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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5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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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空氣卻已經不見料峭的寒氣,風情日暖,東風吹得人庸無力。
    “公子公子!!”幾聲焦急的叫喊掠過平靜綠萍湖麵,打起幾個小旋兒。
    一個提著芬羅裙的女子沿著繞湖的回廊急急跑著,嬌俏的絲履麵上濺上了斑斑泥點,而主人卻渾然不覺。
    她氣喘籲籲的俯身過雕花的美人靠,回廊下的湖邊站著一個年輕公子,仿佛沒聽到她叫他似的,一門心思撚著一根新發的柳條,碎葉幽幽飄到了湖上,年輕公子的指尖也染上了翠綠的汁痕。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似的,轉過頭看著貼著漆柱嬌喘的女子,微微一笑:“你看你,瘋癲癲跑的跟失了魂似的,以後哪家的哥兒敢要你啊!”
    女子急急一跺腳。
    “公子!你還說呢!!那先生在前廳等了你半日,你倒好,躲這兒來跟這柳枝子過不去!”
    公子看著女子粉頰薄怒,一雙杏仁眼微嗔氣鼓鼓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朗聲笑起來。女子不由得癡了一陣。自家公子好一個神仙人物,眼角眉梢道不盡的風流。她跟著公子已有半年,這半年他們二人在這溫柔山水裏賞花試茶,好不快活。文期酒會上公子結識了當地一位小有詩名的人物,也是個氣度非凡的主兒,兩人一談好不投機,已經以兄弟相稱,每每連床夜話竟在他家中住了整月。前幾日那公子收到父親家書便趕回了京城,臨走囑咐好友在這裏多留幾日等他回來。
    女子這一晃神,自家公子已經湊在跟前,伸手捏了捏女子的粉頰,調笑道:“閏兒啊閏兒,真不知道你是我丫頭還是什麼人,跟娘子看著相公似的,還怕我去風月不成?”
    閏兒漲紅了臉。“我……我不跟你說了!反正你快去就是!”
    看著她著了急,公子連忙斂起玩笑,“好好,莫生氣,我這就去不行嗎?”說罷還輕輕捋掉閏兒發間一枚粉白的花瓣,“閏兒這隨馬兒髻可是最稱你了,趕明兒給你買個新樣兒的釧子如何?”撂下話也不管丫頭的臉色已經跟抹多了胭脂似的,哈哈大笑沿著回廊走進屋裏。
    堂上。
    一盞泛著白氣的綠水青山碰也沒碰,旁邊一隻白脂般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瞧著梨花木的案幾,嗒嗒有聲。
    聽到門前有了腳步聲,然後在堂前戛然而止。客人站起來,對著門口的身影,深深一拜。
    “米羅少爺,在下穆受人之托,前來迎您回去。”
    米羅看著紫發的客人,眉宇間湧起難以言盡的暗流,微微眯眼,然後笑道。
    “好一個穆,好一個特使!”他兀自端起那盞碧綠的茶水飲下,“我當真小看了你,也小看了大哥,這麼快能找到這兒,不愧是你的手段。”
    心裏泛起一陣不悅。知道會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蒙少爺繆賞了。”穆躬身再拜。“隻是穆奉命前來,還請少爺不要為難在下,不然回去可複不了命。”
    言下之意,他清楚米羅的性子,豈是乖乖聽話的主兒?
    果然,米羅冷冷一笑,這笑容在這明朗俊秀的臉上,讓穆心底不由一寒。
    “如果我非抗命不可呢?大哥難不成要你就是把我拆成一塊塊兒的也要帶回去?”
    “穆不敢。”
    “哼……”米羅一聲冷哼。“請你回去告訴大哥,便是他派出四門高手來綁我,魚死網破此生我也絕不見他。”
    語氣不重,而話裏的決絕卻讓穆心裏一沉。
    看來今天不會順利了。
    “還有你,穆,莫非你有十分把握能帶我回去不成,敢獨身前來,倒也是勇氣可嘉。”
    還不等穆回答,米羅淡淡道。“這裏是我好友家中,若要動手,換個地方,免得髒了人家地麵。”
    穆微微蹙眉,苦笑。“您這又是何苦……”
    蠍王米羅,十六歲時連斬秋聲門四十九名高手而成名江湖,成名武器是重劍猩紅,劍身粹毒,殷紅如血,不是一般劍客用的利劍,而是沙場上拚殺於亂軍之中劈筋斷骨的兵器。
    這等人物,即便是穆,也沒有十全的把在他手下自保,跟別說押了帶回去。他自然有備而來。
    穆歎了口氣。還是得走到這一步……心裏不由泛起苦澀。
    火雲教,近幾年新崛起的勢力。教內分四門十六寺,以白底火雲為旗號,教眾發展極快,遍布各地,各色人等都有。教主撒加據說師承南路武學,招式霸道,從不留人情麵。一連擊敗當年第一大門派秋聲門三位前堂長老之二,震驚武林,從此正式涉足江湖事物。江湖人每每稱,這秋聲門的天下就要易主。
    撒加幼弟蠍王米羅,亦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多少火雲教的對頭皆死他的重劍之下,從肩膀到腰側被橫劈開來,慘不忍睹,留不下全屍。米羅和撒加同胞兄弟加隆都是其左右手,然而三年前加隆突然出走,還帶走了幻隴心法的秘籍,後來被人發現死於客棧,死狀依然是斜劈作兩半。
    此後,米羅突然從教中消失,仿佛滴水入海,徹底隱了蹤跡。
    米羅沉著眼盯著穆。“不然要怎樣?”
    突然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好你個穆!”說罷抽出一把匕首駕到穆的脖間,架著他足尖輕點,急急趕到方才的湖邊。
    果然,丫頭閏兒正跟一位金發公子說著話。聽者含笑不語,雙目微闔。聽到米羅來了,頭也不回。
    “哼!我早該想到,既然穆來了,你當然不會放他來送死!”
    穆輕笑。
    “若少爺不願回去,殺了穆便是。隻是這姑娘她……”
    米羅心裏暗叫不好。閏兒是他從山裏過時撿到的,當時差點被強盜侮辱,被米羅救之後無處可去便留下照顧米羅起居,隨以主仆相稱實則情同兄妹。
    穆當然看準了米羅這一點。
    米羅心裏咬咬牙。看來被發現行蹤已經不是最近的事了,自己已經被調查的如此清楚,被他們才閏兒那趁虛而入。
    手裏的匕首沒法再挪動。米羅不是個擅耍心機的人,他隻道傷了穆閏兒瞬間就沒命。
    “沙加!”他推開穆,“放了閏兒!”
    閏兒聽到米羅的聲音,向這邊看來,高興的向米羅揮揮手。“我家公子來了,公子要找他就請便吧。”
    沙加欠身。“有勞姑娘了。”
    閏兒道了個萬福,掩麵輕笑,娉娉婷婷的回了裏屋。
    米羅怒氣湧上來,狠狠剜了穆一眼。“要什麼衝我來,一切跟閏兒無關。”
    “教主找了您三年,這三年裏他可是對少爺惦念得很,請少爺跟我們回去吧。”沙加躬身拜倒,那語氣卻是淡淡的,聽不出撒加思念幼弟的心思。
    穆捏了把汗,這沙加最不擅說這些套話,可是這語氣也太直白了點,顯然是用來撐台麵的。
    果然,米羅已經動手,招式快且狠,看得出來是被沙加那半真不假的話激怒了。
    沙加一個後仰,躲過直刺。米羅使慣了的是重劍,劍身長且重,這匕首輕靈,到了他手裏反倒減了飄忽的路子。穆揉身而上,不帶兵器伸手夾開米羅右臂。米羅臂力一振,穆驚覺站不住,左手上前派上米羅肩膀,米羅側身一躲,穆手上抓空。沙加一掌此時逼近米羅胸口,米羅雙手格擋,勁道灌足了渾身筋脈,準備接沙加的一掌。誰知這一掌隻是虛晃,穆趁機放出晶瑩的細絲,直達米羅頸項。這時沙加虛晃的一掌被米羅抓住,反手施力,骨骼迸裂的聲音清晰傳出。沙加的臉上呈出痛苦的神情,但是毫不驚慌,另一隻手扼住米羅手腕,米羅不得不停滯一瞬。穆的冰絲卻在此時纏上了米羅的脖頸,三人動作僵住,穆隻需稍微一施力,米羅便身首異處。
    米羅淒異的笑了一下。好一招苦肉計,沙加的左臂恐怕也差不多廢了。這一幕他們大概也準備了不知多久。
    “請少爺跟我們走吧。”沙加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吃痛。
    米羅的笑意更濃了。他突然閃電般出手握住絲線一端,用力一扯。
    “不好!!”穆大驚,連忙鬆開一端。他萬萬沒想到米羅會自我了斷。
    血瀑飛濺上了新漆的美人靠,緋紅的珠子順著垂下的絲線墜下。錚的一聲,匕首落地清脆作響。
    青陽殿上。
    撒加看著半跪在地的穆和左臂垂在胸前的沙加,空蕩的大殿響起幾聲響亮的掌聲。
    “不錯不錯!”撒加從座上起身,走到兩位屬下麵前。“不愧是焚雲、烈火護法,能帶回米羅的,恐怕非你二人莫屬了。”
    “蒙主上繆賞,”穆答道,“隻是……”
    腳步停住。“怎麼?”
    “少爺他……寧死不從,在屬下製住他時用冰絲自盡,所幸屬下放手得快,沒割傷喉管,但是傷了血管,一路上都……”
    “他在哪兒?”撒加打斷穆的話。
    “正在迎香閣靜養……”
    話音未落,一陣風聲撒加已經不見人影。殿上兩人方才起身,麵麵相覷歎了口氣。
    潤濕的白絹輕輕擦拭著米羅額上的汗珠。米羅輕輕呻吟一聲,眉頭微皺,一偏頭,脖子上劇痛無比。
    “別亂動。”持白絹的手扶住米羅的腦袋,然後一縷一縷梳理著披散的卷發。
    米羅睜開眼睛。這聲音,他當然知道是誰。清醒了一下,他惱怒的拂開那隻手,正欲開口罵出,隻覺一口血氣堵在喉嚨,還沒出生便咳出紅黑的血珠,又痛苦的閉上眼睛。
    撒加扶住米羅,用衣袖替他擦去嘴角的鮮血。
    “大夫說,咳出這口淤血便無大礙了。你這一下倒好,傷了自己,害的穆跟沙加兩個戰戰兢兢一路。”
    米羅不願聽他說話,也不願看他,無奈既無法出聲也無法動頭,隻能閉上眼睛充耳不聞。
    撒加不以為怒,依舊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怨我當初派你去,這麼些年你一直躲著我,不願見我。但是你要明白大哥這麼做是……”
    “混蛋!!!”米羅突然睜開眼睛,怒視著撒加,吼出聲,“我怨你又算什麼?!被我殺掉的二哥已經在地府怨我了,你……”
    一連幾聲痛苦的咳嗽,血液從嘴角溢出。
    撒加皺眉,按住胡亂掙紮的米羅。“別說話!你再亂來隻怕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放屁!!!!!”米羅已然氣急,雙目湧起一陣血紅。“我有什麼好救?!你少來這些假惺惺的!!!隻不過沒人替你爽快清理那些人,我還派的上用場罷了!”說罷,一口鮮血再次迸出,脫力倒在床上痛苦的粗喘。
    “你……你是怎麼對二哥的……我不會忘……”說到最後,怒極的雙目湧出淚水,藍色的眼珠裏帶著深深的哀傷。
    撒加默默看著米羅蒼白的臉,仰天深深歎了口氣。
    夜裏,月明星稀。
    水樣的夜色裏,撒加一個人坐在一個小小的土丘旁。土丘上已經綠草如茵,淡藍色的野花鋪滿了表麵。土堆前,是一把血紅色的重劍,三分之一的前端深深插入土中。
    猩紅,米羅的得意武器。
    撒加靠在劍身上,手上提著一壺烈酒,就著瑩亮的月光,一個人獨飲。
    “教主呢?”穆問一名伺候教主起居的教眾。
    “回焚雲護法,屬下不知。”
    穆抬頭看了看悠然的月光,又望向米羅休息的屋子,心裏已經了然。
    “米羅回來了,所以還沒到忌日今晚就去看他嗎?”心下一絲蒼涼,穆暗暗搖了搖頭。轉身,沙加正站在自己後麵,盈盈笑著。
    “手好些了嗎?”穆輕聲問道。
    沙加點點頭,走上前吻上那個瑩潤的前額。
    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融進濕潤的泥土裏,芳香四溢。
    玉壺春,醇香的好酒,甜絲絲的像新掏的蜂蜜,後勁卻足的可怕。
    撒加並不愛喝這種酒,覺得這酒像糖水,但那兩個弟弟卻愛的如命一般。
    他們兩人曾經在樹林子裏鬥酒。幾十個酒壇歪歪倒倒,兩人就睡在中間,爛醉的不省人事。玉壺春變成了玉壇春。
    結果還是加隆贏了。撒加背起昏睡的米羅時,加隆還半睜著眼睛,眼睛裏也灌進了玉壺春似的,讓撒加看著看著一樣的也醉了。
    他說,撒加,我喜歡你。藍色的頭發被酒打濕了,貼在泛紅的臉頰上,像藍色的烙畫。
    撒加狠狠咽下一口酒。幾滴液體悄悄落入了泥土,瞬間被浸的沒了影子。
    這玉壺春,明明是苦的。撒加卻一口口灌著自己。都說良藥苦口,撒加也想把它當藥喝了,治好自己。
    隻是,大概行將就木的病人,靈丹妙藥當做飯吃也是泥牛入海。
    自己的心,已經入了土,還要求什麼好醫好藥呢?
    撒加幹巴巴的對自己笑了一聲。一隻夜裏驚醒的鳥淒婉的叫了一聲,刺破靜謐的月色,竟和撒加的笑聲幾分相似。
    他仰頭靠上了作為墓碑的猩紅,把最後一口玉壺春灌進了自己的嘴。
    米羅躺在床上,清晰的覺得自己在昏睡,昏睡中大腦卻如此清晰。
    喉嚨的疼痛讓他徹夜難眠。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不假思索的選擇自盡。雖然他的確從不願向人低頭,卻也不是一個糟踐自己性命的人。那一下割下去,自己竟然有種報複的快感。心裏很明白,自己在撒加心裏是什麼位置。
    接下來不禁自嘲,這不是恃寵而驕了嗎?
    倒不如說,自己是撒加心裏最後一點救贖所在。如果自己因為他逼迫而自殺,撒加的心將永遠不會解脫的一天。
    讓他永遠於心不安,永遠活在這兩個血肉至親的陰影中,這怕是最大的懲罰了。
    想到這裏,氣血一陣上湧,接下來又是全然的無力。撒加早已封了他周身大穴,不用說運功自斷經脈,連咬舌的能力也沒有。
    自己出走三年,一路向南,心裏想著從此之後一個人浪跡天涯,絕不問江湖之事。但是脫身豈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當局者,畢竟沒法脫離幹係,米羅心裏再清楚不過。
    到處走走停停,做樣子的觀花賞月,到底是逃避罷了。心裏從沒有真正輕鬆過,更別提快樂。
    說到快樂,恐怕隻有在彙雲莊的一個月裏感受到了。想到這裏,米羅心裏一陣苦楚的快意。
    一個多月前的詩會上碰見了那人,從此便住進了他家,和他一同賦詩、騎馬、踏春,好不快活。心裏的陰霾,仿佛從此去了大半。
    米羅性情放曠,易與人結交,但能入他心的,不過幾人而已。能讓他如此快意的,更隻有這一人罷了。
    從前也有兩人,隻是他們都已死。
    想到這裏,米羅心中更是苦楚不堪。淚水劃過鬢角沒入發跡。他覺得現在好想抱住那個輕笑著的彙雲莊主人,若是在他身邊放聲哭一場,應該會好過得多。
    結果,人家叫他等著他回去,自己卻沒能守約。
    幸好閏兒還好好留在那兒,自己走了,那人也不會虧待她。
    吱呀一聲,門開了。
    米羅閉上眼睛。沒有敲門直接進來,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撒加坐在米羅榻前,依然用白絹細細擦拭著米羅的臉。白絹質地很細軟,貼著肌膚感到一陣清涼的舒適。靠近下巴,肌膚的觸動牽動了敏感的傷口,米羅顫抖了一下,眉尖微蹙。
    “疼嗎?”還是那個聲音,關切而輕柔。
    米羅咬了咬下唇。自己被撒加點了啞穴,要不然早已在言辭上不給他留一絲麵子。
    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蠶絲被被輕輕掀開,胸口的衣襟被小心的解開,依舊是白絹柔軟的觸感,一下一下的,擦拭著米羅因為疼癢而滲出的汗液。
    撒加沉默著為他擦完了全身,米羅覺得身上一陣清爽。然後撒加重新在榻前坐下,為米羅慢慢整理散亂的寶藍色卷發。
    “以前你有一次從家裏跑出去,賭氣不肯練功,我和你二哥尋了你整夜,結果你竟然也在雨裏坐了整夜,”撒加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但是聽得出來他是帶著笑意說的,“找到你的時候你就燙的跟個火球一樣,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還記得那時候每天我都是這樣給你擦身的呢。”
    米羅狠狠合緊了眼皮,睫毛不停的顫抖,心裏卻在狂吼,你怎麼還敢提到他?!
    “小米,從小師父還有我跟你二哥最寵的就是你,嗬嗬,那時候你可是沒有不敢做的呢,倒成了教裏麵出了名的霸王,那些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被你欺負了個遍。你老是喜歡用亂七八糟的東西嚇穆,那孩子從小膽子就不大,當時被你嚇得半死,幾天都緩不過勁兒來,大夫都說怕是失了魂兒了。隻有沙加能製的住你,你惹誰也不大敢惹他,結果他因為穆的事情跟你大打出手,你們倆都被你二哥狠狠教訓了一頓……”
    撒加驀然住了口,沒有往下說。他看見米羅發不出聲音的嘴在一張一合,顫抖的嘴唇看的真真切切——
    夠了……別再說了……
    狂湧的淚水發瘋似的奔騰出緊閉的眼眶,眼睛成了兩口難以抑製的泉眼,仿佛要噴湧出幾世的悲傷。撒加知道如果他還能說話,肯定會對著天狂暴的嘶吼,直到聲嘶力竭後頹然倒下。
    米羅感到臉上拂過一隻溫暖的大手,自己的淚水爭先恐後的潤濕著它,不一會兒那隻手已經濕漉漉的了。
    額頭上突然有兩滴灼熱的液體低落,蜿蜒流動消失在額頂的發線裏,深深的灼痕讓米羅的心仿佛要裂開。
    走出米羅的房門,撒加還是那個火雲教的教主。
    “有什麼事快報。”
    暗處跳出一個敏捷的黑影。
    “屬下赤鴞門修羅,送上門主卡妙大人密報。”
    撒加給過一個蠟丸,掰碎取出一張薄薄的布條,飛速看完,捏在手心。
    “下去吧。”
    修羅行了一個禮,又和來時一樣影子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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