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瓏月明醉傾城 第十一章 颯遝風姿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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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等待,是漫長的。
結果是如何,對他們本人來說,或許沒有什麼。
卻不代表培育他們的人,也不在乎。曾經那麼用心地教育這兩個孩子,像投入賭注一般,將一切都壓在他們身上。
沒有包袱,隻單純地想著去做好一件事。他們什麼也不知道,或許會更好。
隻是兩人這些日子,心裏都有些不安。想著很多事,或是回憶以前的學習生涯,或是思慮日後的人生之路。本是自己不在乎的東西,卻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為之寢食難安。
官府的人送來喜訊的時候,司徒璟正在房裏畫畫,最近似乎是迷戀上了這件事。
畫中隻有一棵枯樹,幹枯的樹枝疊影重重,枯葉已碾碎入泥不見蹤跡,孤樹更顯得寂寥。遠遠近近似有煙霧朦朧,忽明忽暗似有人影卻也似無,畫的右側零散地寫著幾句話:
寒煙淡,香塵暗,長路獨佇意難安。
聽到樓下的吵鬧聲司徒璟信步下樓,下麵的人群見他現身便立刻擁了上來,道著“恭喜”一類的話,司徒璟尚未明白怎麼回事,感到有些奇怪。
前來報喜的人將福緣客棧入榜考生的名字一一念過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是中了榜的,而且是第一名。司徒璟心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那人滿臉堆笑地要起了賞錢,司徒璟位居榜首,出錢自然要比別人多。然而,他卻還有些疑問。
待那人錢囊灌滿後欲離開時司徒璟才皺起眉頭將他叫住,問道:“客棧內是否還有入榜之人?”
那人諂媚一笑:“就這些了,福緣客棧有您這一位就算是有福啦!”
此話一出,周圍眾公子臉色開始變得不大好,那人也不再多說,識相得拿了錢溜之大吉。
司徒璟心裏很是詫異,玄明晨居然會落榜。雖然自己很不願承認,但玄明晨的功底一直都是勝他一籌的,就算這次輸給了自己,應該也不至於落榜吧。
他落榜了,自己以後怎麼辦?一個人混跡官場?那又有什麼意義。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想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似乎從來,都是在按別人的想法而過,從未有過自己的想法。
如今,卻也沒有自己的規劃。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一隻和他一起吧,若沒有了他,還真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走下去。
司徒璟還在一個人發著楞,眾人可不願錯過一次好機會。
“司徒公子今日名震,是否該有所表示呢?”身旁立馬有人調侃道。其他人自然是隨之附和,店員們更是來了勁。
“應該的,應該的。”司徒璟笑著拂袖,“店內各位今日盡可隨意用餐,在下請了!”說罷欲離開。
櫃台前一直不動聲色的掌櫃此時端了酒杯過來舉向司徒璟:“本店承蒙司徒公子光澤,至此蓬蓽生輝,在下敬公子一杯,祝公子殿試順利,順表感激。”
司徒璟此刻心裏是七上八下,隻想趕快應付完走人,哪知喝完掌櫃的酒又有幾隻杯子遞了過來,忙推脫道:“這隻是初試,殿試結果還未卜,各位好意在下心領了。”
話雖這樣說,但還是不免給人灌了幾杯。向來滴酒不沾的司徒璟此時一是暈暈乎乎,於是跑上樓休息。
其實最終是進了玄明晨的房,可是玄明晨不在,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加上頭有些暈,便倒在了他的床上。
玄明晨一早便回倒了太傅府,看到榜單的時候隻記得為司徒璟鬆了口氣,卻忘了自己的名字不在這榜單上。
關於入選人的選定,玄濟北也是毫不知情,本是思忖著那禮部尚書會暗中幫忙,如今榜上卻未見其名,不知此刻是何種狀況。
正拉著玄明晨問情況,太傅府外突然傳來尖細的聲音:“聖旨到——”隨即一行人便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府中眾人跪候旨,玄明晨有些錯愕。
那太監清了請嗓子,笑著看了玄濟北一眼,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傅之子玄明晨官試文采出眾,悉知其品性兼優,深得朕心。今丞相意使玄明晨為其幕僚,遂封玄明晨為長史。欽此——”
聞言,所有人都楞了。
如此他把官員的做法實屬罕見,當今皇上雖然荒誕,卻也不至做出這等決策,想必是丞相的意思。
而這也未嚐不是一個好機會。玄濟北見玄明晨跪著不動,忙起身道:“臣玄濟北代小兒接旨,謝主隆恩。”
家裏的下人們都過來道喜,玄明晨一個人離開了,雖然知道消息會傳播得很快,但還是想親自告訴司徒璟。
路過財緣客棧的時候,那裏已經不似以前幾日般熱鬧了,李隨風當日包下這客棧,雖然武試隻是第二,因為其身份,還是給他封了驃騎軍首領,即日在客棧大擺筵席,其高調的貴公子作風不禁令司徒璟斜眼,一想到司徒璟斜眼的樣子,玄明晨已在不覺中將嘴角彎成很好看的弧度。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總是會頻繁地想到他了。
到客棧的時候店裏的人還在慶賀著,也有人在談論著玄明晨受提拔一事,但認識玄明晨的人少之又少,於是他很輕易地上了樓。
起先進的是司徒璟的房,人不在,看到桌子上幾張畫,便拿起來翻了翻。
看到第一幅圖裏那零散的幾句話,覺得他好像是有心事,怎麼感覺像是很孤獨的樣子,莫非是有喜歡的人了。
突然又想起他在青城作的那幅畫,畫中是個紅衣人。難不成他喜歡上那個裴柳昔了?
翻開了第一張畫,下麵還有幾幅畫是染了顏色的,染的都是紅色。仔細看去,畫的是人,然而畫中人卻不像裴柳昔。
除了那身紅衣,再沒其他相似之處,畫中人看著倒像是……像是自己啊。
心裏一陣雷鳴。玄明晨搖了搖頭,告訴自己想多了。於是放下了畫。
出了司徒璟的房,一推開自己房的門便看到司徒璟歪躺在自己床上。走近了就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他居然也會喝酒,真是可笑了。
玄明晨扳過司徒璟放入身子想將他放正,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欲掙脫而不得。
“我要你跟我一起。”司徒璟口中含糊不清道。
還果真是有了喜歡的人了,玄明晨心中有些沉重,然而司徒璟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如千斤之石壓在他的心頭。
“跟我一起。明晨。”
“什麼!?”這死小子說的什麼破夢話!玄明晨直接喊了出來,司徒璟也被驚醒了。
司徒璟揉了揉那因喝了酒而變得更紅的紅眸,用無辜的眼神看著玄明晨:“你沒事吧!”
“有事的是你吧!”玄明晨沒好氣地吼道。起身準備走出去。
司徒璟還傻乎乎地以為他是因為落榜了不高興,跳下床安慰他:“你不會是因為落榜而難受吧,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官場本來就沒意思啊……”
玄明晨也不理他,其實是因為心裏太亂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徑自走了出去,任司徒璟在後麵喊也不管。
等到了樓下司徒璟才聽說玄明晨受提拔一事,於是更糊塗了,既然受了提拔,他又在不高興什麼呢?
與其說不高興,倒不如說是有些畏懼。玄明晨心裏很清楚,司徒璟雖然愛跟他鬧,但卻從未有過惡意在他們多年打打鬧鬧的生活中,感情也逐漸深刻。隻是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但願,隻是友情吧。
還記得以前阮鏡開過他們的玩笑,說司徒璟就像個小媳婦,天天吵吵鬧鬧,而玄明晨就是大丈夫,偶爾和他鬧,但更多的是包容和關照,他們兩個就是天生一對。
當時聽到這話的玄明晨隻是一笑了之,現在突然回想起來覺得心裏越發不是滋味,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連迎麵走來個人也全然不覺。
“不知公子為何事心憂?”有女子柔聲問道。
玄明晨這才發現是梁雅琴正站在自己麵前,忙換了副表情:“小事而已,勞梁小姐費心了。”
梁雅琴端莊一笑:“你我這般倒是顯得生疏了,不如你就叫我雅琴,我叫你明晨哥可好?”
本是有些唐突輕佻的話從梁雅琴口中說出屈辱變得典雅而不失禮,讓人深感而不可回拒。玄明晨也回以一笑:“求之不得!”
二人本事無意相逢,這一幕卻恰好被玄府中人看到,立即回去告訴了玄濟北,玄濟北當即開始了深謀遠慮。
玄明晨這一走便是三天不見人影,司徒璟想著他也不會消失,心中便也釋然了。直到殿試那天才看到站在朝堂上的玄明晨。
司徒璟一行二十人進了大殿。皇帝獨坐高堂,年輕的臉上寫的是不諳世事。坐在殿前的中年人想必是梁衡了,看起來並不似奸佞之相,隻是比常人多出幾分威嚴。梁衡身邊坐的除了玄明晨還有幾位官員,應該是來主考的。
考生紛紛入座,司徒璟本來相給玄明晨使個眼色,然而玄明晨卻並不往自己這看,況且天子腳下也不敢胡來。於是隻好作罷。
殿內剛靜下來,便聽丞相慢悠悠地喊道:“你們誰是司徒璟?”
司徒璟早作好準備,起身行禮:“鄙人正是!”
“眾大人看過你的文章都覺得新奇,眾人皆從正麵順題而作,你卻從反麵逆題而入手,想必對這治理國事方麵也有獨到的見解了。”梁衡語氣不溫不火,語速不緊不慢,是在讓人難以猜測其想法。
司徒璟迅速抬起頭:“不敢當,隻是些許個人見解。若論國事,丞相及各位大人才算精通。”
“那‘竊國者當誅’,‘棄民者不當為君’這兩句似乎有些矛盾,你又該如何解釋?”
一直坐在一旁的玄明晨開始有寫緊張,司徒璟的文章他看過,全文行思緊密並無疏漏隻處,梁衡刻意挑出這兩句擺明了是故意刁難。
“這兩者並不矛盾。”司徒璟神色自若道:“國泰民安之時竊國擾民自是當誅,為國之主棄民不顧自得民反,愚以為,國以民為本!”
整場殿試司徒璟一人占去大半時間,其事事論公理,既不阿諛奉承,也未諷今局勢,得到眾考官一致好評,玄明晨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下了。
皇帝夏琨倒真是個不管事的主,整場殿試一言不發,隻在眾考生離場後才似乎剛從睡夢中醒來一般道:“一切交予宰相大人定奪。”梁衡心中自有定數,大勢已然形成。
幾日後,司徒璟進了官署,入了翰林院。
當時年少,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