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氣氛，喧鬧中帶著刺激的地方。舞區那裏的吊燈不停閃著刺眼的光亮，讓我的眼睛有點疼。偶爾有些討厭的人吸了一支煙，整個空間裏都會飄滿嗆鼻的煙味。
    那些吸煙的人，在享受生命的同時在損毀它。真是矛盾的做法。
    安承頭也不抬地拉著我往角落走，昏暗中我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看到應采了。坐在沙發上喝著酒，見到我們便站起來笑著打了個招呼。安承坐在離我最遠的地方，扯了個含糊的笑和應采說了幾句。
    應采轉頭對我說：“要喝點什麼嗎？不過我先說明哦，肯定沒我調的好喝了。”
    我笑，說隨便吧。
    我不知道安承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因為應采看起來並無異樣。
    應采說：“明天我就去美國。”聽不出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平淡的語調。隻是我想，再平淡的說法也一定在安承心裏扔下了一枚威力不大但持續著爆破的小炸彈。一次又一次把胸口那脆弱的器官震得不輕。
    “林翊呢？”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很漂亮的男生。已經那雙很引人的眼睛。
    “郝諗！”安承突然站起來大斥。我被嚇了一跳。
    他從未如此反常過。我覺得一定發生了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好啦，安承。沒事的。”應采苦笑著拉了拉安承的袖子，然後對我說：“我回來以後會去找他的，他會等我的。”
    “應采，那個混蛋…”安承還想說什麼被應采瞪了回去。
    我看向安承。他隻是深深得看了應采一眼，皺了皺眉，賭氣地轉過頭不再看他。
    隻是那一眼，我便覺得世界崩塌。
    所有的一切開始破碎掉落，在空中拖著塵屑。
    我應該嘶吼，狠狠撕扯著自己。
    隻是覺得可笑到極點。事實很簡單，簡單到我發現所有空間裏，都不存在我的立足點。
    安承喜歡應采的。
    安承喜歡應采的。
    安承喜歡應采的。
    安承喜歡應采的。
    ……
    所以他討厭林翊。
    我有些茫然，有些疑惑。我一直以為應采隻是他最鐵的兄弟，那個陪他吃處分的兄弟，那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那個像兩隻孤獨的幼獸互相依偎的兄弟。
    然我錯了。錯的一敗塗地，留下一堆破碎的愛慕和可笑等著我去收拾。
    安承留在了這個城市，因為應采在這裏。
    安承選擇了當上班族，因為應采在這裏。
    仔細冥想，就連我們之間鬆鬆散散的談話，也是被應采穿織的。是他帶我來這個陌生的酒吧，是他告訴我他和應采的過去。
    就算是在我的思路中，安承和應采也總是緊密聯係著的。剝去“兄弟”的絕緣外殼，留下了細細的名為“曖昧”的線路。
    我有些想哭，就像安承在門口那樣。隻是沒有人會為我站到雙腿麻痹，隻是我不想在這個人麵前揭開傷口。
    我淡淡得進入安承的世界，我讓安承淡淡得進入我的世界，不張揚，隻是縱容。同樣的吧，可以淡淡漸出，到最後還可以坦然地在遇見的時候說一聲好久不見。
    應采要離開了，安承會暫時失去他的幸福。哪怕隻是單向的，也同樣是幸福的，因為幸福是自私而主觀的東西。
    況且我覺得林翊和應采一定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不可彌補的事情。安承，若你守在應采身邊，一定會進入他的世界。我自私地想，因為我自私地覺得在我還愛安承的時候，我會想象讓他快樂的辦法，當他愛著別人的時候，我已經可以帶著疼痛的麻痹遠離這個人。
    周圍的喧鬧蓋過了鈴聲，我隻是感到靠心口的上衣口袋裏傳來了微弱的振動。
    是常黎。
    常黎在那頭扯著嗓子說：“郝諗！我爸同學的公司有職位！你要和我一起嗎？”
    我笑，想象她在電話另一頭的情景：在不算吵鬧的環境裏滿無形象地大叫。
    我說：“好。”
    一直在酒吧裏坐到很晚，喝了兩杯烈酒，麻得舌頭發紅。應采也喝了很多，隻是酒量很好。安承沒喝，一直坐在一旁皺著眉不時掃過應采的酒杯。
    離開的時候安承的神色有些猶豫，我和應采的方向相反。他得送一個人回去。
    我自動告辭，說：“我要去找常黎。”他才點了點頭扶著有些頭暈的應采離開。
    他的背影很漂亮。
    安承，你記住，最先離開的是你。
    那天晚上，我的世界隻有他離開的背影，到最後變成看不見的人群中的一點。
    我真的去找常黎。
    她笑得很幸福，我知道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並不缺錢，這份工作的收入不僅不低，而且提供了更多可以在一起的時間。
    我樂觀地想，因為今天失去了安承，所以上帝送給我們一份大禮賠罪。
    我收下了。
    酒的後勁開始上來，我覺得常黎很美，他是我見過最沒的人。因為從她身上開始散發出的讓人感到幸福的光芒。
    我抱住她，就像抱住屬於我的幸福。
    那麼狡猾的幸福那麼珍貴的幸福。我收緊了雙臂。
    常黎有些迷惑，為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搖頭，沉默了一會。接著把頭埋入她的肩：“常黎，畢業以後，我就娶你好不好。”
    聲音很沉很沉，沉到我也覺得陌生。
    常黎沒有回答，隻是同樣收緊了雙手，在我懷裏開始抽泣。
    我笑，這個人，才是我應該付出一生的人吧。
    全文上，完。