至連太陽係的太陽你都隻能在叔叔的指引下看到那麼小小一個點。”
    “也許你的未來生活除了安靜，就是剛剛那幾種聲音，所見所聞也會止步於眼前的這些東西。”
    “這就是出生在海王星的感覺。雖然遍地鑽石，可是還是渴望陽光和花鳥什麼的。”
    泰陽709N睜開眼睛，深呼了一口濁氣。
    他還是感覺這裏像夢一樣，海王星上發生的一切。都像夢一般。。。。。
    鑽石雨，這些老音樂，橘色的房子和淡藍色的光，還有酒，還有派對上的人，還有那些神秘的綠色植物，包括坐在沙發上橙色頭發的青月。
    這些都像是現實派畫家所描繪的色彩濃重的古典畫，太過於不合理，又太過於浪漫了，給初來乍到的泰陽腦袋上來了重重一擊，本就醉的泰陽709N，腦袋更暈了些，他不勝酒力，眼眶有些紅了。
    “我其實挺羨慕你的。。。。。”泰陽709N說道。
    青月喝了口酒笑了一下：“羨慕我什麼？羨慕我沒有見過太陽嗎？”
    “羨慕你從來沒有去過地球，你一直待在這裏，你就算有期待，有想象，可是你卻很難有深切的感受，我一直住在地球，一下子突然被流放到這裏。。。。。你很難懂我的絕望感，地球上我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做。。。。。”說完泰陽709N猛喝了好幾口酒。
    “誒。。。那個。。。。泰陽先生。。。。你喝不了這麼多酒就別喝啊。。。。。你看開點，這裏流放過來的人一開始都跟你一樣的，後來都想開了，都釋懷了，你看他們在外麵不也挺開心的。來到這裏的人啊，個個也都是在自己的領域上有成就的人，犯的錯又和功相抵，不好關進監獄才送來這裏當養老的，那些判流放的老頭都覺得見不著這裏的人是眼不見為淨，在這好好待著吧，地球已經容不下我們了。”青月勸道。
    “不，不行，我不甘心。”泰陽709N“如果那個東西是有害的呢？如果那個東西對地球造成威脅怎麼辦？”
    青月疑惑“什麼東西？”
    “我看到的東西，他們都不信我。。。”
    “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
    咚！
    泰陽709N倒下了，他手中的酒瓶子也跟著他倒了，裏麵的酒都所剩無幾，隻有個空瓶子咕嚕嚕地滾向旁邊的綠植盆子然後磕住。
    青月搖了搖頭，認命般跳下沙發，把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醉鬼扶起來。
    說實話，要不是看泰陽709N長得和自己年紀相仿，青月一定不會主動過來跟他搭話的。一個從未有過年紀相仿朋友的人對於同齡人的親近是很渴望的。
    青月想和泰陽709N做朋友，因為在這裏，他沒有過朋友，他想擁有一個朋友，那些他看過的書裏，朋友的感覺。
    “喂，泰陽，醒醒，醒醒！”
    泰陽709N睜開眼睛，發現室內已經很亮了，光源是從窗外照進來的，有那麼一瞬間，泰陽709N甚至覺得自己還在地球上，可是看了看旁邊複古的房間和家具還有幾盆高大的綠植，泰陽709N這才回味起，自己已經被流放到了海王星。
    青月正拍泰陽709N的肩膀，看到泰陽709N睜開眼睛後便停下了。
    “要起床了嗎？”青月輕聲問道。
    泰陽709N身上還蓋著毯子，今天溫度大概在20度左右，自己身上的酒味不是很明顯，但是醉宿後的腦袋確實真的疼。
    他起身坐在沙發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看了看窗外的景象，這裏應該是有某種照明係統，燈光是按照地球上的時間來變化的，現在應該是早晨，太陽升起後的樣子。
    外麵的地板都鋪上了一層瓷磚，對麵是另兩戶人家的房子，還是典型的21世紀中後期那樣流派的建築，唯一有些不同的點就在於，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空地上裝飾了一些機械的植物，好像現在是秋天，他們的LED葉片就變化成秋天的顏色，金黃和橙色相間的綠植的顏色，很像以前舊時代的旅遊景區那種人造的環境。不過確實昨天青月也提到了，這裏本來好像就是個項目，看樣子應該是旅遊類的盈利項目，不然不可能前期拉到這麼多招標和投資。
    “醒了就出來吃早餐吧，洗漱的話出房間門旁邊就是衛生間，沒有你們那邊那麼先進的東西，就是很老舊的電動牙刷和毛巾。”青月說完就走出門了，留泰陽709N還在那醒盹兒。
    在出門的時候泰陽709N還是有些沒習慣自己還要開鎖把門推開，衛生間裏的出水也都還需要自己手動，刷牙也是，電動牙刷的按鈕還有觸感，牙刷和刷頭都讓已經習慣全自動牙齒清潔器的泰陽709N感到很不適應，牙刷不應該早就被淘汰了嗎。24世紀，清潔牙齒一般用的都是全自動牙齒清潔器，隻需要咬住清潔器留出來的齒印十秒鍾就能清潔好牙齒和口腔。
    洗漱完之後泰陽709N看著一點反應都沒有的鏡子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適應之路還要很長一段時間啊。
    出了衛生間，泰陽709N隔著一個拱門便看到青月在大廳裏擺早餐。
    也不知道青月是多早起來的，這麼大個房子已經被他收拾幹淨了，昨天的派對和狂歡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屋子裏隻剩下了黑發白衣白褲的泰陽709N和橙色頭發穿著黃色絲綢睡衣的青月，屋子大片大片的米白色把你們兩個人襯得孤零零的。
    泰陽709N走到餐桌前時青月看了他一眼，笑著問：“睡得好嗎？”
    泰陽709N點了點頭。
    “不知道現在你們那邊的人愛吃什麼，我就隨便弄了點麥片酸奶還有紅薯玉米，酸奶是複合酸奶，不是發酵來的，但是口感應該差不多。”
    泰陽709N看了這一桌早飯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吃起來了，食物在24世紀來說倒也沒有什麼太大實質性轉變，無非就是新品種多了點，老品種的營養更豐富口感更好了點，大差不差，畢竟比起科技，物種進化才不可能就在短短幾百年內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啊，人類除外。
    “你們這些農作物和吃食是。。。。統一分配的？”泰陽吃了幾口這些早餐問道，這裏的食物口感跟地球上差不太遠，可能土壤是從地球大量運過來的。
    “對，統一分配，每個人拿的都挺多的，不夠的還能問多要點，怎麼樣，好吃嗎？”
    泰陽709N點點頭，“我等會想麻煩你領我參觀一下你們這裏種東西的地方。”
    青月點點頭，“可以啊，海王星空間站這邊沒什麼事情可做的，你剛來這裏去打個招呼也好。”
    “你們這裏流放過來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除了那些在這裏是地球派過來有固定職稱的人之外，大概有多少個？”
    “嗯。。。。。。。大概一兩百個？還是兩百多個？沒數過，這裏的住宅區建的挺多的，你別看這邊是平房，還有樓房區，很多房間都空著。”
    “都是什麼時候被流放過來的？”
    “都有吧，有的22世紀初這裏被地球那邊判成流放所的時候就有人過來了，但是現在估計也去世了，23世紀的也有，24世紀的也有，你不就是現在24世紀來的嗎。”
    泰陽709N喝著酸奶，理了理思緒，而後把酸奶放下，然後冷眼看著青月。
    “你昨天說你媽媽是建設這個空間站的人，星際擴張計劃是21世紀後期的運動，這個空間站建好之後，就算你媽媽有150年的壽命，也不可能生出一個24世紀近中期，卻隻有22歲的你啊。”
    “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