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在這裏啊。”
    我走近兩步，“你果然沒事了，不然我早被教主殺了……”她比走時焉了不少，聲兒也是懶懶的。
    “鍾離潔，你為什麼不告訴別人自己的姓呢？”
    “還不是因為我爹好上這一口，娘不讓我用這個姓。”
    “你來了這裏又不想見你爹了？”
    “他在這裏沒有新歡是不是？”
    對啊，都沒注意到寨主孑然一身，不會和秋輕寂一樣吧……
    “我爹喜歡衡山派一個叫柳術的小子，不過他屬於下落不明的那種。”
    那潔丫頭不是該高興嗎。“我來這裏還有個原因，就是秋輕寂已查出這些事是教主所為，他們很快就會有行動。”
    領了一個很麻煩的丫頭回去。
    鍾離潔坐等秦香主，終於看到他進來，省的把話說兩遍。“教主在藥穀內未找到秘籍，跑到蜀山，除了躲那個人，也是為了找真正的《禁愛物語》。”
    元熙哥漫不經心地玩著手裏的茶杯，“找著了嗎？”
    “教主練了，可是和原來的心法相衝，經脈錯亂，氣血逆流……”
    元熙哥道，“所以我和他都不能再練，你月哥哥就能練了？”
    潔丟過來一本東西。“這本秘籍既是曹大俠贈與安道長的，他練也很合適。”
    元熙哥還想抗議，秋故飛來喊他，不知又是介紹哪對，潔潔坐過來，表情有點嚴肅。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壞事，關於元熙哥的。”
    “三個月，熙哥哥隻能勉強學會招式，至於內力，嗯……是吸那些高手來的。”
    “怪不得叫邪功。”
    “他活不過一年。”
    六個字，就把人判了死刑。
    “你怎麼知道？”
    “你娘告訴教主她曾看過一卷劄記，那套邪功，不止他一人用此法速成……練成時間越短，壽命縮短越快。”
    潔緊張地往門口望望，“我家教主內力及不過他，才閉關修習毒術，一度想毒死他。……你要挺住，說不定還有解決辦法。”
    “杜夕也會救人嗎？”
    她背個身，看不到表情，“這輩子隻要一顆心，你說得不得的到？”
    更像是解釋她自己對辰煙的迷戀。
    久經江湖的女俠，也不過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辰煙的意圖是，萬一他救不了元熙哥，我即使不和他在一起，也要學會武功自保。
    沒有心的軀殼，保來何用。
    萬事萬物，都有消亡的一天。
    人，也逃不脫。
    元熙哥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身體一點異樣也沒有，某些方麵，還比以前強了。
    正是心如刀絞之時，秋故飛不敲門就衝進來，我是第一次對他吼，“滾出去！”
    潔站起來給僵掉的小子搬了個凳，“秋小爺坐。奴婢是新來的，喚作潔兒。”
    低著頭也可以感到秋故飛要把我盯出一個洞來，“他吃火藥了？”
    潔又倒了一杯茶給他道：“他吃了砒霜。”
    秋故飛轉而看她，“你說話倒挺好玩兒，我來是告訴他，我們的第一個攻擊目標已經找到了，是采星教教主。小丫頭，你怕不怕？”
    潔啞然。她一會過神來，便不屑地說，“你們省省吧。斷玉掌聽說過沒有？”
    “你挺有見識。不過如果我們把他那雙手卸了，覓龍寨就能揚名了。”
    “什麼？”我和潔幾乎是同時喊出來。
    小眼睛湊過來，“你不會被那個教主睡出感情來了吧？不要以為他讓你上一次，就對你動了情。別忘了‘色衰而愛弛，愛弛而恩絕。’”
    最後兩句拖得很長，嘲諷著。
    我顫聲道，“你們打算這麼做？”
    “鍾離和我哥吵著呢，按鍾離的意思，用化屍水最快。”
    “不可以。”這句話一出口，就看到元熙哥推門而入，“不管什麼方式總有人做，不如我們來，以表忠心。”
    秋故飛被元熙哥一袖子扇出門。
    潔也自動消失。
    清靜了。
    難道武林裏除了練功報仇就沒別的事可幹了嗎？
    人一走，我緊緊抓住元熙哥的肩膀，十指恨不得扣進去。
    “你弄疼我了。”他並不撥開，而是順勢坐了下來。
    “要我暗裏幫他一把，也不用那麼急。”他輕撫我的手，“過了今夜，再一探究竟。”
    如果他自知命不久矣，還會花那麼多時間管人家的事嗎？兩天，元熙哥又跟那幫斷袖膩了兩天。
    ***
    潔兒對洗衣這件事天賦異稟。
    她做了一個鏤空木桶裝衣服和半塊皂莢，又在水裏放了幾條施蠱的蛇，那些蛇就圍著桶轉出漩渦，寫出來的衣服比翠兒柳兒都幹淨，可是一想到衣服和蛇玩過親親，你是穿不上去的。
    幾天之後，一手托著一盆衣服，一手按著斷了兩回的腰回來，路過名為【筱歡】的偏廳，一隻鏢破窗而出，直逼我麵門，千鈞一發，想到辰煙教我，躲不開的暗器也可以用手接，便用兩指去夾，萬幸鏢上無毒。
    立時有人衝出廳，我隻用力把鏢往廳柱上一甩，回頭就走，對不住啊受驚了之類的話最厭惡，這條道往來的都是丫頭，若是潔兒走過，也未必躲得開這一鏢。
    不管是山莊島嶼還是覓龍寨，武林幫派招不到丫鬟不是工錢低，而是安全沒保障。
    秋故飛的回旋鏢。
    秋輕寂的連青劍。明眼人都知道是戀青劍。
    回屋裏看到潔捏著久違的照妖鏡，氣衝衝地罵，“杜夕，你要死我不攔著。”
    那頭沒有聲音。
    “我想和那個人說幾句。”那一頭的聲音冰冰涼。
    潔把那通訊儀給我，“你想讓秦元熙多活幾年是不是？我幫你把他的邪功去了便可。不過，你要出來一趟。”
    “你和潔兒合起來騙我。”
    “你不肯跟我走，大可再咬一次牙套。阿瑪輸了二十年功力給他親兒子，還是救不了他的內力反噬。”
    “你有什麼辦法？”
    “你出來見我，就告訴你。”
    入寨容易出寨難。潔兒會安排，可犯的是寨中第一大戒律：攜伴者不可私會他人，若有出軌行為，蠱蟲噬體而死。
    屋漏偏逢連夜雨。
    元熙哥晚上回來，讓我這兩天不要亂走，寨中不少人主張用我來引辰煙出來，還好寨主否了。
    有說布箭陣的，還有說對他身邊護法動手的。
    說得我有點擔心箬竹護法那生來沒娘的女兒。
    “唯慧給你輸了功力，你感覺怎麼樣？”
    元熙哥揉揉眉心，麵色不大好：“你怎麼知道？”
    “自然是潔兒告訴我的。”
    “唯慧知道你是他兒子，有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燒掉了一卷劄記。”
    看來，活不過一年的斷言真的存在。
    絕望中還有一絲希望呢，我好像全心全意期盼辰煙有什麼法子。何況，他說了要懺悔補救的。
    唯慧這個人，了解不是很多，他的惡趣味是囚禁和毀滅一切美好的東西，他種的花都是在盛放時被掐下來，要不就是放把火燒了，在遭受愛妻的背叛後，把辰煙養大，就是用來虐的。
    離奇的是燒壞了臉繼續虐直到虐到了在外麵生的兒子。
    王府裏的縱火者，誰會想到竟然王爺本人。箬竹護法在府中裝得很弱，其實是最強悍的那個，為了得到王爺信任把那個小美人混入丐幫的事情抖了出來，一般的好看是藏得住的，至於辰煙……是藏不住的呐。他出來混又不能打，能打就不會來要內丹了不是？幾年後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再帶他逃出生天，這才是完美情人。
    隻是辰煙最不堪的樣貌直落他的眼底，所以辰煙試了一年還是不能和他在一起。
    采星教嘍嘍上千，辰煙也能把陳皮認出來，最後陳皮聊著聊著就把我賣了。
    未央花事，夢到荒年。
    辰煙喜歡的詩都是悲的。
    ***
    在監視我的人中，隻有秋故飛在和我套近乎。
    “看不出來，你功夫不錯。教主教的？”
    “嗯。”
    “教主其實對你不錯吧？”
    “……”
    “教主那雙手，斷袖是舍不得卸的……我見過你家教主。”
    “……”三句不離教主，又是一窩裏反的。
    “那陣子我正巧在武當……曹公子整天蒙著紗，就那天混戰的時候才得見真顏……後來聽說他會去武林大會，那幫女人圍著也看不見，直到你們走了，我才看到他遣散護衛，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場地上，站了很久。”
    “……嗯。你幹嘛跟我說這個？”
    “潔兒被她爹抓起來了，臨時換我帶你去見他。”
    是消失一會兒了——“怎麼被發現的？”
    秋故飛歎了口氣，“今天翠兒幫她撈衣服……”
    出門前我擔心地看了看他微微發紅的臉。“你不要太興奮，再好看的人看久了也沒感覺。”
    “地下有密道，要從偏廳入。”然後兩人基本沒費什麼力氣就進了密道，秋故飛說出口是一片窪地，問題是又黑又長的密道還沒走完就出了狀況——秋故飛被吸走了。
    密道裏一亮，就發現辰煙把火折子往秋故飛手裏一放，我赫然看到身邊多了一人，卻是秋輕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