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封後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裴柳昔早住進了太傅府，等待著那紅色花轎的到來。
    婚前一晚，夜色美得驚人，消失了很久的明月又出現在天空，照著整個太傅府，那些裹著紅綢的東西似乎都在閃閃發光。
    裴柳昔睡不著，想出去走走，可是這一夜太傅府的下人們都為了明日的婚禮在準備著，不敢有絲毫地懈怠。
    在房外走了幾圈，心裏還是有些發慌，於是直接使輕功翻出了院牆，卻沒想到在外麵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景翎？”裴柳昔有些驚訝，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
    景翎也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突然出現，還是以這種方式。
    “柳昔姑娘……你這是……”
    “哦……我出來散散心而已……府裏人多，隻好這麼出來了。”裴柳昔還是覺得尷尬，繼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呃……”景翎不知道怎麼說，隻好轉移話題道，“明天就進宮封後了，你怎麼看起來不大開心？”
    裴柳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真的有那麼明顯麼。再抬眼時發現景翎正盯著自己看，趕忙放下手，卻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可能隻是有些緊張吧。”裴柳昔勉強地笑著。
    “柳昔姑娘有什麼事就說吧，說出來總比埋在心裏好。”景翎平靜的說著，再也沒有之前的孩子氣。
    裴柳昔覺得那一場宮變之後，很多人都變了，變得成熟了很多。不僅僅是司徒璟，還有景翎。她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麼。
    “我隻是……”裴柳昔支支吾吾不知道該不該說。
    “姑娘不願說？”
    “我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裴柳昔轉過身背對著景翎。
    雖然司徒璟答應娶她，還封她為後，她卻高興不起來。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司徒璟的想法，司徒璟對她很好，卻沒有愛的感覺。她害怕這種感覺，她覺得離她很遠。觸手可及，卻總觸不到。這種感覺，太讓人壓抑。
    “隻要做讓自己開心的事就好，何必管它是對是錯呢。往日你一向豁達，如今這般猶猶豫豫，可不像你了。”景翊淡淡地笑。
    他隻是在說自己想說的。過了今日，身份有別，他便再不能說這些。這點，他是深知的。
    裴柳昔傻傻地笑：“也對，這樣真不像我了。”
    想了一會，裴柳昔問道：“你說，皇上他，愛我嗎？”
    “這個……”景翎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皇上既然立你為後，自然是愛你的。”
    “是嗎。嗬嗬。”裴柳昔繼續傻笑著，“那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起早梳妝呢。”
    說罷裴柳昔躍身進了太傅府。
    景翎還站在原地，朝她離開的方向看去。皇上愛她麼。他並不這麼認為。隻是，皇上能給她很多，她會得到很多，這就足夠了。
    國內正戰亂，皇帝的新婚卻正在進行。
    京城的街道灑滿了鮮紅的花瓣，即使這看起來與這清冷的時節有些不搭。皇宮出來的車隊一路穿過人潮。自新皇登基以來，京城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裴柳昔一大清早就被丫鬟們叫起來梳妝，精神很是不好，臉上還有兩個黑眼圈，顯然是昨天沒有睡好的緣故。雖然有了景翎那句話她安心了一些，但畢竟大婚當前，緊張是免不了的。
    忙活了一個上午，裴柳昔已從一個江湖俠女轉型成為名門閨秀，本就秀美至極的容顏，再加上一身華貴的氣質，讓所有丫鬟們都不禁驚歎，這樣的女子，真是世間少有。
    中午的時候，有人敲門，丫鬟去開了門。
    “少爺？”
    玄明晨？裴柳昔向外麵看去，看到有些憔悴的玄明晨。在太傅府的這些日子，還未見過他一麵，她深知他與司徒璟是至交，卻在司徒璟得勢之日離開，今日司徒璟大婚之日他不在宮裏，卻在這裏出現了，這一切委實讓她不解。
    玄明晨看了丫鬟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少爺。”
    丫鬟退了下去，玄明晨走了進來，道：“恭喜。”
    “多謝玄大人。”裴柳昔客套道。
    “我已經辭官了，你不必叫我大人。”玄明晨語氣很是冷淡。
    “那，不知玄公子來此所謂何事？”裴柳昔不知為何，對眼前這人隱隱有些敵意，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玄明晨從腰間拿出個東西，攤開來放道裴柳昔麵前，道：“是為送賀禮而來的。”
    裴柳昔接過那東西放到跟前看了看，是鴛鴦玨的一半。
    “這是鴛鴦玨？為何隻有一半？”裴柳昔問。
    “這另一半，在皇上手中。”玄明晨道：“以後，他便交由你照顧了。”
    裴柳昔無語。
    玄明晨接著道：“他不太會照顧自己，你該多留心……”
    玄明晨有些哽咽，或許不該說這些，或許他說這些隻是為了炫耀什麼。他現在已經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了。隻知道心裏很亂。
    裴柳昔聽得也很難受。明明他是一番好意地來提醒她，她卻會覺得難受。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司徒璟。
    最後裴柳昔也隻好回道：“多謝玄公子提醒，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那就好，在下先告辭了。”說罷玄明晨匆匆離開了。
    裴柳昔握著手裏的玉，努力笑著說道：“我配不上你誰配得上你？你容顏傾城，我亦風姿傲群。你才華橫溢舉世無雙，我亦識多聞廣不輸世人。你君臨天下，從今以後，我母儀天下。舉世雙絕，隻能是你，和我。”
    迎親的隊伍來到了太傅府。
    紅綢遮掩了裴柳昔傲世的笑顏。她在那象征著高貴的喜樂中登上了那高貴的轎。
    雙絕於天下，究竟是誰和誰。
    她不敢再去多想。如果注定隻有兩個人，她不希望自己是出局者。
    裴柳昔隨著那轎子進了沁華宮。那隻屬於皇後的宮殿。宮裏華貴的一切，讓她無法不為此傾倒，然而她更在意的是，她終於和司徒璟在一起了。
    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相伴白頭。不管之前是怎樣的心情，隻要一想到這裏，她便會覺得欣慰覺得滿足。
    皇宮大擺盛宴，司徒璟身在盛宴之中，心裏卻是平靜的，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他想到玄明晨的那場婚禮。他是不是也以同樣平靜地心態去麵對的呢。
    這個想法隻是一閃而過，他也隻是習慣性地想起玄明晨。如今的他，想得更多的，是放棄。
    既然無力抗爭，不如放棄。
    入了夜，宮裏的盛宴也漸漸緩了下來。是時候該去見他的新娘了，然而他卻遲遲不肯動步。
    “皇上，是時候去皇後寢宮了。”身邊有宮女提醒道。
    “召易南宇易大人進見。”司徒璟有些恍惚地說道，當他明白自己的想法的時候，覺得有些可怕。
    易南宇帶著滿腦子的疑惑到了大殿，不大明白司徒璟的想法。
    “不知皇上此時召微臣進見所為何事？”
    “你來自苗疆，聽聞那裏是製藥之地，你似乎也精通醫術？”司徒璟問道。
    易南宇還是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皇上想要藥何不直接找禦醫？”
    “有些藥，還是由心腹之人提供比較好。”
    易南宇聽了這話一陣麵紅耳赤。一方麵因為司徒璟當他是心腹而高興，另一方麵又因為明白司徒璟所指的藥而羞愧。
    “這……微臣明白，微臣這便去準備。”
    說罷匆匆離開了大殿。
    裴柳昔在寢宮等待多時，終於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心裏一陣欣喜。
    繼而傳來推門而進的聲音，不久後門又被合上。司徒璟慢步走到床邊。她等著司徒璟揭開她的蓋頭，可是他一直沒有動手。
    等了很久，直到門外有宮女敲門。
    “皇上，易大人的茶水送過來了。”
    “進來。”
    司徒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更迫切地想要看到他。
    宮女放下茶水後出了門，司徒璟這才揭開她頭上的蓋頭。她一身紅衣，似乎又回到了初見的時候。
    裴柳昔笑著看著他，心裏一陣暖意。然而司徒璟卻沒有絲毫表情。
    這樣僵持了很久，司徒璟終於起身，到桌邊端起了易南宇送來的茶，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是醒酒茶？”裴柳昔問道。
    “嗯。”司徒璟將茶杯放下，又走了回去。
    司徒璟的手放在裴柳昔肩頭，慢慢移向她的頸部，就像曾經對玄明晨做的一樣。隻要一想到玄明晨，他便想終止現下手頭的動作。
    停了好幾次，終於還是沒能下手。
    司徒璟靜坐在一邊，臉上開始泛上紅暈，裴柳昔還以為是他太過羞澀，便自己解下了外衣，又伸手解司徒璟的衣服，司徒璟還是沒有動靜。
    很快裴柳昔身上隻剩下一件裏衣，嬌嫩的身子暴露在他眼前，還有那如蓮般淨澈的玉顏，每一樣都令一個男人難以抗拒。
    司徒璟的身體漸漸有了反應，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那杯茶的功效。
    他以為這樣便能終結了那份孽情，可是他終於明白，自己錯了。在那銷魂的過程中，他始終隻想著一個人。玄明晨。即使對方是個女人，他也會把她當做玄明晨。
    裴柳昔一直抱著他，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已經得到了這個人，還是覺得如此不真實，還是害怕一放手他就會消失。
    “你……愛我嗎？”事後裴柳昔躺在司徒璟胸膛，緊緊地抱著他，突然間就想問這個問題。
    司徒璟平靜道：“你已經是皇後了，怎麼還在想這個問題。”
    “我隻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裴柳昔喃喃道。
    “不早了，睡吧。”司徒璟愛撫地揉了揉裴柳昔的頭發。
    裴柳昔明白他不想說，也不敢再問，問多了，怕是會失去他的。
    或許就像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