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此時正是南方一年中最美的季節，處處綠意盎然，草長鶯飛，湖邊垂柳依依，路旁桃花正豔，春風拂過，片片桃花花瓣隨風亂舞，不多時，石板地上已是嫣紅一片，點點殘紅，風姿猶存，竟讓人不忍踏上去。
    這才是我熟悉的地方，不像盛京永遠沒有如此詩意的美麗風景。
    靠在臨江的窗子旁，看著窗外美麗的景色，心情也不禁飛揚起來。
    本來是準備送離回來後就啟程回盛京的，哪想到在路上發現自己懷孕了，而且雨兒說因為懷孕使我的身體開始虛弱，不能長途奔波勞累，所以沒辦法，我們在離秦淮河不遠處買下了一幢小院落居住。
    “小姐，我做了點酒釀圓子，您吃點吧。”雨兒手中的托盤上的碗中正冒著熱氣。
    “好香的桂花味。”勾起了我的食欲。
    “小姐最近的身體越來越差，雨兒真的很擔心。”
    “很好吃哦，雨兒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我彎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小姐喜歡就好。”
    “雨兒你別擔心了，最近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來，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而且我的胃口一向很好，相信過段時間我一定會被你養的白白胖胖的。”我也感覺出來了，自從懷孕後我的身體有所變化，特別是最近，越來越感到疲倦，容易嗜睡。但我一向不喜歡太過杞人憂天，得過且過不去太計較有些事。
    “嗯，我一定給小姐多做些好吃的。”
    不會吧，真要把我當豬養啊。天呐……
    手撫上小腹，這裏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成長，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是我卻能感覺到他和我之間那種微妙的聯係。
    這是我和多爾袞的孩子，我們愛情的結晶和見證，隻是現在他不在我身邊，離開他已經有三個多月了，真的好想他。雖然以前他離開的時間也會很長，但是我知道隻要我在王府等，他就一定會回來，但這一次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見到他。
    自從安居下來後，我就覺得好無聊，前幾天在雨兒的強製下我隻得乖乖地呆在屋中休養。
    “雨兒，我想去看看小離。”我有些想那個妖嬈美麗的弟弟了。
    “我陪小姐去。”
    “還是讓影陪吧，我要去的是青樓，雨兒陪不合適吧。”
    “小姐可以改裝，我也可以改。”
    “算了吧，再改雨兒還是美女一個，一看就看得出來。”雨兒無論著男裝還是女裝都一個樣，一眼就能讓人看出是女孩子。
    “那讓影陪小姐去吧，我去把影找過來。”
    “小姐有何吩咐。”還沒等雨兒離開屋子，影已經現身了，他就這樣神出鬼沒的。
    “影，陪小姐我去找小離。”起身去內室換衣服。
    “你要好好照顧小姐，現在小姐身子不比以往，更要細心照顧……”屋外我聽到雨兒嘮嘮叨叨地囑咐著影。
    在影的陪伴下，我大模大樣的裝作縹客來到了“倚紅院”。
    “這位公子，你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裏吧，你要什麼姑娘我們這裏都有。”
    一個哆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伴隨著一個胖胖的身影飄來。
    “真的我想要什麼樣的美人就有什麼樣的美人？”
    “公子你想要什麼樣的美人？”
    “絕世美人。”
    “公子我們這兒多的是美人，你請樓上坐，我叫她們出來給你過目。”
    我和影走上二樓，在一間飄滿香味的房中坐下。不一會兒，一排美麗的女子就如彩蝶般飄進屋中。
    “公子，這些姑娘都是我們倚紅院裏數一數二的，你看看有沒有滿意的。”老鴇諂媚地向我介紹著眼前的女子們。
    “這些人也能算得上絕世美人，我的眼光還沒有那麼差吧。”的確是些姿色不錯的姑娘，但是見慣了絕色的多爾袞和慵懶魅人的離，這些人早就不能入我的眼了。
    “去，你們都下去。”老鴇一揮手，一群姑娘都離開了房間，“公子想要怎麼樣的姑娘？”
    “姑娘，誰說要姑娘了？”我一手撐著下巴，含笑地對著聽到此話一臉詫異的老鴇。
    “那？”
    “我說我要美人，可沒說我要姑娘。”男倌不如***|女那樣公開，我想大概除了一些特別的長客外，不會有人知道在這樣的一個伎院裏，還有這樣一些人。
    畢竟平常人來這裏都是找女人的。
    “不知公子是哪位介紹來的？”老鴇的神情有些變了變。
    “你問多了！”
    介紹，沒有人。隻因我親愛的弟弟在這裏，我才知道的，不知道小離現在好不好。
    我提過讓小離跟我一起回盛京，但他拒絕了，我真的不明白小離為什麼要回來，難道和我一起回去不好嗎？我可以保護他，給他平靜而無慮的生活。
    “對不起公子，那請你跟我來。”打滾多年的老鴇非常的識實務，閉上了口帶我穿過前院，來到了一處清幽的後院。
    “你們這裏最美的美人是哪位，今天我就要他陪了。”我想憑小離的姿色，應該在這裏沒有人能比得上了吧。
    “這——公子，憐兒現在有客，不知公子可否換一位？”老鴇麵露難色，看來這位客人來頭不小。
    “既然這樣，嬤嬤你也不能虧待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憐兒是否就是小離呢。
    “這是當然，有位小倌我幾個月前才買近，還沒有見過客呢，今天就讓他來侍候公子吧。”
    “你給我找個生手，不怕侍候不好我嗎？而且你能確定這位小倌我會滿意？”
    “這請你放心，這幾個月我專門派人調教的，而且這位小倌容貌清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絕不會比憐兒差太多的。”
    “那好吧，帶我去看看。”想找小離卻沒有如願，那就去見識見識真正的男倌吧。
    隨著她一路走上一座閣樓，推開一間屋室的門。
    “雲兒，快來見過公子。”
    隨著老鴇的叫喚，屋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嬤嬤。”溫潤如玉的聲音像陣微風般吹拂過來，伴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一個青衫——少年。
    正如老鴇說的那樣，這個少年很是清雅，給人一種雲淡風清的幹淨感，讓人覺得舒心。他和離是兩種類型的美男子，卻同樣會吸引人的視線，絕不會遜色於另一方。
    “雲兒，你進我們倚紅院已經好幾個月了，你說嬤嬤有沒有虧待過你。”
    “不曾。”清清淡淡地聲音說不出來的悅耳。
    “既然如此，今天你要侍候好這位公子，要讓公子滿意，知道了嗎？”她本就是做這個生意的，顧客滿意才是最重要的生存法則。
    “雲兒會盡力的。”
    “公子，你慢慢享受。”老鴇滿麵笑容的離開了。
    我在桌旁坐下，桌上擺放著剛剛送來的酒菜，菜香撲鼻，挾了一口菜嚐了下，還真是不錯，想來這青樓廚師還真有一手。
    既來之，則安之，見不到小離，體驗觀察一下其他人也不錯。
    “你多大了？”這個少年怎麼看都還小，我覺得他應該經我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還小。
    “回公子，十五。”
    果然不出我所料，比我還小。如果在我那個時代他還隻是個孩子，一個想著玩，為一點點小事就煩惱的年紀。
    “你會什麼？”
    “公子想要什麼？”
    “聽說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果真是這樣，如此出色的少年在這青樓真是糟蹋了。
    “稍有涉略，不敢妄言。”
    “那床上呢？”我故意問道。
    “公子，現在就要嗎？”他呆了一下，但極快就反應過來了。
    反應不錯，和他短短的幾句對話來看，他思緒敏捷，談吐不凡，絕非庸俗之輩。
    而且雖然身在煙花之地，但在他身上，在他的舉手投足間，顯現出一股傲氣和貴氣，那是我所熟悉的，想來他的出身必不低，這樣的氣韻絕不是貧苦人家能養出來的。
    對他，我多了一份好奇。
    “嗯，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情，你先彈首曲子給我聽聽吧。”上床？拉倒吧！我也隻是說說，真要執行，三個字——不可能。
    “公子想聽什麼曲子？”他在琴台前坐下，抬頭問我。
    “隨便吧。”對於古典音樂我還真是一竅不通。
    悠揚清脆的琴音從他指尖流淌出來，飄滿整個房間，鑽入人的心扉間，讓人不禁隨著琴聲融入曲中。
    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不見讓他把才藝都展示一遍吧，這樣不用他覺得，我自己都覺得奇怪了，看我給自己找的爛攤子。
    “啊——”一聲輕微的叫聲像是一道霹靂般閃進我的耳朵，打破了一室的悠揚。聲音雖然不大，但依然聽得出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跟我認識的某個人很相似。
    “那是誰？”
    “是，是憐兒。”
    “怎麼走？”
    “出了門，朝右到底的那間。”我未等他把話說完，就帶著影直接奔向那間屋子去了，我要證實我的猜測是不是正確。
    走到門邊，剛想推門進去，卻聽到屋內傳出對話聲。
    “一個多月不見我還真想你。憐兒有想我嗎？”一個略顯有些深沉的聲音響起。
    “主人……”
    “看我問的傻問題，我的小憐兒當然是想我的，我的小憐兒真是越來越美了。來，把藥吃了，這是最後一顆解藥了。”
    “謝主人。”那聲音是我所熟悉的，但帶著我從未聽過的嬌媚和壓抑。
    “好乖，我本以為你還要久些才能回來，不過也好，這樣你的身體不會受太大的損害，你可是我好不容易發現的寶貝，我可舍不得毀了你。”
    “謝主人愛憐。”
    “好久沒有抱你了，再讓我好好抱抱你吧。”
    房間裏沒有了說話聲，卻傳來輕微的喘息聲和壓抑的痛苦呻吟聲。
    聽到這些就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事，這讓我左右為難，是進還是離開？
    十秒鍾後我下了一個決定——進！
    一腳踹開了大門，闖了進去，但裏屋的一幕卻讓我……
    在屋中的大床上，兩個男人糾纏在一起，我看到了被壓在床上的小離，靠在枕畔的臉上滿是陷入情|欲的嬌媚，但那雙眼睛卻是是如此的空洞，仿佛靈魂抽離了身體，隻剩下一具軀殼。
    在旁人眼裏如此香豔的一幕，看在我眼中卻感到萬比的疼痛，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如此的在乎，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原來那個相遇沒多久的人兒在我心裏的位置已經如此的重要。
    眼睛有些模糊，那樣妖嬈的離，那樣孤寂的離，那樣脆弱的離，他不該有這樣的生活……
    走到小離的床前，蹲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小離，跟我走！”
    不是詢問，而是決定。如果先前他不肯跟我走是因為他身中毒藥，而現在他和身體已經沒有事了，那我一定要帶他走！
    “你是誰，為什麼會闖進來。”床上的男子暴喝起來，對於我們打斷他的享受相當的憤怒。
    可是現在的我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其他人，一徑地看著小離，等著他的答複。
    “找死。”突然感到一陣力道，我整個人被拋飛出去，撞在牆上落了下來。
    這一變故快得讓所有人沒有想到，一瞬間除了那個男子，其餘人都愣了一下。
    “姐——”
    我撞上了牆壁，再掉落在地上。
    疼，真的好疼，下腹像是被撒裂了般的疼痛著，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失。
    孩子，那是我和多爾袞的孩子，我沒有想到因為我的一個疏忽，而會丟去這麼寶貴的東西。
    血爭先恐後的從身體裏流出，像是要流幹似的，離陪在我身旁，雨兒已經得知消息趕到了這裏，卻無可奈何，急得直掉淚，而影此時卻意外的不在屋中。
    看著圍著我的這些人，我卻清楚我可能度不過這一劫了，大出血在我生活的年代都是一件危險的事，而在這個還根本沒有輸血這種技術的時代，我必死無疑。
    我好遺憾沒能在生命臨終時再見多爾袞一麵，我真的好想他，現在我才發覺我真的好愛他。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既然注定結局，就讓最後的時光留給我自己吧。
    讓我在死前安靜的思念我最愛、最不舍不得的人吧。
    “可是，小姐……”雨兒欲言又止，“那我們先出去了。”
    雨兒畢竟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是了解我的，室內恢複了寧靜，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視線有些模糊，人也越來越累，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將到達終點，昏昏沉沉中似乎感覺到我的身子變輕了。
    “我真的錯了，真的不該來打擾你。”一個稚嫩卻老成的聲音傳入耳簾。
    “你是誰？”我睜開眼，在白光看到了一個可愛的四、五歲男童的身影。
    “我是害你受傷的原凶。”可愛的小臉上帶著歉疚。
    “什麼？”我聽不懂他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上一次已經是最後的緣份了，可是我還不滿足，終於害了你，我明明知道這具身體根本承受不起兩個生命，卻還是任性，我錯了，真的錯了，對不起。”他抱住了我，柔軟的小身體帶給我某種熟悉感，似乎曾經和他如此親密過。
    “你到底是誰？”
    “我，我就是你肚子裏的那個生命，那個本不應該，也不會出現的生命。”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難道是因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會看到這些事，可是他的話也太奇怪了，難道鬼魂可以自由的選擇投生的人家嗎？可以這樣自由的出入人間，我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
    “對不起，我帶給你困擾了，這次我真的明白了，我不會再做錯事了，可是我沒有辦法讓你複原。”他低下小小的臉袋，話語中飽含著歉疚。
    “沒有關係，回不去那我跟你一起走，好嗎？”不知為什麼，我就是不忍心責怪他，不是因為他曾經存在於我的身體內，隻是有一種於心而發出的感覺。
    “可是——”突然抬起的小臉似乎看到了什麼似的，煥發出驚喜的光采，“你會沒事的，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要快樂哦！我要走了，再見了……”
    他最後一個字我聽不清，因為實在太清，幾近低語。
    在我的懷抱中那張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笑意，燦爛的如春天的花朵，身影卻漸漸變淡，直至消失。
    唔——好熱！
    胸前似被灼傷般的炎熱，我低下頭，卻看到了奇異的一幕，那塊我一直掛著的玉佩此刻正散發著紅色的光芒，那光越來越大，不消一會兒，就把我整個人包裹於其中，我感覺疼痛正在遠離我。
    眼中滿是紅色，那豔麗的顏色溢滿我整個視線，腦中似乎有什麼破蛹而出。
    那個溫柔的男子，那場血腥的刑罰，那個溫潤的女子，那個悲傷的紅色秋天，那個讓我第一次體會到深刻疼痛的地方和那個人，記憶在這一刹那恢複，我記起了他，那個對我說要我快樂的人，為什麼他們都會在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都要我快樂，要我幸福，為什麼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到底我和他們前世有著怎麼樣的糾纏……
    身子一沉，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