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帝明凰:盛世浮華,情若煙霞(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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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邵禦史為何屢遭暗算,仍堅持奏請皇上冊立皇太女?”
    “因為他……傾慕皇後。”
    *
    十二歲生辰前夕,父皇帶我到冷宮探看母後,告訴她明日要下詔立我為皇太女。
    母後夙願得償,本該甚感欣慰,可她幽灩的雙眸卻漫上清冷的月華霜,輕輕牽起唇角,淺笑如香、絲絲悵惘。
    “暄郎……”母後柔聲喚道,父皇將她擁進懷中,讓她聽自己溫暖的心跳,可她還是不能夠安心,望著我的目光滿是憂慮:“我們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可其它的路更是後患重重,我們隻能為明凰謀這天下前程。”父皇吻了吻母後蒼白的臉頰,她傾城的姿容因為抱恙,已從霞光醺染的瑰麗牡丹,變成了月華浸染的素雅芙蕖,雖然依舊美得讓人恍神,可一腔情絲卻從心動轉為心痛。
    父皇便是抑著心痛,溫言安慰:“玥兒別擔心,我會為明凰覓一如意郎君,伴她守護這天下,深情相依、一心一意——”
    父皇和母後是極為恩愛的眷侶,這三年來卻隻能在冷宮相聚,一切、皆因我而起。
    我自小就聽宮娥們說父皇和母後的故事,從讚歎到感慨、從豔羨到無奈……美滿良緣被生生說成了糾纏孽緣。
    那年暮春,尚是太子的父皇輕衣簡從,到太傅(我的外祖父)府中拜訪。家仆見他清俊年少、風逸翩翩,隻當是哪位同僚的公子,而且外祖父素來交遊廣闊、不拘小節,遂一路將父皇引到了書齋。
    許是命中緣分相係,母後那時正巧在書齋和外祖父聊天,父女倆聊得興起,母後支起畫架,為外祖父畫像。
    “畫爹爹還不如畫你自己,以後出閣了,爹爹還能留個念想,也不知哪個男子有這福分,娶走我的掌上明珠,真是舍不得。”外祖父看到門邊發怔的父皇,吃了一驚。讓他吃驚的,不是太子突然光降,而是太子看自己女兒時的驚豔眼神,讓他的心直往下沉。
    “珂玥才不出閣呢,爹爹不是預備辭官歸隱麼,珂玥同您一起遊冶天下,撇盛世浮華,賞歲月無瑕。你是、”母後執著畫筆,微笑著憧憬,未聽見外祖父的答話,方疑惑地抬頭,迎上父皇灼灼的目光。
    她微微一愕,清婉瀲灩的秀眸仿佛映進一枚星火,慌忙側頭,但雙頰已被父皇的熱情醺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願得韶光刹那,開得滿樹芳華。
    父皇說,分明是芳菲將盡的暮春時候,母後冶麗娉婷的姿容、嫻雅淑逸的韻致,卻有著挽住浪漫時光的魔力,在他眼前展出一片綺麗天地。
    父皇彼時十六歲,太子妃的挑選早已開始,宰相千金、將門嫡女、侯門名媛……爭得如火如荼。太傅府上的閨秀當然也有一席之地,但外祖父卻始終對自己的掌上明珠隻字不提。父皇猜到他的心思,定是不願讓女兒進宮,榮華一生、寂寞一世。
    “太傅放心,我已和母後說過,令愛不用進宮選妃。”父皇曾對外祖父承諾。
    然而,在他見到母後的這刻,將一切都忘了。
    父皇走到母後麵前,灼灼目光化為融融春水,溫柔徜徉:“我也很喜歡作畫,可否有幸為珂玥小姐作一幅畫像,送予太傅。”
    父皇的秉性溫和內斂,實在很難想像第一句話就開口提親的急不可待。我每次好奇相問,母後當時做怎樣的回答,她隻是輕撫我的額頭,淺笑漾漾。父皇則有些不安,他憶起了外祖父的疼惜與憂慮,甚至還有那隱隱的恐懼。
    為官數十年,他太知悉陰謀權鬥中的黑暗、錦繡繁華下的不堪,如今卻要將女兒送進金碧輝煌的囚牢,韶華寂寥、紅顏漸老。
    父皇深知外祖父的憂慮,即刻摘下腰帶上的嵌寶飛龍佩遞給母後。飛龍佩是皇家祖傳之寶,隻有太子能夠佩戴,父皇的用意不言而喻,可惜美滿姻緣的背後,藏著重重磨難。
    不知是子女緣薄,還是盛寵招妒,母後與父皇成婚五年,落胎三次,仍無所出。朝中本就對帝王專寵皇後而“怨聲載道”,當初參與太子選妃的名媛佳麗們依然執著地待字閨中,太後借口皇後無子,貴手一揮,讓她們齊齊進宮。
    母後是霞姿月韻的幽嫻女子,自小在外祖父的疼愛中長大,而且從未做過進宮爭寵的思量,在一群明豔驕橫、勾心鬥角的嬪妃中很快敗下陣來,不僅頻頻引起太後的不滿,朝中也是異聲漸起,說皇後擅(寵)專。房卻無所出,在後宮中又相處不睦,不配為一(國)之母。
    父皇不理會朝中流言,繼續和母後繾綣相伴,打消她的愁慮與不安,可兩人的心間,皆是陰雲彌漫。
    “玥兒,你後悔了嗎?”
    “怎麼會呢。玥兒至愛暄郎,隻遺憾、你是帝王……”母後依在父皇懷裏,委屈落淚,但傾吐之後又連忙拭去淚痕,柔聲承諾。倘若時光倒流,再選一次,自己依然會答應他,因為在他溫柔灼熱的目光中綻放,是愛情裏最浪漫的模樣、是紅塵中最美好的向往。
    入宮第七年,母後再次有孕,皇宮朝堂無數雙眼睛都凝在了鳳棲宮。由於之前玉體受損,母後一直胎息不穩,隻能在寢宮靜臥養身,父皇請高僧誦經祈福,也未有多少好轉。流言再次不懷好意地蔓延,說皇後隻怕遭了詛咒,以至子息格外艱難,現實些的,則斷言皇後定是早早被人下了(藥),好以無所出之名將她廢黜。
    那是漫長的等待與煎熬,可我的出生卻不是陰霾的結束,反而是另一場爭鬥的開始。
    “玥兒,看看我們的小寶貝,明凰。”父皇將繈褓中的我抱到母後枕邊,定下了名字。
    “明”字是他早就想好的,暄和玥各取一邊,寓意兩人的明天;至於“凰”字,則是一種期盼,更是一種試探——
    六歲那年,由於後宮嬪妃亦無所出,禦史邵峻奏請父皇,立我為皇太女,百官嘩然。
    父皇沒有表明心意,對敢為天下先的邵峻無褒無貶,任由朝臣們商討談論。消息傳到太後寢宮,太後怒不可遏,嬪妃們更是震驚嫉恨,險些咒罵出聲。一時間,邵峻成了眾矢之的,受到許多明槍暗箭,不得不告了病假,皇太女的風波才漸漸平息。
    怎料邵峻“賊心不死”,半年後繼續上奏,“陰陽相合、龍鳳相隨,隻要君主賢明治世,女皇又有何不可,皇上成婚十餘年,膝下僅有一女,定是天意、”
    不待他說完,宰相和大將軍一陣怒斥,直言他詛咒皇上再無子息,護國公更是下令將他杖責百下,嚴懲不貸。宰相是淑妃的父親,大將軍是賢妃的祖父,護國公則是太後的弟弟、貴妃的父親,而我的外祖父,已在三年前病逝,母後除了父皇和我,再無依靠。不對,如今的我……還算不得依靠。
    眾人都道邵峻遭受這番慘痛教訓,定會徹底死心,誰知他並不悔改,依舊利用機會旁敲側擊,並且還對一些宮中無人的朝臣曉之以理,仿佛“冊立皇太女”成了他今後為官的使命。
    “不知那位邵禦史,為何如此堅持?”我問侍奉的女官。
    “公主殿下,嬪妾並不知曉。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吧。”女官斂眉思量,我知道她並未言盡。
    但最讓我疑惑的,不是邵峻對皇太女一事的執著,而是父皇和母後,還有邵槿陽對此事的不同反應。
    “明凰願不願意做皇太女?”父皇和母後都這般問過我,見我歪頭思索、懵懂不解,遂將我攬進懷中,溫柔哄慰:“無妨,時日還長,等我們寶貝長大了再思量。”
    可是,他們卻從未說起過邵峻。奏折的內容、遭受的刁難……他們並非不知道,也並非不在意,而且還有遣人去處理,可就是、隻字不提。
    邵槿陽,是邵峻的公子,也是我在禦學館的同窗。他年長我三歲,不僅才氣過人,更生得俊逸倜儻,是學館中的翹楚,很受女孩們的喜歡。邵峻雖為禦史,但不是世家貴族,可貴的是邵槿陽並不同於處境相似的公子,阿諛奉承、力攀高枝,而是我行我素,清高冷傲。
    這份冷傲,連我也包括在內,甚至更為“優待”。
    邵槿陽從未主動和我說過話,一直是疏風淡月般的存在,即便他父親為皇太女之事奔忙的時候,他待我的神情也沒有絲毫緩和。可身為帝後寵愛備至的皇女,我在禦學館自是被眾星捧月,整日一大群玩伴相隨,我即便好奇納罕,也無法探個究竟。
    每隔一段時日,母後都會宴請禦學館的同窗們來鳳棲宮作客,同我增進情誼。平素親厚慣了的小宮娥和我逗趣:“公主在學館可有心儀的公子?以後的駙馬爺就是從裏麵挑哦。”
    “你個小丫頭,胡說些什麼!”我雖捏著宮娥的臉頰,但心裏也很是明了,生於帝王家,縱使坐擁繁華天下,也無多少自由可言,未來夫婿左右出不了王宮貴胄的圈。
    “公主,皇後娘娘是不是替你相中了和公子呀?”宮娥搖著我的衣袖,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母後正微笑著,輕撫“小樂子”的肩。
    小樂子與我年歲相仿,姓和名樂,因為人如其名,總是和氣歡樂、言笑晏晏,我們都喜歡喚他“小樂子”。其實他的身世十分傷懷,雖是貴族,但三歲時父親戰死沙場,思念成疾的母親也於次年病逝,他便被伯父撫養,但伯父自己有子嗣,對他不過盡責而已。
    母後待這些同窗們素來親切和婉,絕不會依照官爵來決定親疏,也從未對誰顯出偏愛之心,這次卻溫柔地與和樂相談,善於察言觀色的宮娥內侍們自然全都覷在眼中。
    “皇後娘娘同父母雙亡的和公子談什麼呀,應該向邵公子示好才對。”
    “你知道什麼,娘娘怎能向邵公子示好,豈不是惹人非議,介時皇上該怎麼想、”
    女官及時止聲,仿佛觸到了什麼秘密的邊緣,我不由起疑,悄悄走了過去:“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公主!”女官唬了一跳,慌張的神情愈加證實了我的猜想。
    “公主別誤解,並、並沒有什麼意思,是我信口胡說的。”
    “那我去問母後好了。”
    “別,千萬別!”女官攥著我的衣袖,低聲央求:“公主恕罪,我……我也是聽到些謠傳、”
    女官貼著我的耳畔,悄聲相告:“說邵禦史之所以屢次奏請冊立皇太女,即便受重罰也在所不惜,是因為、他年少時曾、曾……傾慕皇後。”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女官急忙搖晃我的手臂:“公主,您可千萬別讓皇上皇後覺察到啊,否則我就遭殃了。”
    “知道了,我不會說的。”我答應著,朝宴席走去。許多玩伴簇擁了過來,和樂也暖暖地笑著,唯邵槿陽芝蘭玉樹地站在角落裏,雲淡風輕地行禮。
    他的眼中,有冷意,是為母親和自己不平嗎?
    我莫名覺得理屈,目光甚至露出歉意,他怔了怔,眼中的寒冰消融了些許,但還是別過頭去——
    *
    然而,父皇此刻將母後擁在懷裏,輕輕告訴她為我選中的夫婿。
    “什麼!暄郎,這……這怎麼行呢?你為何、會這麼想。”母後愕然,攥著父皇的手,幽湖般的眼眸瀲灩迷濛,鬱結濃愁。
    “我想了許久,還是邵槿陽最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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