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深宮紅淚,絕色暗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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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漸漸加重手中的力道,龍清曜卻依舊沒有掙紮的意思。
“你想死。”
“死活於我,早已沒什麼分別了。”
“如今你倒是挺超然,當初為何那般狠絕。”女子將手中的藍紗狠狠一抽,龍清曜縮瑟著,顫抖的呻吟好似夢囈:“嫿兒、嫿兒……”
女子仿佛虛脫般鬆手,唇角淡笑的弧度壓不住濃鬱的苦澀。
月華如霜,透過窗格灑在孤獨的帝王身上,幽冶如夢的景象中,那片藍紗,竟宛若冰藍的魂魄,依偎著他的肩膀。
“嫿兒,對不起,我好想你……”
驀地,返魂香的濃香似大霧般彌漫,繽紛的過往若幀幀畫卷般從眼前流走,龍清曜癡癡地看著,卻不敢伸手挽留。
“清曜,明日是你十六歲生辰,舅父送你一件禮物。”
龍清曜被舅父引進後花園的別院,他很早就聽表弟表妹們說過,府上後花園有一處神秘所在,那裏隔著高高的後牆,經常能飄出美妙的絲竹之音,有時還會傳來女子的嬉笑或啜泣。
院門被一個目光陰鷙的年長女人打開,見是國舅和龍清曜,即刻堆上笑容:“快喊姑娘們出來。”
見此情形,龍清曜已猜出了七八分。他知道王公貴胄們都喜歡養門客和美女,門客用來出謀劃策,美女自然用來做棋子和陷阱,沒想到平素睥睨傲物的舅父也不能免俗。
“這些都是上乘的,你挑一個吧,扮作侍女帶在身邊,不僅能防身,更能隨時獻計,以備不時之需。”
龍清曜看著一排絕色佳人,劍眉緊皺,他貴為嫡皇子,兩年前宮中就開始給他安排姬妾,但這次的情形,卻大不相同。從某種方麵來說,這次挑選的女子不僅有共患難的意味,更是、兵器一般地存在,對自己,恐怕還起著監。視的作用。
因此,她們即便有著傾城之色,但一想到那複雜如藤蔓毒草般的內心,便讓人喜歡不起來。得挑一個,不容易讓人生厭的才好。
“你們、各自在紙上寫一個字,折好了遞給我。”龍清曜思索著開口。
不一會,紙張呈了上來,他一一打開,有“天”、“君”、“忠”、“誠”……都覺不滿意,直到快看完時,見一張紙上寫了一個“魂”。
“這是誰寫的?”
“是我。”一個女子往前邁了兩步,輕聲應道,她並未看龍清曜,反而微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影子。
女子一襲嫣紅紗裙,靈蛇髻上簪著瑪瑙滴珠釵,幽紅詭豔的暈彩將桃紅色眼妝照得愈加嫵媚(妖)嬈,但那雙眼睛,卻是冷的。
“你叫什麼名字?”
“嫣桃,不過……我真正的名字叫顏嫿。”
“就是你吧。”
許是從小就接受暗衛的訓練,顏嫿雖有個燦爛瑰麗的代號——嫣桃,扮相也是人如其名的豔若桃李,但秉性卻十分孤冷。龍清曜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戒備,就同自己對她的芥蒂一樣。
哪個主人會和暗衛交心呢?而暗衛,早已在一次次黑暗殘酷的訓練中,消磨了初心,剩下的,唯有她寫在白紙上,那抹蒼涼孤寂的——“魂”。
“你會拚死護我嗎?”
“嗯。”
“為何呢?舅父究竟用什麼要挾你這般賣命?”龍清曜還是感到好奇。
“……殿下還是不要知曉吧。”顏嫿看了龍清曜一眼,幽冷的眼眸氤氳著濛濛霜霧:“殿下在朝中,能依靠的便是國舅了,何必為了一件兵器,攪擾最後的餘溫呢。”
龍清曜的心仿佛被揉了一下,覺得顏嫿雖似冰霧般寒涼淡漠,卻有種沁人心扉的力量,他正想說些慰藉的話,卻見她走到琉璃屏風前,染著蔻丹的指尖在眉心一劃,落下一縷妖冶的火焰。
“韓王那日暗中邀我私會,我出去一下。”顏嫿的語氣又恢複了平素的冷漠與冷靜。
龍清曜望著她,想在她臉上尋跡幾分委屈和苦楚,可那絕美的容顏宛若一張精致的麵具,就連結冰的眼眸,都在火焰的渲染下,愈加嫵媚濃(情)起來。
她同韓王私會了幾次,收集到韓王結黨營私,企圖謀反的證據。韓王被流放那日,他坐在高台飲酒,她第一次沒有侍立在他身後,而是憑欄遠眺,目送那行蕭索的人影遠去,灑下一杯殘酒。
“你怕不怕,鳥盡弓藏?”龍清曜走到她身邊,凝視著她的眼,冰瑩的晶石上倒影著皇城的漫漫塵煙。
“殿下也覺得,弓隻在射箭的時候才有用嗎?”顏嫿背轉過身,三千青絲似墨蝶般在風中飛舞,找尋棲息之地。
龍清曜被問得啞然,不過心情總是比思緒更快一步,他伸手撫上她瘦削的肩:“我這麼問,是因為、心疼。”
顏嫿纖細的身體一僵,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這久違的溫暖,雖不足以讓她眼中的冰霜消融,卻也讓她唇畔牽起半彎輕淺的漣漪。
萬千紅顏,不及你淺笑如煙——
“刀劍回鞘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你平安了。”顏嫿抬起手遮擋陽光,從指間的縫隙悄看龍清曜:“我們也不用這般荊棘纏繞、咫尺天涯。”
不知是灼灼的陽光,還是灩灩的目光,微醺的感覺讓龍清曜隻想攜著她的手,闔目睡去,在幻夢中徜徉迷離。
可他回過神時,她已站回他身後,想是看到了遠處的什麼暗信,那縷火焰又在她眉間燃燒了:“殿下,韓王流放南疆,陛下心緒定然不佳,你飲了半醉過去,父子倆正好敞開心扉聊一聊。”
龍清曜的手指劃過闌幹旁的花草,將一星清露拈上顏嫿的眉心。
“謝過殿下,隻是、烙在命裏的火,怕是熄不了了……”
自那次後,兩人不再越“天涯”一步,確切地說,是顏嫿再次被藤蔓荊棘所禁錮,履行著暗衛的任務與冷酷。
時間久了,龍清曜憶起那一幕時都覺得恍惚,那場短暫的交心,是她於暗衛噩夢中,瞬間的清醒;還是自己在失意歲月中,瞬間的幻夢?
他成為太子的第四個年頭,陪他走過漫長黑暗的她,好似一把即將回鞘的劍,鋒芒中滿是疲倦。
“把她換了吧,過幾日到舅父府上,挑個新的。兵器用長了雖稱手,但弱點全都被對手知曉了。”
“殿下準備換劍了。”
“是啊,你也累了,不是嗎?”龍清曜佯裝淡漠,想激她卸下麵具,看看她內心是否藏著情意。誰知話音方落,他便覺眼前一黑,再次醒來時,周身竟被繩索捆得動彈不得,喉嚨更是一陣如焦如灼的疼痛,顏嫿也以相同的待遇倒在一旁。
鋒利的匕首橫上他的喉頭,玩味似地輕劃著,看來是一場精心的算計,知道顏嫿的武藝,便陰損地用了暗毒。
“唔、唔……”顏嫿在旁邊掙紮著,發出含糊的聲音。
“美人兒不用害怕,以後跟著我們主人,不是也一樣效力嗎。我們主人可比他憐香惜玉多了,而且還不會喜新厭舊。”蒙麵人瞥了龍清曜一眼。
龍清曜的心直往下沉,自己才說一半的玩話,竟成了刺客離間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